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隆抬起眼,望向馬背上的謝長庚,怒氣依舊不消。
“你們屢次逼迫搬遷,詭計多端!我怎知這不是你又在設計欺騙?這裡是我們的祖地,世代居住,豈由你們拿捏?我父大壽,你假惺惺送上賀禮,見沒能達成目的,難道不是懷恨在心,殺我父親?現在做了不認,把事情推的一乾二淨,當我們如此好騙?”
“你以為害了我的父親,我就會屈服於你?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為我父和死去的族人報仇!”
土人兵相應,大聲呐喊,響聲震動穀口。
謝長庚命再帶人上來。隨從推上了兩個身上還穿著河西士兵衣服的北人騎兵。
謝長庚道:“他們同夥招供,這二人精通漢話,當夜就是他們假冒我的名義,向你們傳話!天黑你們記不清人麵,聲音總能分辨吧?”
北人被踢跪在地,對著森森刀口,閉目,一語不發。
謝長庚神色陰沉,朝手下拂了拂手。幾人上前,將其中一個北人按住,拔出匕首,一刀割下耳朵,再以此剜目,割鼻。
手起刀落,那人轉眼滿麵鮮血,狀如鬼魅,發出陣陣淒厲的慘叫之聲。
這二人原本打定主意,絕不開口,大不了一死,報效王庭。萬萬沒想到,會被如此對待。
剩下那人的臉色發白,見行刑之人放開昏死過去的同伴,持著匕首,朝自己走來,再不敢硬挺,高聲招供。
白隆和前夜的在場之人,立刻認出這聲音,嘩然一片。
白隆怒奔而來,拔刀將人刺死。
謝長庚翻身下馬,說道:“北人王庭一再南遷,意在染指河西,野心昭彰。數月之前,新王繼位,號稱五十萬鐵騎,一旦卷土南下,就憑你們,能置身事外,守住世代居住的地方?”
白隆手中緊握血刀,盯著謝長庚道:“我父危在旦夕!要不是你們先前一再糾纏,他也不會不加防備,被人殘害!就算這事不是你們做的,你們也和北人一樣,不安好心!我們男子,人人皆可為兵!真若到了那一天,與其相信你們,不如靠我們自己,和他們拚了就是!”
他說完,令穀口的土人兵撤退,自己轉身而去。
劉安等人大怒,上去道:“大人,這個白隆不知好歹!索性將他捉了,逼他們讓出地方!”
謝長庚望著白隆離去的背影,不語。
當夜,他回到姑臧。
城中這兩日已在流傳北人入境殺人放火,土人也要暴.動攻城的消息,人心惶惶。今日官府張貼榜文,肅清了流言,民眾又親眼看到節度使本人也騎馬回城,情緒終於慢慢平定。
這幾日,消息也傳到了節度使府裡,謝母惶恐不已,又擔心著兒子的安危,今日得知消息不實,兒子也回了,還叫下人向自己報了平安,這才放下了心。在屋裡等了片刻,不見兒子來見自己,按捺不住,叫阿貓扶著自己,找去前頭,看見兒子一張俊麵之上,兩隻眼窩深陷,心疼不已,說戚靈鳳在替他做吃食了,叫他先去吃東西。
謝長庚道在外已經吃過,自己還有事,請母親自管回房歇息。
謝母無奈,隻好回了後頭。
謝母去後,謝長庚獨自在衙署裡,繼續坐了良久,傳來劉管,問他對近日之事的看法。
劉管說:“以武力遷走土人,雖也可行,卻是最後下策,不得已而為之。雖然白隆年輕氣盛,自視過高,對大人成見極深。但老首領那裡,已見鬆動。可惜老首領遭到戕害,昏迷不醒,危在旦夕。翁主既也在,大人何不叫翁主去試試?倘若能救人一命,平安度過此劫,料往後,局麵會大不相同。”
他說完,望著座上的節度使。
案頭燭火跳躍,他目光沉沉,一言不發。
劉管等了片刻,終於聽他說道:“就照你的提議,試一試吧。我事忙,脫不開身,你代我走一趟,去馬場找她。”
劉管立刻從座上起身。
“事情緊急,我這就動身過去。”
謝長庚微微頷首。
劉管拜彆而出,行至門口,忽聽身後又傳來聲音:“等等!”
劉管停步轉頭,看了過去。
他的眼窩之下,被火光投出了兩道暗影,麵容之上,蒙了一層陰晦的神色。
“若她說要先見我,你立刻帶她來,不得耽誤。”
他凝神了片刻,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