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1 / 2)

明韶華身為名門山莊精心培養的少莊主,察言觀色的能力自是不必多說,她清楚祁幼安需要布置一番以應對明日發生的事,此事說開後便識趣地告辭了。

前腳她離開,後腳祁幼安立馬派人送信到將軍府,將裘媚兒極有可能潛伏在府裡的消息告訴了祁朝燕。

昨夜祁朝燕回來的晚,尚在歇息之中,但大小姐主動來信,送信人又催得急,管家深知茲事體大,根本不敢耽擱便去了她休息的院子。

睡夢中被叫醒,祁朝燕臉色雖不怎麼好,但也沒有出言責備他。

下床洗了把臉,便將信接過來展開,宣紙上的墨跡猶帶著潮潤,她隻掃了一眼,臉色就變了變,“快派人去接夫人回來,就說……就說本將軍病了,讓她看在往日的情麵上過來看看我。”

“大將軍……”管家一臉為難地搖頭,“這法子怕是行不通,夫人的性子您也了解,上次您受傷還是用病危的借口把夫人請回來的,夫人已經上了一回當……”

依他看來,這次彆說打著患病的幌子了,即便‘見最後一麵’也不一定能把人請過來。

他不直說,隻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祁朝燕。

但不管他神色如何憂慮,在祁朝燕看來他就是兩眼空空腦袋空空等著自己拿主意,蹙著眉壓下心底煩躁道:“夫人不來,你也彆回來了,“

丟下話,她匆匆抓起一旁衣架上的外袍穿上,臨出門時又冷聲警告了管家一番,“正午前本將軍必須要見到夫人……”

祁幼安的信送出去不過小半個時辰,府門外巡邏的士兵就多了一倍不止,數十名與小滿雲若身手不相上下的黑衣人也悄然潛入府裡,隱藏在隱蔽的角角落落保護她的安全。

席景盛一身鎧甲未卸,收到命令後就佯裝偷閒,從街邊買了一壺酒提過來,恰好與怒氣衝衝出門的寧芳打了個照麵兒。

那日被幾個壯漢拒之門外的記憶猶在,躲避已經來不及,他忙拱手恭恭敬敬道:“屬下見過夫人……”

寧芳停下腳步,壓抑著怒氣平靜開口:“免了,大將軍都要殺陪伴我多年的嬤嬤了,我算哪門子的夫人?”

在她身後,管家的腰一直就沒直起來,聞言反倒又往下壓了壓,額前冷汗涔涔偏還硬擠出笑容,“夫人您言重了,大將軍隻是氣頭上,您過去替趙嬤嬤說兩句好話,大將軍必定不會再計較了。”

席景盛還是第一次看到將軍府的大管家這麼卑微,下意識把酒往背後藏了藏。

本來寧芳沒在意,但見他做賊心虛的小動作,不得不開口:“幼安不能飲酒,她身體還沒好,你這孩子這麼大個子……以後長點兒心,去吧,我讓你帶你過去。”

她說罷,隨手指了一個小廝給席景盛帶路,便匆匆走了。

“多謝夫人……”

寧芳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席景盛才堪堪回過頭,仍有幾分受寵若驚滌蕩心頭。

他還以為,這次又要被大將軍連累

得門都進不去了。

到了祁幼安的住處,小廝把他交給小月,小月去裡麵問了一聲,得到準許才放他進去。

祁幼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在她媳婦兒關切又隱隱帶著責備的目光中訕訕笑了下,然後便低頭一言不發了

“認錯很快,從不改正,對嗎安安?”

宋澤蘭早已看透了她,垂眸看著她黑乎乎的腦袋,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你這般折騰,可是不想快些好了?”

祁幼安羞得臉都紅了,很是難為情,“媳婦兒,躺著沒有氣勢……”

“是嗎?”

宋澤蘭倒覺得她現在看起來也沒什麼氣勢,活脫脫一個軟萌可欺的小妹妹。

不過為了某人的顏麵,她還是很給麵子地挑起某人下頜,溫柔繾綣的眼眸認真打量了一番才說道:“小將軍這般看起來,確實威武許多。”

四目相對,祁幼安率先撇開了眼,“等我好了,會更威武的。”

宋澤蘭差點兒沒繃住笑容,但餘光瞥見席景盛已經走了進來,便沒再逗她,隻撈起一床被褥疊放在她身後,“累了就躺下,莫逞強,我先出去了。”

“媳婦兒,不用回避,席兄來的正好,就讓席兄護送你去將軍府小住幾日,等我解決了裘媚兒就去接你回來。”

“安安……”

宋澤蘭有些無奈,但祁幼安十分堅持,握著她的手腕不肯讓她走,“我讓人叫你回來就是為了這個,還有娘,你們路過醫館的時候把娘也接去將軍府,你們安全了我才能放心。”

這段時間,無論是給祁幼安上藥還是擦洗身子更換衣物,宋澤蘭都是親力親為。

礙於外人在場,有些話宋澤蘭羞於說出口,為了表明自己的堅決,便微微使力掙脫了她,“莫再費口舌了,我不聽。”

“……”

這還是第一次被凶了,祁幼安臉色瞬間垮了下來,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莫裝可憐,莫不是忘了自己方才說過的話?”

宋澤蘭暗笑了下,麵上倒是不顯,冷冷淡淡轉過了身,離開的腳步也比往日快上許多,路過席景盛身邊時,客氣道了聲失陪。

席景盛從看戲中回過神,忙欠身回了一禮,“少夫人客氣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祁幼安已經收斂哀怨,神色變得一本正經了。

但終歸是有些尷尬,丟下句讓席景盛隨意坐,接下來便不知該說什麼了。

席景盛亦是不自在,軍中都道小將軍娶了個溫柔似水的坤澤大夫,應當不會赴了大將軍的後塵,可今日一見……分明又是個懼內的。

兩人皆是沉默,安靜了好一會兒,還是祁幼安厚著臉皮若無其事道:“席兄,大將軍對此事可有做出安排?”

談及正事,席景盛也正色起來,“有,大將軍已經派人加強巡邏了,府裡也安排了人手潛伏,若有異動,他們皆可在第一時間出現。”

他頓了下,又接著道:“小將軍可否在府裡為屬下安排一個

住處?大將軍命我留在府裡保護你,若是能在隔壁,便最好不過了。”

隔壁先前是宋母在住,後來見祁幼安醒了,宋澤蘭又要去醫館,便又搬回了醫館。

如今空置,簡單收拾一下便可住人了,並不是什麼難事,祁幼安當即應了下來。

她喊小月過來,準備將此事交給她去做,不曾想進來的卻是一個長相陌生的貌美女子,容顏極為豔麗,幾乎是令人一眼望去就移不開眼的存在。

她手中端著盛裝點心和茶水的托盤緩步進來,卻沒有婢女的該有的恭敬卑順,媚眼如絲的眼神直勾勾落在祁幼安臉上,“奴婢並未見著小月妹妹,想必是躲去彆處偷閒了,大小姐找她可是有什麼事?奴婢興許也可代勞……”

席景盛已經看癡了,目光直直盯著那女子,祁幼安卻不似他,看著這張妖豔的臉,心中升起的隻有數不清的惡心和瘋狂噴湧的殺意。

她狠狠掐著被褥下的掌心,笑著問道:“為何本小姐以前從未見過你,你是府上剛來的丫鬟嗎?好生漂亮。”

聽到祁幼安的話,席景盛才驀然回過神,羞愧難當地低下了頭。

他意識到這女子就是祁幼安口中的西越三公主裘媚兒了。

“奴婢初來,夫人安排奴婢在廚房做事,”說到這裡,她哽咽了一聲,柔媚的眸裡隱有淚光,“奴婢身份低微,今日大家都在爭相品嘗剩下的糕點,無瑕給大小姐送茶水,才讓奴婢過來的。”

趙大娘每每做了好吃的,便要多做一些,餘下的大家夥分食,這是寧芳默許的。

在將軍府便是這等規矩,祁幼安自也知曉。

她倒是更加懷疑裘媚兒是沉不住氣了故意找機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看著裘媚兒矯揉造作,她也跟著演下去,“這群刁奴真是反了天,姑娘你可是被欺負了?放心,等本小姐痊愈了就去懲治他們。”

在戰場上不過一麵之緣,裘媚兒又喬裝打扮,換了副更加貌美的□□。

裘嫋兒都沒認出她,她篤定祁幼安也認不出她,瞧著魚兒上鉤,便又擺出一副隱忍脆弱的模樣咬著唇瓣微微搖頭,“不必了,奴婢早已習慣了,奴婢先前在彆的大人府上服侍,主君覬覦奴婢的美貌,主母授意下人們對奴婢百般欺淩,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在大小姐府裡雖然備受排擠,但最起碼能夠吃飽穿暖,奴婢已經很滿足了。”

她將托盤放在桌上,又楚楚可憐地抬眼看向祁幼安,“大小姐,若是沒什麼事奴婢便出去了。”

“去吧,以後再有人欺負你就過來找本小姐,本小姐給你撐腰。”

祁幼安才不會挽留她,壓抑著不耐揮了揮手,裘媚兒卻沒有看出來,不動聲色勾了勾唇角,又裝出一副感激模樣道了謝才出去。

她轉身的那一刻,祁幼安已經寒了眼眸,“席兄,你看上這婢女了?”

席景盛被她大聲嚇了一跳,神色尷尬正想解釋,就見祁幼安在衝他眨眼,忙又改口道:“是……是,這竟被大小姐看出來了……”

“把心思收起來,這是我府裡的婢女……”

祁幼安又說了些暗示自己對裘媚兒感興趣的話,才移開話題,隨意聊起自己這幾天看的話本子。

席景盛側耳傾聽著外麵動靜,嘴上有一搭沒一搭附和著,一直確定人不在了,才起身肅穆道:“小將軍,可確定就是她了?是否要屬下現在就帶兵將她抓起來?大將軍說抓到之後讓她先見一見,之後再交由您隨意處置。”

“確定了,不過先不要輕舉妄動,”祁幼安沒想到祁朝燕還是沒有放棄見裘媚兒的念頭,聲音裡夾雜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深沉,而她的腰背也下意識的挺直,“妖女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府裡那麼多人,殃及無辜就不妥了。”

席景盛不知祁幼安懼怕夜長夢多,隻想一出手就要裘媚兒的命,便也沒有多想,“小將軍說的甚是,不知小將軍可有什麼好的主意?”

“先等她放鬆警惕吧,她的手段我們尚且不太了解,暫且讓她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也可順便探知她潛伏這裡的目的。至於席兄你,一定要密切注意,切記不可讓她與外麵的人聯係。”

雖然裘媚兒危險莫測,但祁幼安自信若無外人幫忙,以她現如今的身體也能在裘媚兒不備的情況下殺了她。

她已經想到了殺裘媚兒的辦法……

“您放心,”席景盛點點頭,一臉慎重,他猜到祁幼安想自己接近裘媚兒了,猶豫了下又說道:“小將軍,您多加小心,屬下就在隔壁,若是情況不對,您就敲敲床板或者什麼的製造些動靜,屬下會立馬趕來解圍。”

祁幼安的心裡正殺意泛濫,冰冷的不行,聞言低頭瞧了瞧側麵的床板,整個人都不好了,“你聽力這麼好?”

前段宋母住在隔壁,祁幼安都不敢過於放肆,若他聽力當真這麼好,恐怕連悄悄話都沒得說了。

席景盛認真思索了下,“您與那妖女獨處時屬下會守在門外,隻要不關門,屬下應當可以聽到。”

“好吧……”

祁幼安鬆了口氣,是她想多了。

小月並沒有離開太久,兩人剛商談完她就回來了。

祁幼安把她叫進來,“小月,你去哪兒了?”

“茅房,肚子忽然就痛死了,”小月揉了揉肚子,不大高興,“奴婢也沒吃壞東西啊。”

她似乎還沒緩和過來,細看臉色比平日白了許多,祁幼安下意識凝眉,懷疑有九成可能是裘媚兒動了手腳,“少夫人呢,讓她給你看看吧。”

小月一喜,隨即卻又很快搖頭,“不了,一點兒小毛病,還是不勞煩少夫人了,少夫人忙著給我娘編寫食譜呢。”

祁幼安有些意外,好笑道:“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我媳婦兒還記得的。”

“那是自然,少夫人對我們這些奴婢們真心實意的好。”

小月很喜歡宋澤蘭這個主子,性子隨和不會苛責他們,也不用他們怎麼伺候,大多數時候隻需要他們幫忙跑腿兒而已。

祁幼安與有榮焉,眼眸彎

彎笑的很是開懷,“讓少夫人給你看看吧,沒事了便去把隔壁房間收拾出來,席大人要留宿。”

“奴婢真的沒事,”小月隨意欠了欠身,便出去收拾屋子了。

屋子一時半會兒收拾不出來,祁幼安又命人做了幾個下酒菜,陪襯席景盛送來的酒。

這些天祁幼安隻能吃些清淡的,酒更是碰都不能碰,宋澤蘭擔心她管不住嘴,得知消息便趕了過來。

卻是她多想了,隻有席景盛坐在桌邊自酌自飲,祁幼安手裡捧著一碗白粥,偶爾才會抿一口。

而她一進來,祁幼安立馬就注意到了她,“媳婦兒,你不忙了?”

席景盛當即也放下酒杯站了起來,“少夫人……”

祁幼安的自覺令宋澤蘭頗為滿意,她唇邊漾起熟悉的淺笑,目光從祁幼安身上掃過,落在了席景盛臉上,“打擾您雅興了,我過來看看安安,先前忘了叮囑她不可飲酒。”

“我又不是個傻子……”

祁幼安小聲嘀咕,宋澤蘭眼眸帶笑又看向了她,“忌口這麼多天了,我擔心你犯饞。”

“……”

祁幼安明白了,原來她媳婦兒是專門過來監督的,她故作無奈,唇角卻不禁勾了勾,“那你就盯著我吧。”

“不了,我這就走。”

宋澤蘭卻是微微搖頭,若她留下來,不止席景盛會拘束,她自己也不自在,見到祁幼安聽話她便已經放心了。

祁幼安看著她轉身的背影,踟躕不過片刻,還是叫住了她,“媳婦兒,你確定不去將軍府小住?你留在府裡可能會……會被我氣死……”

“安安?”

宋澤蘭回身對上她的眼,疑惑之餘又有些好笑與無奈,“你若故意氣我,休怪我請出家法懲治你。”

祁幼安正準備說正事呢,聞言一下子被帶歪了,滿腦子的好奇,“媳婦兒,咱家有家法嗎?”

“有,前些日子你去五皇女府上幫我退回禮品,夜裡娘便把傳家寶送到了咱院子裡。”

說到這裡,宋澤蘭似憶起了什麼,白皙如玉的臉頰微微泛紅,頓了頓才又繼續道:“娘讓我找個機會給你用上。”

“……”

將傳家寶與家法聯係在一起,祁幼安後知後覺,艱難開口:“該不會是那條揍祁朝燕的火紅長鞭吧?”

隨著一聲淡定的輕嗯,祁幼安感到了深深的絕望無助和悔不當初,她多麼溫柔的宋姐姐啊,馬上就要被她娘親帶壞了。

若是早些想到,哪怕是撒潑打滾,也要打消她娘親的念頭。

宛若局外人的席景盛震驚地抬頭,看了看祁幼安,又看了看異常淡定的宋澤蘭,心裡說不出的複雜,他做夢也想不到威風凜凜不容侵犯的大將軍竟然被將軍夫人鞭抽過……看樣子還不止一次。

可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出口,甚至更安靜了。

但祁幼安卻不能當他不存在,冷不丁就叫了他,“席兄,幫我個忙,待會兒你喝的差不多了就去廚房,當著眾

人的麵兒就說以後誰敢欺負那妖女,大小姐便將誰發賣出府。”

此言一出,倒是把席景盛嚇了一跳,他尷尬地看了眼麵色如常的宋澤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說道:“小將軍,此事要不再商量商量?不若以我的名義?”

祁幼安猶猶豫豫,還是拒絕了,“她想接近的是我……”

當著她媳婦兒的麵兒,她硬氣不起來,說完,就飛快偷瞄了眼宋澤蘭,宋澤蘭自是瞧見了她的小動作,卻也不動聲色。

從那張溫柔平靜的容顏上,祁幼安什麼也沒看出來,越這般她越心底沒底,但該說的還是得說,“此事就這樣決定了,你若願意……等塵埃落定之後就說是你看上那妖女假借我的名義好了。”

她打的什麼鬼主意,宋澤蘭瞬間就猜到了。

席景盛抬手撓了撓後腦勺,他也多多少少明白一點兒,但看在祁幼安是未來主子的份上,毅然決然背了黑鍋,“也好,我尚未娶妻,若非她是細作,我倒也願意娶她為妻。”

“我就知道,那會兒你看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哪像我,多看她一眼都要忍不住拔刀了。”

“……屬下告辭,就不耽誤少夫人動家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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