第58章 煉師無塵(2 / 2)

長命女 我想吃肉 11671 字 9個月前

彆的梁玉都知道,“煉師”是個什麼東西?她卻不敢問了,因為推斷是指的她,她明明做的是女道士啊!換個稱呼也是女冠,不是嗎?等會兒有師傅了就得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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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桓琚的重事,本來普普通通一個花錢買度牒的不太光明正大的出家,就成了弘揚孝道的典型。“無塵觀”也就出了名,匾是桓琚親筆寫的,做成匾額之後,原本的書法就裝匣子裡供在了無塵觀主殿老君殿前。桓嶷知道三姨做了女道士,也親自寫了個短篇,著工匠刻了塊石頭立無塵觀裡了。

梁玉從宮裡出來,匾、碑還沒立起來,梁大郎越想越不對勁,又給送來了幾個粗使的婆子。接著,宮裡奉了桓琚的命令,給砸了梁玉兩架子的種種儀軌、道藏、神仙誌,又賜了法器、法袍等等。

第二天消息傳開來,正逢上年前各衙司封了筆放假,上門的人絡驛不絕。嚴家、李家是最早到的,帖子禮物先到,人接著來。大長公主本來是送份禮就可以的,但是蕭禮認為,還是由自己的妻子陸氏代表大長公主去一趟,看看“三姨”的斤兩。袁家媳婦倆是猶豫的,見狀遲一些也由袁樵護送過來。

無塵觀開門大吉,賀客之貴重僅次於皇帝閨女出家了。凡到無塵觀的人,門前下車,先看匾,進門再看碑。先讚書法,再讚行文,人人都是行家。

嚴家的那位楊夫人不止自己來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媳婦都跟了來。平王妃自己就能做主,小嚴氏嫁進李家,是陪著婆婆。劉湘湘則是將妹妹帶了來,不是親妹妹,是名字與她非常有緣的劉洛洛。姐妹倆血緣不算太親近,因名字的來曆有些相仿,漸漸玩到一起。劉洛洛近來遇到了一件糟心事,劉湘湘就想把她帶過來散散心。

梁玉跟劉湘湘頗為親近,聽說是她的妹妹,急忙上前:“久仰大名,今天總算是見到啦。《洛神賦》是為你寫的吧?”劉洛洛未必就比劉湘湘好看多少,但是眉宇間一點輕愁又透著堅毅就十分招人稀罕了。

劉湘湘嘲笑道:“怎麼,讀到《洛神賦》了?”

“還沒呢,昨天聖人說煉師,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回來跟呂師說,呂師告訴我,也是道士。又說了一些神仙,就說到了這個。我六經還沒讀完,又來兩箱子道藏,天爺,我才背完《道德經》。”

“我才說你活潑,帶洛洛來散心,你這一串話,也太活潑了,彆跟煩著我們洛洛。”

劉洛洛唇角微翹,寒暄完不再說話,隻看她們兩個打趣,此時才說:“這樣就很好。我們彼此並不熟識,強要說什麼是徒增尷尬。熟些就好。順其自然。”

梁玉一拍手:“說得好。裡麵請。”

外麵又來人了,呂娘子的眼神打得忒急,梁玉隻得將劉氏姐妹送進去,自己抽身往外跑。呂娘子迎了上來:“快!老夫人來了!”

梁玉加快了步伐,然後一個急刹車,【你沒說還有小先生呀!】

梁玉飛快地摸了一把腦袋,扯扯領子,才堆起笑來相迎。劉夫人和楊夫人的態度她是知道的,都不讓私下相見了,可見也不是十分的樂意。現在能過來,就是很給她麵子了。

劉夫人其實是給袁樵的麵子。袁樵把祖父的心血重新疏理,在桓琚那裡露了個臉,考評也得了個上等。上司陸學士也對他青眼有加,表示讓他帶出點成績,熬個兩三年一準保舉他晉升。

如果梁玉能讓袁樵更加上進,那就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楊夫人看婆婆與兒子都妥協了,自己獨木難支,用最後的頑強問袁樵:“要是梁家把她給嫁了呢?她還給跑過來不成?聘則為妻奔是妾,咱們也不能與人爭婚呀。”

不等袁樵回答,梁玉先出家了。

楊夫人左看右看,於是隨波逐流,反正說好的三年,三年之後……賺個兒媳婦也不虧。

一家人帶上袁先,整整齊齊地來了。

梁玉待兩位夫人跟自己親娘一樣的招呼,客氣極了,親自給引路,還介紹已經有了誰來了。劉夫人道:“三娘孝心可嘉,正值妙齡與青燈相伴辛苦了。”梁玉道:“不辛苦,不辛苦的,我本是野草一樣的人,怎麼都是過日子。”

楊夫人就不大樂意聽這個話,怎麼就野草了?你野草了,我兒子算什麼呢?她就問兒子:“佛奴,你怎麼看呢?”

袁樵低頭,瞥一眼劉夫人,再瞥一眼楊夫人,然後挺直了脖子對梁玉說:“野有蔓草。”

楊夫人忍不住抬手給了他後脖子一下,低下頭來對袁先道:“大郎,咱們去那邊兒看看太子親筆寫的碑。”

劉夫人心道,你這道行還差點呀。問梁玉:“煉師怎麼說呢?”

梁玉臉上一紅,指著牆角一叢竹子:“綠竹猗猗。”

劉夫人笑道:“對句還算工整。”【2】

梁玉低聲道:“晚輩還在學。”

劉夫人笑著搖頭,慢悠悠地走遠了,梁玉趕緊上去引路。一陣小涼風吹過,留下一個袁樵,他左右看看,見沒人看他,快步去牆角在竹子上摸了兩把才追上去。

此時大家都在老君殿正殿的東間裡坐著,梁玉取了桓琚、桓嶷的真跡來,大家正欣賞著。劉洛洛說得對,就見過幾回麵的人,是得有個話題切入,慢慢熟了就好說了。嚴中和他娘就說:“聖人這字比以前更有力了。”平王妃道:“是更圓融了。”劉夫人則說:“太子的行書不夠瀟灑,看起來楷書應該不錯。”劉洛洛小聲道:“以太子的年紀,恐是初習行書,也是有情可原的。”

半文盲無塵煉師鴨子聽雷,直到阿蠻匆匆跑了進來:“煉、煉師,淩、淩府來人了。”

室內一靜。

梁玉匆匆起身:“哎喲,我得去看看。”

劉湘湘年輕,與她親近,囑咐一句:“你可小心著點兒,彆演砸了。”

梁玉吐吐舌頭:“哎,大過年的,誰也不想砸場子不是?說起撒潑,我可沒輸過人呀。倒是你們……”劉家跟淩家的官司,沒有撕一場真是劉家修養好。

“去吧,咱們還沒眼色嗎?”

梁玉笑著出去迎接淩家母女,淩母聽說梁玉居然真的出家了也是詫異的,備了禮物,帶了女兒、長媳同來。親眼看到梁玉換了道袍,才半是惋惜地說:“哎呀,真的做了女冠了。”梁玉道:“噯,說話得算數的。”

又招呼淩珍珍姑嫂。富貴人家的女子做個女道士沒那麼慘,甚至活得更輕鬆一些。淩珍珍以己度人,她是不願意做女道士而更願意嫁與心上人的,眼睛裡就透著同情,低聲與梁玉說話:“你要做到什麼時候呀?”

“我也不知道,先做著吧。”

“還是要先有個打算的,免得遲了來不及。”淩珍珍十分好心。

梁玉也表現出心領的樣子來:“嗯,是該開始想想的。啊,對了,已經有客人來了。”將來的人報了出來。

她每報一個名字,淩母心裡就咯噔一聲,這些人都是愛給她臉色看的貨。淩珍珍則是聽到蕭禮的妻子來了之後,緊張地摸了摸頭發,又低看看了看衣飾,將腰帶上掛的玉佩調得更正一點。

蕭禮的妻子也不是外人,正是與仁孝太子的太子妃陸氏是堂姐妹。她被丈夫授意來觀察梁玉,先看無塵觀秩序井然,內外有彆,男仆都在隔壁住,能留在觀內的隻有呆在門房的老徐等有限幾人。小道姑們也聰明伶俐,訓練有素。茶果清潔,房舍乾淨。再看梁玉交往的這些人,夫人們與梁玉雖不是親如一家,也不是生疏尷尬。

一樣一樣看下來,以對待外戚的標準來看,比杜家那樣有根基的人家差點氣度,在風紀上也不算輸。她看淩家有點成見,認為梁玉比淩家像樣得多。梁府那場鬨劇她不做評價,單看姑娘,為母出家的梁玉就強過私定終身的淩珍珍了。

淩家母女婆媳來了,諸位夫人給梁玉個麵子,也跟她們打了招呼。介紹的時候,淩珍珍與劉洛洛目光一對,又各自散開了。陸氏將二人的情狀都看到眼裡,比了又比,劉洛洛姿色也不比淩珍珍差,甚至多一分大氣雍容,舉止上也是。說起文辭修養等等,淩珍珍也沒見好到驚天動地。

淩珍珍落在陸氏眼裡,總有一點點小家子氣。她就納悶了,為什麼三郎鐵了心非要這個不可了呢?

心裡比了一回,陸氏麵上還是禮貌地問候,又問淩珍珍在家裡做什麼。淩珍珍有些局促,低聲道:“做些女紅,閒來讀書。”陸氏一點頭,又不說話。

大家原本就不是朋友,也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就揀過年說兩句。今年你家進上的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了,他家明年是不是有人外放。說完了,話題也就沒了。

梁玉就來串場:“等到了春天,園子裡的花開了,我來邀一席,如何?”

眾人都應和著說好,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平王妃收到母親的暗示,先說得回去,府裡過年太忙。有一個人開頭,一個個都說要走了。梁玉起身去送,主人家動了,淩母也不好再留,匆匆跟著告辭。

梁玉親自送到門外,等她們都上車走了,才準備回來關門,不抓緊時間籌劃自己的計劃,真對不起出了一回家。

半轉著身,門旁樹底下躥出個黑影來:“三姨!”

梁玉倒退了半步:“是你?你怎麼來了?”

“三姨,在下閒不住,還乞三姨三尺地,容在下擺個代寫書信的攤子。”

這是鐵了心要過來?已經連拒了兩次,今天是要有個說法的。梁玉道:“進來吧。”

史誌遠直起身來,正正衣帽,對老徐笑笑,大步邁進了無塵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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