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噗”地笑出聲來:“娶我很辛苦嗎?”
袁樵與桓嶷一起擺手:“不辛苦不辛苦。”
桓嶷將臉彆到一邊,對著袁樵道:“袁氏世稱名門、枝繁葉茂,三姨身處其間,袁郎一定要護持她呀。”
袁樵答道:“妻者,齊也。”
梁玉 嗔道:“彆說我,你呢?怎麼樣了?”順口就問了桓嶷太子妃的事情。
要梁玉說,桓琚很會給兒子添亂,沒給娶妻先給納妾了。並不是說不可以納妾,桓嶷是太子,隻要不弄壞身體,多少個妾他家都養得過來。有女人照顧生活起居,晚上有人說個話,對桓嶷也不是件壞事。
說添亂,是桓琚第一給桓嶷一氣添了三個妾,三個女人一台戲,也不知道這戲唱成什麼樣兒了。桓嶷上頭有親爹,還有李淑妃這個“阿姨”,梁玉不好插口去問。這倒也還罷了,太子良娣的品階還挺高,堪稱諸妾之首。桓嶷的這個良娣她姓朱,跟朱寂還有點不太遠的親戚關係,也是出身大族,朱良娣的父親也是個刺史。兩個孺人也不是一般人,她們的父兄官職雖然不高,卻同樣有著顯赫的姓氏,一個孺人姓楊,另一個姓陸。
甭管新太子妃是誰,進來都夠喝一壺的。
桓嶷笑笑:“我很好呀。”
“真的?”梁玉狐疑,終於問出了口,“哎,你與良娣相處如何?”
“額,還、還行……”
梁玉也不知道是勸他跟朱良娣親近一點好,還是勸他給未來的太子妃留點餘地好,隻能撇撇嘴:“彆把自己逼得太緊。”
“並不會。”桓嶷依舊是淡淡的笑。如果隻有梁玉一個人,他會跟梁玉說,太子妃已經基本確定了,就差出個詔書了。不過有袁樵在,哪怕梁玉回家跟袁樵再傳話,他也不想就當麵告訴袁樵了。他還慪著氣呢。
這兩個都是梁玉很關心的男子,尤其是桓嶷。梁玉自己還沒親兒子,不知道對親兒子是個什麼感情,但是她對桓嶷比對所有的侄子都更關心。目光在桓嶷與袁樵身上反複橫跳,梁玉隱約有了一點猜測,笑容也變得促狹了起來。
她預備要說來讓桓嶷放心的新婚生活內容就放到一邊不講,隻問桓嶷的起居,吃得怎麼樣、睡得怎麼樣。桓嶷右拳抵在唇邊:“好,很好的。”
跟這兩個人獨處的時候,梁玉就是不說話,也能把笑著看他們看出一場名堂來。今天還是這樣,她就笑著看,將桓嶷打量來打量去,眼神裡有無限的滿足。桓嶷心裡暖洋洋的,沒話找話,問袁樵:“阿先還好嗎?”
袁樵道:“還在家中溫書,正旦過後就讓他去太學裡讀書。”原本進京就想讓袁先去正經讀書的,巧了遇到事多,袁先去上學也要三天兩頭的請假,容易給師長留下不好的印象,袁樵就打算等過完年穩定下來,再讓袁先每日點卯讀書。
桓嶷道:“何必再等呢?在家裡豈不荒廢了時光?”桓嶷有他自己的小算盤,梁玉看著一個這麼大的兒子,不大好弄。他信奉不熟悉的人之間距離產生美,給袁先找點事做,他就沒功夫在家跟梁玉大眼瞪小眼,省了多少麻煩事!
袁樵沒打算聽桓嶷了,解釋道:“祭祀快到了。”
桓嶷扼腕,道:“正旦過後,切不可忘了。”
梁玉抿著嘴,看著他們兩個一來一往,頗覺有趣。
說了一會兒,梁玉看看日頭:“時間不早啦,你現在也忙,彆耽誤了正事兒,我們這就回去啦。”
桓嶷不舍地道:“黃、紀二公都很能乾,我忙不了多少的。”
不等梁玉說什麼,東宮一個麵生的宮女在外麵小聲與說話。桓嶷揚聲道:“什麼事?”外麵宮女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稟殿下,良娣聽說三姨來了,欲賀三姨新婚。”
桓嶷本沒想到要介紹朱良娣給梁玉認識,他自己跟梁玉見麵的時間都不多,哪有多餘的時辰分給彆人呢?朱良娣還就把握住了這個機會,算定桓嶷不會攔。桓嶷也真的沒有拒絕,說一句:“就她多事。”也讓她過來了。
袁樵猶豫了一下,桓嶷道:“袁郎坐著就是。”
朱良娣到得很快,顯然是早有準備的。梁玉看一個苗條的身影款款而來,心道,【真是大家子出來的,看這步態教養就不錯。】
朱良娣與梁玉的年紀相仿,比桓嶷要小一歲,也是個小美人兒。不過以梁玉認識的姓朱的人來看,朱良娣長得不如朱寂。朱良娣口角含笑,先給梁玉福一福禮:“三姨。”
梁玉避過了身子:“如何使得?”
朱良娣道:“殿下麵前,我是三姨晚輩,如何使不得呢?恭喜三姨,賀喜三姨。”
【還是個活潑開朗的人,當能稍解三郎的寂寞。】
梁玉道:“我還不曾賀你們呢。”
桓嶷道:“我收到了的。”朱良娣接口道:“殿下收到了,就算是我們也收到了,謝三姨。”
nb s 朱良娣真是個可人兒,梁玉有點擔心太子妃了。那一邊,袁樵與朱良娣先不搭話,待說得差不多了,才互相致意。原來,袁樵與朱良娣也是認識的。數百年的家族,締結婚姻要講究個門當戶對,可選擇的範圍就很有限,彼此之間也就日漸熟悉。袁樵他爹活著的時候,與朱良娣的父親認識,還是朱良娣父親的老上司。再論得遠一點,兩家還能扯上些親戚關係。
這些事情他們自己要是不提,圈子外的人是很難知道的。
朱良娣極有分寸,在送完了新婚賀禮、與梁玉說笑兩句、與袁樵認個舊親之後,並不趁機黏在桓嶷身邊,而是坦然告退。時機把握得剛剛好,正在桓嶷不耐煩之前。
梁玉笑道:“良娣慢行。”
朱良娣也有點小算盤,良娣跟太子妃差著行市,等太子妃進了門,以桓嶷的作風是不會冷落太子妃的,名位不如、如果寵愛再不如,那還有什麼好混的?朱良娣的目光放在了李淑妃身上,她想以李淑妃為目標,搶先生下長子好好教養。隻要生下長子,自可從容慈祥,不用與人爭奇鬥妍、醜態百出。女人的戰爭,早在不知道太子妃從是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桓嶷平日喜怒不形於色,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他的好惡還是能夠摸到一點規律的。比如桓嶷沒有什麼特彆的愛好,也沒有十分親近的人,無論是朝中大臣還是東宮屬官,桓嶷與他們都保持著一個並不狎昵的距離。甚至他對飲食都沒有太多的挑剔,沒有不同尋常的口味。
不過有幾個人還是不一樣的,一是李淑妃祖孫,桓嶷對仁孝太子保持著真摯的感情,二就是梁玉,她的來信是被桓嶷放在緊急一類裡的,她送的東西都是孫順親自給桓嶷保管。
李淑妃滑不溜手,並不想過多涉入東宮事務,相處是麵子情居多。“阿姨”不管事兒,那親姨呢?朱良娣對梁玉寄予了不小的希望。
她的表現也得到了回報,梁玉結婚,她得到了消息就開始準備。算好了梁玉肯定會來見桓嶷,就在這個時候當著桓嶷的麵把禮物送出去。朱良娣認為桓嶷至少不討厭她這麼做。當晚,桓嶷忙完之後就宿在了她那裡。
【管誰是太子妃呢?隻要我有殿下,有自己的兒子,來日方長。】
然而,朱良娣的信心隻保持了三天。
第三天上,桓嶷得去湯泉宮問安,當天在湯泉宮住了一晚。次日下午,桓嶷人還未到,湯泉宮那裡的旨意先傳了來——桓琚已經確定了太子妃是何人,先遣使下聘,等到明年聖駕回鑾,再正式將太子妃迎娶入東宮。
太子妃的人選是眾人翹首以盼的,如今終於揭曉,既不是姓蕭,也不是各位公主的推薦。桓琚取中了尚書令陸競的女兒陸氏。
朱良娣聽到一個“陸”字,臉色大變。朱家也不怕陸家,陸家也沒有什麼令名在外的淑女。如今京城流行潑婦,名氣大的都是那一款,陸家小娘子並不像當年杜庶人婚前那樣為人所熟知。
但是,仁孝太子的妻子姓陸啊!
凡在東宮,隻要不是個死人,都知道桓嶷對長兄的感情,他常說:“若大哥在,會如何如何。”處處以仁孝太子為榜樣。把李淑妃當親娘似的奉養,侄女就跟閨女一樣一樣的。唯獨對大嫂要避嫌,卻也是恭敬有加。
這個樣樣學仁孝太子的人,給他一個姓陸的太子妃,他是絕對不會反對。
【這還怎麼玩?】朱良娣有點拿不定主意,想了好一陣兒,對侍女道:“你們向東宮的老人打聽打聽,三姨經常進宮嗎?問問她的喜好。唔,出宮去打聽打聽,她新嫁,有什麼難處沒有?”
帶來的侍女道:“您忘了?三姨的喜好已打聽過了,她在宮裡隻使錢,隻關心殿下,並不向殿下討要什麼。”
“這就難了。還是看看她與袁家相處得如何吧,我看……必有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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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良娣出身大族,太知道宗族裡的事情。從外麵看,名門望族光鮮亮麗,左昭右穆次序井然。但是樹大有枯枝,也有蕭度這樣跟對家小娘子眉來眼去的,也有嚴中和這樣的樣子貨,更有徐國夫人那樣目中無人毫不克製的。就說袁家,也有嫌棄兒子生日不吉利不想養的,也有偷屬下老婆包養的。
梁玉沒有根基,且有一磨。朱良娣若能適時伸出援手,也是送出一份人情。
朱良娣所猜不錯,梁玉才從東宮回家就遇到一件事,不是她自己的麻煩,卻也與她有莫大的關係。
袁家祭祀的日期臨近,近枝的都往這裡趕,袁先與一個同族的男孩子打了一架。對家不是彆人,正是他的“親哥哥”,那位不要他的生父的另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