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辟寒金 蓬萊客 8385 字 8個月前

白天熙兒一直忙著拔草, 耗了他許多的力氣,本就很是疲倦,現在放下了心,很快便真的睡了過去。

慕扶蘭望著身畔沉沉睡去的嬌兒, 慢慢地也閉上了眼睛。

天亮了,初夏清晨的藥廬裡,空氣中漂來一縷淡淡的煎藥的苦香。熙兒還在睡夢中,慕扶蘭輕手輕腳地起身,出了房門。

侍女已在門外等著了,看見慕扶蘭出來,立刻走過來低聲說道:“早上我把煎好的藥送去後, 照翁主的吩咐,拐回去悄悄留意了下。世子喝了幾口, 把剩下的都倒了。”

慕扶蘭的心中疑慮頓時解了,也沒說彆的, 隻吩咐她叫人收拾下,預備今天回城,自己來到藥廬前頭,叫人請來齊王府的管事,說:“我今日便回了。回去後,叫醫丞來此替我。你照顧世子,叫他保重身體。”

管事臉上立刻顯出不情願的神色, 懇求道:“方才我去看世子,他病況還是沒有痊愈, 我正想請翁主再過去看下。世子從小體弱,這回是聽聞藥翁有神醫之名,一片誠心,不顧路途迢迢,來此求醫。王妃原是不肯的,是世子心誌堅定,這才放他來的,臨出門前,對我再三地叮囑。尋常醫丞過來,我怕應對不了。翁主師從神醫,神醫不在,就勞煩翁主再多留兩日,等世子的情況好些再走。”

慕扶蘭道:“我知你忠心。隻是一來,世子這兩日的病,其實很是尋常,醫丞足以應對。二來,勞煩你也轉告世子,他自己若是不遵醫囑,不好好吃藥,莫說是我,便是藥翁在,怕也無濟於事。”

管事一愣:“翁主此言何意?”

慕扶蘭道:“你自己問他便知。”

管事怎知趙羲泰倒了藥,在他眼裡,世子的病無論大小都不是小事,藥翁不在,就要藥翁的弟子看,彆人他怎放心。隻是此刻也聽了出來,她的語氣仿佛沒有回旋的餘地了,遲疑了下,正要轉身去往後頭,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

管事回過頭,見趙羲泰匆匆而至。

他來得仿佛很急,停下腳步,人還微微喘息,避開管事伸來要扶自己的手,叫他離去。

管事無奈,隻好走了。

門口隻剩慕扶蘭一人了,趙羲泰不顧自己氣還沒喘平,上前道:“方才見你的侍女在收拾東西,你今日便要回城了?不如我也隨你一道回吧,這裡風光雖好,隻是有些冷清……”

“世子,送去的藥,你有吃嗎?”

慕扶蘭反問了他一句。

趙羲泰起先一愣,隨即仿佛明白了什麼,神色一僵。

大約兩個月前,慕扶蘭見惡於謝長庚,被他從河西送走回長沙國的消息,傳至上京。

趙羲泰當時人在上京,欣喜不已,立刻決定去長沙國。

從前的宮中玩伴慕扶蘭,這些年於趙羲泰而言,便如種在他心底裡的一個幻象,他時常會想起她。但是倘若再無相見的機會,這一輩子,大約也就隻是一個幻象罷了。

但是去年,他卻和她在上京再次相遇了。

多年不見,心底裡的幻象,突然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美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趙羲泰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再也無法忘懷。隻恨再遇太晚,自己當年沒有搶在謝長庚之前娶她為妻,現在好不容易得知她又回了長沙國,他怎會放棄這個能和她靠近的機會。

哪怕他現在做不了什麼,隻要能常常看到她,便也是莫大的安慰。

他的借口,自然是求醫。

他的母親對藥翁的醫術並不如何相信,更不放心讓他自己出遠門,起先不肯放,說他真要求醫,派人去把藥翁請來便是。

趙羲泰怎會屈服,道自己從小到大,被拘得如同囚徒,這次想要出門,既是求醫,也是散心,若是不放,他就再也不治病了,生死由命,反正自己活著也是無趣。齊王妃拗不過兒子,這才答應了下來。沒想到到了之後,病情起色,固然可喜,但他發現自己好似沒什麼機會能和她見麵,於是趁著藥翁下山,前夜睡覺之時故意不去蓋被。

雖已是初夏的季節,但山上本就夜涼,且他從前在王府時,往往要到春末屋裡才停了取暖,便是此刻,蓋的也還是絲綿暖被。一夜下來,第二天便感到不適,故意說重病情,打發管事入城,終於如願請來了慕扶蘭,又怎舍得這麼快就讓她回去?

慕扶蘭注視著趙羲泰說:“世子,你遠道而來,身子金貴,倘若在我長沙國有個閃失,王兄不好向令尊交代。你這趟過來,長沙國上從我的王兄,下至此處的仆役,人人以你為重,儘心儘力,盼你病情早日起色,你卻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我不回,還留下再做什麼?”

她說完,邁步要走。

趙羲泰慌忙將她攔住。

“全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我向你坦白便是了。我這病也是我自己凍出來的!我這趟過來,除了想求醫,就是想再見你的麵!來了這麼久了,我除了這個法子,想不出該怎樣才能再見到你……”

慕扶蘭看著他,微微蹙眉。

趙羲泰的臉漲得通紅。

“我錯了。你看在小時候咱們就認識的麵上,原諒我這一次吧。下回我再不敢騙你了。”

慕扶蘭沉默了片刻,說道:“罷了,此事就這樣吧。你按時服藥,我回去就叫醫丞過來。”

“翁主留步!”

趙羲泰望著她的背影,忽又喚了一聲。

“翁主,我這趟過來,其實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說,是和謝長庚有關的事!”

慕扶蘭略一遲疑,停住了腳步。

趙羲泰快步走到她的麵前。

“你以為太後對這個姓謝的有多放心?她現在不過是要用人罷了。隻要能有可替的英才,姓謝的遲早完蛋!”

他看了下左右,壓低聲。

“翁主,我是真的把你當自己人,便不瞞你了。我父親如今不但正在替朝廷物色人才,以期日後分憂,也派人潛往河西在刺探情況了。謝長庚以對抗北人為由,暗中積草屯糧,收買人心,僭越份位,河西將士知他而不知朝廷與太後,凡此種種,無不大逆。等證據拿到了手,遞到太後麵前,何愁扳不倒他?等他完蛋了,你儘管放心,日後,我父王必能保你長沙國平安無虞!”

齊王倘若真的如他表麵那樣中庸,後來也不可能獨當一麵,幾乎取代朝廷的位置和謝長庚為敵。

他在暗中延攬人才,對這一點,慕扶蘭絲毫沒覺意外。

朝廷已經日落西山,國事被外戚把持,到了這地步,但凡有點能力和野心的人動起心思,並不奇怪。

她沒想到的是,齊王為了除掉謝長庚,竟已派人潛去河西搜集證據了。

前有張班,後是齊王,便是劉後,對謝長庚恐怕也未必真的是全然放心。

但謝長庚的處境,無需她來替他擔憂。

她看著趙羲泰,笑了起來。

“世子,多謝你坦誠相告。隻是我不明白,即便謝長庚倒台了,你父王又憑什麼在劉後那裡保我長沙國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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