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嶷:???!!!!
“三姨, 你要做什麼?!”桓嶷難得有點慌張,梁玉會乾什麼事他真猜不出來。
梁玉道:“先打聽打聽嘛, 能好好說當然是不動手最好啦。三郎,我……其實不是個好人。”這話她想說很久了,人也不能壓抑本性裝一輩子不是?那樣豈不是太憋屈了?她老早就不是一個純真善良的好人了, 何必再裝?哪天被戳破了是個黑心肝, 她外甥感覺受到了欺騙那才是驚天的慘案。
桓嶷略略無語。
梁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啦,我心裡有數的。你要遵守法紀呀。”
一個殺人流放的姨母告訴他要遵守法紀,桓嶷覺得自己怕是還沒睡醒。擔心地說:“三姨……”
梁玉截斷了他的話頭:“放心,快要過年了,家裡還要祭祖, 我是那樣沒眼色的人嗎?”
這話有點道理, 桓嶷略略放心, 心道, 【還是我來查一查這個袁配吧。】
梁玉笑道:“你有心思, 想想怎麼迎駕吧,聖人正旦得回京了吧?”
“啊, 是。”
“自己小心些。”
“好。”桓嶷對政務已經頗為熟悉了,且他不去主動攬權,管的事也不多、發言也少,能騰出時間來琢磨梁玉遇到的問題。他假意答應了梁玉:“那, 等到三姨要我做什麼的時候, 再來告訴我, 好不好?”
梁玉痛快的答應了:“好!”
一對姨甥各自心懷鬼胎, 都沒打算履行諾言。梁玉一出東宮的門,桓嶷就召了人來去查這個袁配是個什麼來曆。袁家的人口真是太多了,做官的人也不少,其中還有重名的。你問袁配,他們得問“是哪個袁配?”不調查一番,是很難知道一個姓袁的、名聲不顯的六品官的來曆的。
梁玉出了東宮,她也沒閒著。年是要過的、祖是要祭的,妖也是要作的。她稍作修整,即去拜訪裴喻。
梁玉與裴喻的淵源始於蹲獄詔,最出色的一筆是裴喻給她做了媒人。正因如此,梁玉與裴府有了一點不遠不近的聯係。人情是用來欠的,梁玉備了禮物,不客氣地登了裴家的大門。
裴喻與夫人接到了帖子,都覺得奇怪——為何帖子是遞給裴喻而不是裴夫人呢?以交際而論,男人與男人、女人與女人捉對,這才是聯絡感情的正常配對。梁玉應該拜訪裴夫人而不是裴大人,裴喻得是袁樵來拜訪。
裴夫人問道:“是要見大夫嗎?”
送來帖子的奴婢垂手道:“是。”
奇怪!裴喻道:“夫人,你我同去見一見她吧。”
梁玉對裴府的態度還不錯,承裴喻給囚犯講過課的情份,梁玉對裴喻執半師之禮,頗為恭敬。裴夫人也生出一絲好奇心來,道:“好。”
夫婦二人一同出來,梁玉也不奇怪,先寒暄兩句。裴夫人先切入正題:“阿梁新婚,倒是稀客。”
梁玉也直白地說:“是有事相求。”
裴夫人與裴喻對望一眼,裴喻問道:“不知道是什麼事呢?”據他所知,梁玉蹲大牢都沒求過情,現在特意上門,裴喻被勾起了好奇心。
梁玉低下頭,似乎在斟酌用措詞,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又是一片平靜了:“是想請您幫我斟酌一下,若是不能透露,隻當我沒問,要是可以透露,請您如實告訴我。我想問一個人,他在您這裡有沒有案底。”
“哦?”裴喻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節。
暗中刺探彆人的不法之事,不是個正經人的做派,梁玉趕緊解釋道:“是我的一點傻主意。我與一個人能不能處下去,不看他有多好,隻看他有多壞。若是壞的地方能夠讓我容忍,我就不必去問他的好處了。先小人後君子,則日後都是君子之交,先君子後小人,怕不是要結下梁子?”
裴喻忍不住笑了,感歎道:“這個說法很有慧根。”
梁玉垂目輕笑。
裴夫人驚訝地道:“若問違法之事,問大理、刑部,又或者其籍貫的官府更好吧?”
梁玉道:“是個官兒,我琢磨著他要是有錯,一準兒是禦史先知道。我隻想知道他是不是個好人,才好確定以後怎麼與他相處。好人有好人的處法,惡人有惡人的處法。”
【打聽官員,所以要問到禦史台麼?】裴喻眨眨眼,道:“要看是什麼人、任什麼官了。”有些案卷需要保密,另一些無傷大雅的內容禦史們閒談時也會泄漏一些。
“袁配。”梁玉報上了袁配的大名。
【沒聽說過,】裴喻眉頭微皺,【想來不是什麼要緊的人,唔,姓袁,多半是宗族相處。也罷,我 就去翻揀一番。查到了,就知道這是何等樣人,也就知道了她為何要打聽這個人了。】
裴喻一頷首,道:“好。”
梁玉喜道:“多謝大夫。”
紀申這樣的好人都被參過,梁玉不信世上會有不被參的官兒。找禦史的總頭目裴喻,比找彆人更有效。雖則崔穎更風頭更盛,裴喻的級彆更高,更名正言順,他的權限可以調看許多的資料。裴喻又是一個沉穩的老人,請他幫忙,他也不會宣揚得滿世界都是。崔穎當然也不是個碎嘴婆子,卻愛刨根問底,被他東一鋤頭西一鍬的挖,挖出來些好說不好聽的事情,袁家臉上無光,袁先也不好做人,還要被袁氏宗族埋怨。不如找個懂行情的,知道分寸、知道怎麼做最妥帖。
梁玉有這個盤算,對裴喻愈發客氣。裴喻雖覺得這事乾得不算光明正大,但是梁玉也坦然,他順手幫個小忙也不足道哉。答應下來之後,裴喻看梁玉態度好,將教育模範囚犯的態度又揀了起來,道:“陰求人非法之事,非君子所為,這樣的手段,你要慎用啊。”
隻要裴喻答應了給辦事,梁玉態度就好得不得了,恭恭敬敬地道:“是。”有求於人,她總是坦誠的,對裴喻道:“還有一件事要說與大夫知道,免得大夫查到了這個人,疑我藏奸。他是我們家大郎的親生父親。”
裴夫人小小聲地:“啊?”她知道袁先是收養的孩子。
梁玉道:“前兩天有些齟齬,可畢竟是大郎生父,能夠化解還是化解了的好。家中長輩不說人惡,我卻是個刻薄人,得把事情弄個清楚,才好決定怎麼做。大郎這孩子遠行兩千裡,曾與我共患難,他很不容易,我當為他籌劃一二。我想知道這個袁配,他好,能好成什麼樣子,壞,能壞成什麼樣子。拜托了。”
原來有這樣的隱情!裴喻的眉頭舒展開來:“你等我消息吧。”
“靜候佳音。”
梁玉這樣為袁先考慮,裴喻夫婦二人都認為她做人真誠又坦率。若她不說這段前情,隻讓裴喻去查袁配,裴喻查出來之後必要懷疑她是不是想利用裴喻的身份打擊袁配了。
梁玉又寒暄了幾句,再向裴夫人打聽如果好友要訂婚、成婚,需要送什麼禮物:“離開京城有幾年了,不知道現在的習慣是什麼樣的?”
裴夫人笑道:“與前幾年也沒有什麼大差彆。”
梁玉道:“我看錢價貴了。”
“哦,是有一些,穀價下來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物價對於生活的影響,梁玉從裴夫人那裡得到了一些指點,裴夫人則從梁玉那裡拿到了一份醬料的配方——裴喻夫婦二人年紀大了,舌頭不太靈,需要滋味醇厚。看話說得差不多了,梁玉辭出裴府。
在她的背後,裴喻叮囑夫人:“今天的事情不要說出去。”
裴夫人白了丈夫一眼:“我討份食譜,如何不能說與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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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喻第二天就去翻查檔案。他比崔穎閒得多,先去吏部找嚴禮,問袁配的履曆,再根據屬曆翻找有可能參奏袁配的問題。嚴禮覺得奇怪:“袁配?”
“怎麼?尚書知道這個人嗎?”
當然知道了,這是各地方官進京的時節,縣令不一定都有機會,但是刺史肯定要參加考核。如果考核不合格,直接就擼下去,空出來的位子須得有人填。看準這個交替的機會,想趁機謀個職位的也不在少數。袁配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名字才做為候選之一報到嚴禮的麵前,嚴禮還是有所耳聞的。裴喻問袁配的履曆,嚴禮道:“中平,”簡要說了幾句袁配的經曆,補充道,“很一般。沒有什麼功勞,倒也沒有什麼責罰。怎麼?大夫有話要說?”
他以為袁配又找了個說客,看裴喻這個態度,也不是個認真的說客,嚴禮問的就很隨意。
裴喻皺皺眉:“原來如此。”
“怎麼?”
裴喻老成,沒有查到什麼之前並不透露:“有人問起,我也不知道這個人,看來是沒什麼了。”
“唔。”嚴禮猶豫了一下,還是準備把袁配的名字作為候選拿去給桓嶷看。
另一邊,裴喻心裡有些疑慮,嚴禮報出來袁配的履曆平平,他擔心找不到袁配的什麼不法行為。吏部的檔案一般很簡潔,官員的功勞如果不太大,考核的時候覺得無關緊要,可能就不寫。如果朝中有人,犯點錯也可能就不計入。一個普普通通的世家子,想留點底也是難的。
裴喻想了想,抬眼一看,從留守京城的官員裡揪出一個人來:“近來府上有什麼事嗎?”此人也姓袁,裴喻知道他口風不太嚴,專挑來問。
家醜哪能外揚呢?袁博道:“家中祭祖。”
裴喻盯著他很長時間,袁博不大自在地想:【難道是那件事?這老翁的耳朵也太靈了吧?】
裴喻忽然吐出一個名字來:“袁配。”他就知道,梁玉不會無緣無故地問一個人。
袁博一驚,無奈地道:“您都知道了……唉,小孩子口角嘛……”
裴喻將手背過去,轉身走了。袁博大驚,追上去打拱作揖:“大夫、大夫,手下留情。袁配他,是有不對的地方。他也不過是不撫養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孩子罷了,至於與那個孩子毆鬥,是孩子們淘氣,當不是他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