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主事的人(2 / 2)

長命女 我想吃肉 10578 字 9個月前

裡正一臉茫然。

梁玉道:“他買不起!”

林犀耳朵一陣發燒,快步鑽進了土屋。小院兒圍牆很矮,高高低低好些個腦袋被八卦、馬車吸引了過來,都來圍觀。內裡有兩個有見識的老人,看了車,小聲說:“袁家的。”

裡正如夢初醒!他娘的!袁家,惹不起的!裡正對梁玉拱拱手:“娘子說的話小人也聽不大明白,就去對州府派來的人講。”他有心再問梁玉的字號,以免李刺史問起時不好回答。梁玉已經對林母道:“收拾好了?那就走吧?這屋子還要嗎?”

林母環顧四周,用力搖了搖頭。

梁玉笑道:“走吧。咱們回家了。彆難為辦事的人啦,王吉利,你跟著這位郎君走一趟,將我的話告訴府君。再送一張帖子,過兩天我請他吃雄黃酒。”

王吉利笑嘻嘻地答應了。

待上了車,林犀捏緊了拳頭,小聲說:“夫人過獎了,我,一定發奮。待晚生學有所成,世人自然知道,不必先予我虛名激勵。”

“我那是誇你嗎?”梁玉不客氣地說,“知道待價而沽麼?要是有人說你為了攀高枝拒絕府君,你滿身上口都說不清啦。人心呐!”

林犀一點就透,心中一震:【我當潛心修習。】

林母臉色也不好,還強打著精神向梁玉道謝。梁玉心道:【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就是太耿直了,不好。】想掰這個性子,又覺得養個學生,還是盼他是個好人,才不會辜負老師。可學生太正直了,又怕他吃虧。

梁玉左思右想,覺得有一個聰明的學生比有一個教八遍還不會叫“娘”的兒子也省心不到哪裡去。怒道:“兒女都是債!就不能又聰明心地又好嗎?”

梁玉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到袁宅的時候,又笑了出來:“管它呢,反正阿犀落到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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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當成學生來養,梁玉與袁樵就給林犀將一切打點妥當。

先是,袁樵擇定了日期,發帖子告知親朋,請大家來觀禮。王吉利當天傍晚趕了回來,帶來了李府君的名帖,李府君表示明天親自登門來道賀。

緊接著,袁樵讓袁先與林犀重新見過。袁先稱呼林犀為“弟”,詞兒令梁玉越聽越覺得耳熟——這不是三郎給你寫信用的話嗎?你記性還挺好啊?!

這卻是冤枉袁先了,袁先此時的心情與當年的桓嶷差不太多,用詞自然相近。

李府君可是第二天就親自帶著賀禮上門了。他覺得自己倒黴極了,加了三次價沒能買到可心的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他已經被激起了一點好勝之心。猛地被一刀子紮了個透心涼——皇帝他姨媽來搶人!

那肯定是強不過的,那位是什麼人呐?真能殺官員的人。

怕了怕了。

李府君的考評成績好,托賴他與本地的大族處得好。李府君知道,官員是代表國家權威,想打擊豪強也不是不能夠。但是,如果不想一路剛硬下去鬨個雞飛狗跳,頂好是雙方達成一個平衡、各讓一步。其實有大族的地方也是有好處的,隻要不過份,他們會自發地維護秩序。李府君與袁氏達成了平衡,彼此心裡有數,這幾年過得挺舒服。

如今本地袁氏與京城貴婦將李府君一個官員夾在中間,論權力,梁玉雖然是個女人,但是真的能通天。論地頭,袁氏才是紮根幾百年的。

李府君極識時務,帶了厚禮來不但祝賀袁樵收了一個好學生,還有給林犀道歉的份兒!

“李府君會做官。”梁玉又說了一遍。

這一回,林犀有了更深的體悟。

他被叫出來與李府君又見了一麵,李府君還是惋惜的,感歎道:“是我不識明珠啊!該多問少年幾句的,那樣我就會多一個學生了。”

林犀低下頭,似乎被誇得不好意思了。梁玉笑道:“哎喲,我當您是誇我揀到寶了。”仿佛之前派王吉利示威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似的。

李府君也隻能一笑而過,心裡很吃不準梁玉是不是個笑麵虎。他不怕人黑臉,就怕人笑。梁玉偏偏笑得毫無破綻,他又不能盯著梁玉的臉去研究,隻得當梁玉是不計較了。梁玉還真沒打算跟他計較,他送的禮物,梁玉照收,給京城寫信,也照寫。給林犀的歉禮梁玉也如數轉交林家母子自己處置,都放到客房院子裡了。

林母看著幾箱籠的禮物,歎道:“唉,府君也還是講道理的。”

林犀道:“是太講道理了。”

林母道:“你現在說話帶點夫人的味兒了。”

林犀低頭道:“阿娘,是夫人把咱們留下的。”

“嗐,我知道我知道,看得出來誰是主事的人。我給小郎君、小娘子做點針線吧?閒著也是閒著,就是怕人家不稀罕。”

“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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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犀就真的明白了誰才是“主事的人”。

梁玉作坊建好了,就不再緊盯著了,她覺得自己也得繼續讀書,不給被家裡的小孩子給比下去了。袁樵給袁先、林犀上課的時候,她也在一旁聽著。林犀初時緊張於“師母”在側,半天之後,脊背發涼。

同學最知道同學的進度,知道哪一個是自己學業上的競爭對手,對方學得快不快,是不是聽說“素以為絢兮”就想到“禮後”,隻有同坐在台下聽講的人才能感受到壓力。袁先比他學得早,從小條件好,現在學業比他精,這個他不意外。因為他發現,袁先雖算得上俊才,並非追趕無望。“師母”才是可怕的人。【2】

她的基礎也不如袁先,但是反應更快,記性更好!林犀原本對自己過目不忘了本領頗有信心,天才總有些過人之處,見彆人不如己,不致得意忘形也會更有底氣。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這樣的人!

【那我還得意個什麼勁?井底之蛙很好當的麼?如此輕狂,豈是做人的道理?】林犀坐在書案後的第三天即發現了這個事實,不由汗流浹背。

爭強好勝光宗耀祖一雪前恥之類的少年熱血統統像野道士的黑狗血一樣灑在了地上,再也潑不起來。老老實實地聽課,聽完了老老實實地提問。

下課之後,再老老實實地去補功課。他雖也是自幼讀書,私塾的學問畢竟有限,後來家道中落又失學幾年,全憑一股聰明才沒有泯然眾人。此時有了條件,更要加倍的努力。

袁樵的書籍隨他取用,他索性就定在了書房裡。袁樵也不避諱他,林犀在讀書,袁樵就教一雙兒女說話,識字。

林犀隻覺得這出乎了他的想象——老師!怎麼是你帶孩子的?師母呢?她不教我師弟師妹的嗎?

大概他師母真的是一個“主事的人”了。

師母不長在書房裡,讀完書還得去管事兒,一天十二個時辰,她也不比彆人再多出一刻的光陰來,課業竟沒有落下。忙完了還能抽空來讓他給讀個邸報。

林犀以前從來不看邸報,哪怕他爹還在世的時候,他家也跟邸報沒有太大的關係。現在有了,不用他“嫂嫂”讀了,“師母”派差派到了他的頭上。讀邸報是一種新鮮的體現,邸報也是個新鮮有趣的東西,林犀絲毫沒有升起反抗之心,承擔了讀報的任務。

這一天,他舉著邸報,緩緩念出來張軌的死訊。

袁樵與梁玉交換了一個眼神:“又走了一個。”兩人與張軌曾有接觸,也算是患難的交情。梁玉道:“派人去看看吧。”袁樵道:“好。”

林犀心道:【看來是相熟的人。】袁樵順口道:“張老將軍是先帝信任的人,我在楣縣任上,他曾率軍去平叛。”林犀默默記在了心裡,想再聽兩句評論,袁樵與梁玉卻又不說了。林犀即讀下一條,卻是聖人給杞王派了個差使。

梁玉慢慢地聽著,腦中勾勒出桓嶷的藍圖,邊想邊分一隻耳朵給林犀,再聽他又讀出什麼消息。

邸報上重大的事件並不太多,若是集中爆發重大事件,才該擔心政局不穩。今天就這兩條,梁玉聽完了,說:“還行。”

林犀也不知道這個“還行”說的是政事還是說他讀得還行,索性放下邸報,打算請教一下功課。還未開口,外麵一陣喧嘩,阿蠻跑了進來說:“夫人!宮使來了!”

這是林犀第一次在袁家遇到宮中來的使者,切實感受到自己的靠山有多麼的硬。

宮使隻帶來一封信,信上隻有一行字——我有兒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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