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鴛低著頭被領進前廳,畏怯地道:“奴家香鴛,拜見大人。”
她們做這等生意,跟世家權貴打交道慣了,就算是宰相公子過來,也沒有畏縮的,拿好聽話哄著就是。可眼前這位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不近人情,香鴛不敢造次。
香鴛手裡絞著帕子,心裡沒底,語氣自然也忐忑張皇,“大人,這樁案子不關我們醉香坊的事,我們開門做生意,向來都是和氣生財,哪敢對客人動手?這不是自絕財路嗎……”
今日醉香坊鬨出如此大的陣仗,香鴛便以為對方是來興師問罪的,生怕此事牽連了自己,所以巴巴地趕來開脫。
“三人死在醉香坊,你竟敢拋屍於河,按下不報。你好大的膽子。”
若不是小道長設了陣法,知道樹妖曾逃出來過,說不定還真讓這樁案子被壓了下去。那這三個人,就是白白喪命在此。
香鴛“撲通”一聲跪下,“大人,奴家也是太過害怕,一時迷了心竅,所以才在官爺過來問的時候,沒敢說出實情。”
當時她想著,正好旁邊就是荷花池,黑燈瞎火的,拋了屍也不會有人發現。所以官兵前來詢問情況的時候,她便逼著醉香坊的姑娘隱瞞此事。
有狎客迷迷糊糊看見了這一幕,本來這些人就醉醺醺的,河邊沒燃燈也什麼都看不清楚,香鴛隨意編了幾句,便把這件事給揭過。
誰能想到,這都能引來定北王世子的疑心,又是抽水又是挖淤泥,大動一番乾戈,硬生生把這三句乾屍給撈了出來。
“原本、原本奴家也十分後悔,本打算供出實情,可還沒來得及就……奴家一時糊塗,犯下錯事,請大人饒恕。可我敢保證,醉香坊絕無一人敢戕害恩客,懇請大人明察。”
香鴛身後還跪著個貌美的年輕姑娘,她回頭施了個眼色,柔弱少女便顫巍巍地膝行向前,抬起頭,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美人麵,聲音嬌滴滴得仿佛能掐出水來,“醉香坊與案子無關,請大人明察。”
少女約莫豆蔻,美眸噙淚,藏著瑟縮和恐懼,明顯是被強帶過來的。
香鴛掐著她的胳膊,陪著笑暗示道:“大人,香玟是新來的姑娘,還沒調/教過,不懂規矩,非要跟著我過來,說是感念大人辦案辛苦,身邊也沒個可心人,想留在大人身邊侍奉,也好幫大人寬心,助大人早日破得此案……”
燕安謹勾起唇角,容顏昳美絕色,眼底的寒霜卻深重得化不開。
望見他不帶一絲感情的冰冷眼神,香鴛心裡霎時一凜,懼意陡生,仿佛頭頂懸了把刀子,再也不敢亂說半句話。
她到底也是在風月歡場摸爬滾打十幾年的人,隻此一眼,香鴛就知道,自己這條路走錯了。
香玟可是姐姐千挑萬選選出來,有意培養成下一任花魁的人,若不是眼見事情鬨大,怕上麵怪罪,香鴛可不舍得把她帶過來。
她本想用對付那些色迷心竅的世家子的法子,來應付這個傳聞中的燕世子,可沒想到……麵對這麼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燕世子竟無動於衷。
燕安謹寒涼的視線掃過堂下,“帶下去,暫押開封府大牢。查封醉香坊,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林越領人走進屋,將香鴛給強押了下去。
香玟本以為自己也難逃牢獄之災,可林越隻是讓人把她關回了醉香坊。她沒想過自己此行能安然回來,一回到屋裡就後怕地大哭了一場。
燕安謹將名冊交給林越,吩咐他查醉香坊近幾年去世,籍貫在淮揚一帶的女子。
“最好能查明她們的死因。另外打聽一下,之前在醉香坊,誰與香佩走得最近。”
“是。”
江采霜回到侯府,趴在牆頭上氣還沒喘勻,就聽見娘親著急的聲音:“什麼?霜兒不見了?什麼時候發現她不見的?”
“奴婢早上起來,看到姑娘出門,就急忙跟了上去。奴婢跟著姑娘來了花園,誰知道一轉臉的功夫,姑娘就不見了。”翠翠急得快要哭了。
“好端端的,怎麼人又不見了?”
江采霜連忙跳下牆頭,一拐彎,正好跟娘親迎麵撞上。
看到她回來,寧玉霞長鬆了口氣,“霜兒?你大早上的不在院子裡待著,跑去哪兒了?”
“我、我不小心倒進花圃裡睡著了。”江采霜不擅扯謊,說話時臉紅撲撲的。
“怎麼在外麵睡著了?有沒有凍著?”寧玉霞一聽這話,連忙解下/身上的披風,罩在她身上。
江采霜撓了撓臉頰,“沒、沒有,我好著呢。”
“這麼晚了還沒吃東西,肯定餓了吧,走吧,跟娘一起用早膳。”
江采霜被娘親拉著回了她的院子,麵前是一桌子讓人食欲大開的精致早點,可她之前在街邊小攤都吃飽了,一點都吃不下。
最後隻能假裝今天胃口不好,隨便吃了點東西。
江采霜摸著吃撐的肚子,突然覺得,以後總這麼偷偷摸摸地出去捉妖查案也不是辦法。
她去找堂姐江采青,問她以後出去捉妖,怎麼才能不讓娘親擔心,不派人跟著她。
江采青正在繡花,“這個簡單,以後你天天拿著繡線和花繃子來找我,就說跟我一起繡花。伯母若派人來問,我幫你打掩護。”
江采霜讚道:“這個法子好,采青姐姐你真聰明。”
“那是自然。”
江采霜去拿了繡花的工具過來,搬了個鼓凳,坐在堂姐身邊。
看江采青身邊擺了各種顏色的絲線,江采霜也學著她的樣子,把許多絲線都從紡錘上拆了下來。
本來以為自己能像堂姐那樣,有條不紊地將各種顏色的繡線繡在一起,結果她的線太多太亂,很快就纏在了一起,江采霜隻得埋頭整理。
結果越整越亂,她身上纏滿了絲線,像是被蜘蛛網纏住了似的。
“哈哈霜兒妹妹,你可真是沒有繡花的天賦啊。”江采青指著她大笑。
笑著笑著,江采青忽然“嘶”了一聲,“哎呀,紮到手了。”趕緊把食指塞進嘴巴裡。
“姐姐你沒事吧?”江采霜急著要過去查看,不知道線纏到了什麼地方,一下子把花瓶給碰掉了。
“彆動,彆踩著碎瓷片了,我讓婢女進來收拾。”江采青連忙出聲。
江采霜站在原地,紅著臉手足無措,“對不起,姐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繡花哪有不被針紮的?一個花瓶而已,碎了就碎了,碎碎平安。”
等婢女進來收拾好屋子,在堂姐的幫助下,江采霜總算是把身上亂七八糟的線給扯掉了。
不多時,兩姐妹正坐在一起喝茶吃點心,一隻機關鳥飛了進來。
機關鳥落在栗子糕旁邊,還知道轉動方向,以免弄臟了滿桌子的糕點小食。
這隻機關鳥是謹安傳過來的。
“小生正欲去槐街再次查探,道長可要一同前往?”
昨天去大牢的路上,謹安跟她又要了一隻機關鳥,說是方便聯係,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江采霜往嘴裡塞了一塊糕點,起身就要往外跑,“姐姐,我去查案了。”
“哎——彆忘了拿上我做的香袋。”江采青從繡筐裡拿出個霧青色香袋,追上去掛在她腰間。
江采青目送妹妹三兩步躍上屋頂,輕盈地踩著瓦片離開了侯府,心中無比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