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蘭笑了。這時,外屋傳來一陣叩門聲。
侍女來通報,說東朝廷的使者來訊,趙羲泰微服來此,今夜方抵達,有重要之事,要見翁主。
慕扶蘭沉吟了下,看向望著自己的熙兒說:“娘親還有事,先去一下。你去睡覺吧。”
……
慕扶蘭走進了宣政堂。裡麵立著一道披著夜行披風的身影。那人聽到腳步之聲,轉過臉,正是趙羲泰。
三年未見,他看起來變化很大。這種變化,並非容貌,而是給人的感覺。
他的臉上雖然帶著夜行趕路的一縷疲倦,但雙目有神,雖一身常服,卻氣度不凡,和多年之前剛來長沙國求醫時的那個病懨懨的齊王世子相比,判若兩人。
他看見慕扶蘭現身,臉上露出笑容,朝她疾步迎來,為自己的冒昧造訪向她致歉。
“連夜驚動翁主,多謝翁主肯見我於此。三年未見,翁主風華,更勝往昔。”
他注視著麵前的慕扶蘭,語氣真摯。在他的目光裡,更是看不到半分陰暗或是戒備,隻有那種猶如老友經年不見再度重逢的欣喜。
他仿佛徹底忘記了當初他是如何離開長沙國的。
慕扶蘭微笑:“三年未見,陛下亦是神采煥然。陛下身份金貴,不同往昔,怎的微服至此?知道得倉促,招待不周,還望擔待。”
趙羲泰笑著,擺了擺手。
“翁主不必與我如此見外,我還是從前的趙羲泰。翁主想必也是知道,我來此,是為結盟一事。”
他的神色變得嚴肅了。
“翁主應當已經收到我先前讓使者轉呈的信了。我為表誠心,三年之後再次來此麵見翁主,共商大事。如今之局麵,無需我再多說,翁主自己必有判斷。”
“謝長庚就要迎娶劉後侄女了,與你長沙國早斷淨關係。這幾年,他雖未曾發難你們,但那是無暇顧及。他剛滅了趙王,倘若我趙羲泰也沒了,下一個輪到的,必是你長沙國。”
“我早就知道東都不能久踞,早早便在經營揚淮,不敢說牢不可破,但一有精兵良將,二有天塹可憑,他若發兵來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他頓了一頓,走到了慕扶蘭的麵前,放低了聲音。
“翁主,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他手下有一重要將領,中了我的美人計,暗中已是投向了我。隻要他發兵來打,我必斷他後路糧草。”
他深深地凝望著慕扶蘭:“翁主,如今天下局勢,還有你長沙國的局麵,都和三年前不同了。我相信你,對你毫不隱瞞,料你也會做出明智之選。隻要你肯助我,到時你我聯手,我必如虎添翼,隻要謝寇打來,讓他發跡於水,亦覆亡於水!”
……
慕扶蘭回到寢室,看見熙兒還端端正正地坐在椅上,並未回房睡覺,仿佛在等著自己,便走了過去,正要開口,卻見他從椅上下來,站在自己的麵前,問道:“娘親,那位趙羲泰過來,是要勸你和他聯合打謝大人嗎?”
慕扶蘭一愣。
“熙兒,這是關係我長沙國的大事,你還小,和你也無關,你去睡覺吧,娘親自會決斷。”
她說完,見這孩子不動,繼續道:“娘親,我不小了,我聽說了些事。不但丞相他們想和趙羲泰聯軍,就連師傅,他也如此做想。我知道他們都是為了長沙國考慮。但是娘親,你還記得嗎,三年前,謝大人過來的時候,曾在西城門外親口答應過我,他往後再不會與娘親你為敵。他還發過誓的。他不與娘親為敵,就一定不會發兵來攻打我們長沙國。娘親你不要和那個東朝廷聯軍,不要和謝大人打仗,好不好?”
慕扶蘭沉默了片刻,說:“熙兒,人是會變的,至於說過的話,更不可能都會永遠記得,即便記得,也未必能做得到。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的。你去睡覺吧!”
“娘親!”
熙兒麵露焦急之色,一下跪在了她的麵前。
“娘親,我相信謝大人!他那天對我說過的話,他一定記得,也一定會作數!娘親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寫一封信,你幫我傳給謝大人!我叫他親口再給你保證,這樣,娘親你就能放心了吧?”
慕扶蘭說:“熙兒,聽話,去睡覺!”
她說話的時候,唇邊依舊帶著微笑,但卻變成了不容辯駁的命令口吻。
熙兒怔怔地望了她片刻,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低頭而去。
次日清早,前頭有事,慕扶蘭離開時,未過問熙兒。沒想到,到了中午,慕媽媽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尋她,說小公子不見了人。
慕媽媽抹著眼淚:“平日小公子都是早早起身練武讀書,今早不見他開門出來,我以為他難得睡個懶覺,就沒去叫他。到了晌午還不見他起身,我覺著不對,就去敲門,沒聽他回應,門裡頭反閂著,我叫人破開門,屋裡已經不見了人,想必是破窗走了,隻留了這麼一張紙條……”
慕扶蘭一把奪過字條,看了一眼,臉色微變,急忙趕去了北城門,被告知今日一早,天還沒亮,小公子就騎馬出城。
因他平日也常獨自騎馬出城,故門卒也沒多問什麼,見他來了,當時就開門,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