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主子吩咐,林越自覺地擠進人群中打探。
前麵擠得水泄不通,林越氣喘籲籲地回來,“前麵有人打架,一個是康平伯府的表公子,一個是宋侍郎家的二公子,一時半刻怕是分不出勝負來。殿下,我們還是繞路而行吧。”
路上耽擱了些時間,等他們回到醉香坊,手下人已經查到了剛從荷花池裡打撈上來的三具乾屍的身份。
燕安謹淡聲問:“都是來京城做生意的行商?”
“正是。不過他們具體做什麼生意,還有待查探。”
“殿下,可要把三具屍體抬上來?”
燕安謹看向一旁坐著的江采霜,她方才吃得不少,這會兒連口水都喝不下了。
“不必了。讓他們的親友家眷過來收屍,另外,把荷花池下的所有屍骨妥善安葬。”
“是。”
等下屬領命退下後,江采霜好奇地問:“家眷?這三人還有家眷?”
“嗯,”燕安謹將手中的資料遞給她,“三人都是行商,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又是秦樓楚館的常客,經常數日不回家,所以醉香坊的人才敢為了不影響生意,而偷偷把屍體藏下。”
這樣整日隻知道尋歡作樂的人,三五天不回家,根本不會引起任何注意。
“醉香坊的鴇母不是還在昏迷中嗎?現在是誰在管著醉香坊?”
“鴇母有個妹妹,平時管著醉香坊的琴師樂師和丫鬟小廝,如今鴇母昏迷不醒,醉香坊的事都是她妹妹在操持。”
說罷,燕安謹手執青花瓷茶盞,徐徐拂去茶沫,正要飲茶,動作忽地頓住,神情若有所思。
“怎麼了?”
燕安謹放下茶杯,“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來,香秦也有個妹妹。”
“她妹妹也在醉香坊?”
“她妹妹之前在教坊司,不過幾年前便染病去世了。”
江采霜詫異道:“姐妹兩人竟都淪落風塵?怎麼會這樣?”
燕安謹便將打探到的關於香秦的資料告知她。
“原來香秦曾是邊關駐將之女。”
她父親既是邊關將領,那她家裡即便不算大富大貴,也算是衣食無憂的富足之家了。這樣好的出身,最後卻因父兄獲罪,家破人亡,自己也和妹妹一起淪落風塵。
江采霜總算明白,為什麼第一次來醉香坊的時候,謹安會說這裡都是苦命人。
但凡有選擇的餘地,誰又願意留在這等汙濁之地,以色侍人呢?
說了會兒話,江采霜頻頻向外張望,像是在等誰。
燕安謹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道長在找什麼?”
“謹安怎麼還不來?我與他約好了的。”江采霜秀眉微皺,“他說要跟我說一件事的,我也有事要跟他說。”
燕安謹咳了兩聲,“他臨時有事,讓我同道長說一聲。”
“又有事?”江采霜撇了撇嘴,悶聲道,“算了,那我就先同你說吧。寒食那日,我和堂姐去了山上的竹林,想找鳶尾花……”
江采霜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一講給了燕安謹。
“我看到一個人提著小包袱,好像是要去山裡燒紙祭拜。我沒看清她的正臉,但是她和婢女交談都是打手勢,一直在比比劃劃。”
“她們坐的是什麼樣的轎子?”
“是二人抬的暖轎,轎簾顏色是紅色的,似乎是紗帳。”
燕安謹道:“聽你的描述,像是……青樓女子出行所乘的小轎。”
尋常的暖轎一般不會用如此豔麗的顏色,若是女子出行,更不會用無法擋住外人視線的紗簾。
青樓女子,跟婢女打手勢交流……
“難道是香佩?”
江采霜認為他的猜測很有道理,“應該是香佩姐姐。我初來京城,認得的人不多,讓我覺得身形熟悉的人就更少了。”
隻是,不知道香佩姐姐要去山裡祭拜誰。
她是從南方被賣進醉香坊的,按理來說,在京城應該沒什麼親人。
“對了,你方才說的浮靈……可還記得那戶人家的名姓?”
江采霜回想了一番,“那戶人家姓俞,好像住在城東,家裡是做綢緞生意的。”
“你若是想找到這戶人家,我可以派人幫你打問。”
“真的?”江采霜正準備這邊的事情一了結,就去尋找這戶人家,燕世子願意幫忙可真是太好了,她歡喜地道謝:“多謝世子。”
燕安謹淡淡一笑,昳麗麵容霎時如萬花初綻,美得不可方物,“一點小事,何足掛齒。”
“還有,香佩姐姐被關押在開封府大牢裡,世子殿下可不可以……”
“我已讓人把她調出大牢,現在關押在另一個地方,三餐都有人定時送過去,你放心。”
這下,江采霜心裡便再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既然已查清此案非妖邪所為,道長可還會繼續追查下去?”
“還有許多疑慮未清,自然要查下去的。”
說話間,江采霜瞥見外麵居然早已日頭高照,“哎呀”一聲站起身,“都這麼晚了,我得趕緊回去。”
不然娘親發現她不在府上,又要擔心她了。
“我讓林越送你?”
“不用了,我先走了。”放下茶盞,江采霜匆匆離去。
她走後,燕安謹讓人拿來了醉香坊的名冊。上麵記錄了這些姑娘的原名,年齡和籍貫。已經去世的,會簡單地記一條生卒年份,死因大都是含糊地寫著“染病而死”。
方才和小道長的對話提醒了他,燕安謹臨時起意,想要查一查近幾年去世的姑娘中,有沒有江南籍貫的。這一查才發現,每年去世的女子何其多,就算將範圍限定在江南,依然能查出幾十條,挨個排查下去需要不少時間。
就在這時,林越進來稟報,“殿下,醉香坊的管事求見。”
如今醉香坊的管事是之前鴇母的妹妹,名叫香鴛,體態肥碩,年齡約莫三十五。
“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