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時,一隊人挑燈過來,擁著一個小少女,見麵就說:“阿婆。”
卻是阿鸞來了。李淑妃道:“你怎麼來了?”
阿鸞道:“晚膳的時候已經過了,我看阿婆與阿娘都還沒有來,過來看一看。”
祖孫二人說話,桓嶷的步子也停了,阿鸞盈盈一拜,桓嶷笑笑:“你又長大啦。嗐,當年你出生的時候……”
一語未畢,裡麵一陣驚呼夾雜著嬰兒的聲音,所有人為之一振,李淑妃問道:“如何?”
門被打開了,一個宮女出來說:“恭喜殿下,是位小娘子。”
四周是一片大喘氣的聲音,都有些遺憾,如果是個男孩兒就好了,所有人都這麼想。桓嶷抬手撫上了阿鸞的頭:“你有妹妹了。”談不上失望,他還年輕,妻妾也不算很少,男孩兒接著生就是了。
李淑妃道:“三郎,九娘才是辛苦的人。”
桓嶷笑道:“這是自然的。”
牽動了這許多人,生下個女兒固然欣喜,但是因為是太子妃,還是更盼是個男孩兒,這種莫名的壓力讓梁玉不停地撚動手指:【虧得我還有阿先。】周圍都不是傻子,互相看了看,都歡笑了起來。
豐邑公主道:“過不幾年,咱們又有一個可以一起玩耍的人啦!甚好!甚好!”
晉國大長公主嗔道:“就知道玩兒。你彆把孩子帶壞了。”
“要這麼說,您才是長輩呢。”豐邑公主吐吐舌頭,打趣起長兩位的人。
梁玉道:“說起玩兒,趁著這個喜事兒,咱們不該熱鬨熱鬨嗎?”
一群人嘰嘰喳喳,商議要怎麼慶賀,要桓嶷設宴,還有滿月酒,一定要盛大,得把她們這些人都請了來才行!李淑妃聽她們越說越熱鬨,看看阿鸞,心頭一動,【阿鸞年紀也不小了,也該露一露麵了。】
養在深閨當然是好,但是結婚之後的路還得走下去,也得結交種種關係,是不能總拘在身邊的。李淑妃問大長公主與梁玉:“你們家的喜事,什麼時候辦呢?”
晉國大長公主道:“二月二十三。”
李淑妃道:“唔,還來得及,到時候讓阿鸞代我走一遭吧。”
李淑妃說到做到,到了二月二十三這一天,真的就讓阿鸞去了大長公主家裡去。阿鸞不經常出現在世人的眼中,才出現時,大長公主親自去接了她進來,引得賓客側目:“這又是誰?”
待知道是仁孝太子的遺孤,又都唏噓,一轉眼她都這麼大了。
形形色色的目光中,阿鸞目不斜視,被大長公主領進去,放到蕭禮的女兒那裡,對她說:“這是素素。”
蕭素素是今天的主角,端莊中透著少女的羞澀,問一聲:“郡主好。”命奉茶,將阿鸞請到自己旁邊坐著,又致歉,說今天會忙如果有疏忽了請見諒。阿鸞抿嘴一笑:“已經很周到了。”心中卻想,【一生就都這樣過了嗎?何其繁瑣磨人。】然而人人喜悅,都賀良緣。
阿鸞在蕭府直呆到宴會結束,被蕭素素的母親陸夫人親自送上了車,轉回宮裡。李淑妃問道:“你今天去看,怎麼樣?”
阿鸞笑笑:“挺好的。”
李淑妃狐疑地看著她,阿鸞點點頭,強調道:“挺好的,很熱鬨。”
李淑妃道:“你將來,不會比這個差的。”得承認,蕭禮下手穩準狠還快,蕭、袁聯姻確定之後,聽到風聲的人才恍然大悟——我怎麼沒有想到呢?【但是阿鸞是不會缺一個好丈夫的,】李淑妃想,【世間好男兒多得是,我總要為她做好這件事。】
阿鸞不知李淑妃還打過這個主意,見李淑妃沒了吩咐,轉去見母親去了。
李淑妃獨自一人,由孫女兒又想到了現在的太子妃陸氏:【他們還是要先有一個兒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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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能生個兒子就好了。”太子妃對母親吐露了心聲。
陸夫人安慰她道:“你們還年輕,不要著急,這世上的許多事情,都是壞在了操之過急上。兒子當然要,太子才是你的根本。”
“可是……多麼好的機會呀!”太子妃難過地說,“興許是報應,聽說良娣生了女兒的時候,我還暗自慶幸,哪知道自己也……”
陸夫人道:“人之常情。我還是要告訴你,不管是誰生的,都是你的孩子,自己先不要劃了界限。”
太子妃點點頭,問道:“三郎現在在哪裡?”
陸夫人道:“還在讀書。我看殿下不是個縱情聲色的人,你不要疑神疑鬼。”
“沒、沒有的。”
“沒有就對了,有自己的孩子是件好事,要把孩子照顧好。嗯?”
“我知道該怎麼做。噯,我隻怕讓三郎失望了。”
陸夫人道:“有什麼好失望的呢?”
母女倆絮絮叨叨閒聊的時候,桓嶷也處理完了手頭上的事情,琢磨了一下,還是來看妻子。陸夫人笑對女兒說:“瞧,殿下來了。”對桓嶷一禮,悄悄地退了出去。
太子妃見到桓嶷就哭了:“三郎。”
桓嶷很慌張:“噯,你彆哭呀。這時候哭對眼睛不好。”他對女性知識有一些貧乏的了解,皆是拜生母當年在掖庭的時候閒話所賜,具體道理他也不懂,也不需要懂,更不會去研究。現在看到了,不由脫口而出。
太子妃抹抹眼睛:“噯,不哭,不哭的。我隻是想為你分憂,後嗣的事情定了,大事就算定了一半兒了。”
桓嶷道:“不急,總有解決的辦法的。”
太子妃變得哭笑不得:【真是個笨嘴拙舌的人啊,安慰也不是這樣安慰的。】心卻漸漸踏實了起來。
桓嶷跟太子妃說了一會兒話,看妻子慢慢情緒穩定了,還當自己真是個會安慰妻子的好丈夫。對太子妃道:“你好好休養,養好了身子才能說彆的事情。”
太子妃不大想在這個問題上跟他來回講,問道:“三郎近來忙些什麼呢?不要太累了才好。”
“累不到我的,”桓嶷歎息,“我隻要讓自己不要多管閒事就好,現在朝廷大事是選拔人才,我的大事是帶好弟弟。”
“四郎怎麼了?”
“陰陽怪氣。”桓嶷將桓嶽挑剔了一遍,“就為了自己痛快,現在好了,自己又進去了。將阿爹還氣壞了,每每見到我們兄弟,必是孝開頭,以孝結尾。”他們還得變著花兒的去向父親表忠心,要換著詞誇桓琚是個好父親。年長些讀過書的就算了,年紀小一點的兩三回就沒詞了,還得他幫忙想詞兒。慘!
最慘的是回到京城之後,桓琚終於想起來還有一個小兒子也死了,又念叨起十九郎來了,都這個時候了,到哪裡給他再找一個十九郎去?
“我讓人告訴宋奇,王、李兩家甭管鬨出什麼事兒來都先壓一壓,不要報上來了。免得又生事端。”
太子妃越聽越同情,道:“都說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耐心些會好轉的。看看滿朝文武,天下才俊,心情還不會好嗎?”
桓嶷道:“我現在就盼著有一個能言善辯的人被聖人看中,也好救救我。”
太子妃終於被逗笑了。
桓嶷道:“彆笑,巧言令色的我也認了。”隻要彆再讓他那麼心累受折磨。
太子妃笑得更厲害了,一掃之前的陰霾。丈夫肯與她交心,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他們都還年輕,孩子還可以再生的。太子妃道:“等我出了月子,去淑妃娘娘那裡看看,我就不信,後宮裡挑不出一個巧人來了。”
太子妃的主意打得挺好,出了月子即與李淑妃商議,看宦官裡有沒有能言者,好陪桓琚說話。李淑妃也答應了,正在挑選的時候,卻又被打斷了——桓琚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