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霜和燕安謹之間的暗流湧動, 江重夫婦自是不知。
二人隻覺得,女兒和這燕世子之間似乎早已熟識,可他們怎麼會認識的?
回去的路上, 寧玉霞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江采霜怕他們不讓自己捉妖, 便不敢如實相告, 隻胡亂搪塞道:“我們從前有過一麵之緣。”
“什麼時候?”
江采霜說不上來,支支吾吾半晌, 最後來了一句:“……在夢裡。”
生怕爹娘不信,她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沒錯, 在夢裡見的。”
寧玉霞和江重一頭霧水, 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回了府上, 寧玉霞私底下一琢磨, 難道……霜兒的意思是,她對燕世子有意?
她是頭一回見這位世子, 果然如傳言中一般俊美高大, 還性情溫柔和善, 倒是不像聽說的那麼凶惡暴戾。
霜兒正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 若是看上了燕世子的才貌,也不是不可能。
又過了幾日, 等江采薇從上次的事情中走出來一些,江重夫婦也帶她去了救命恩人家裡, 登門道謝。
這天晚上, 江采霜和堂姐有一項秘密行動。
為了掩人耳目,兩人假意陪著江采薇一起睡覺,讓采薇姐姐幫她們打掩護。
一入夜,牆根下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江采青哭喪著臉, 怕被人發現,隻好小聲道:“霜兒,我上不去。”
她試著爬了好幾次,每次爬不到一半就掉下來了。
“霜兒,不然你自己去吧,我身手不行,去了隻能拖你的後腿。”
江采霜知道堂姐也好奇得緊,哪能就這麼丟下她。
她思索片刻,“你抱住我,我把你提上去。”
“這樣可以嗎?”
“自然可以,我連男人都提得動的。”江采霜驕傲地挺起胸脯,“隻是以前我覺著,這樣把你拎到空中,你可能不習慣,所以才沒有這麼做。”
江采青環住她的腰,剛環上去,就覺得衣領一緊,被人往上提。
還沒反應過來,她人已經站在了牆頭上,左右搖晃,差點踩到碎石跌下去。
幸好江采霜眼疾手快,扶她站穩,“姐姐,你還習慣嗎?”
江采青興奮地點頭,“習慣習慣,我一點也不怕。”
“好,那我接著帶你走。可要抓緊了,彆鬆手。”
江采青緊緊抱住她的腰,“抓緊了,我們走吧。”
江采霜帶著姐姐,輕鬆在月色下飛簷走壁,一路向城東易康街而去。
等她們到康平伯府,門外街口遠遠停著一輛馬車,車夫悠閒地坐在前麵,宋家兄妹倆站在馬車旁。
“霜兒,采青妹妹。”
“白露道長,青青。”
江采青沒想到宋允蕭也在,“你怎麼也來了?”
“這不是聽說青青要來,所以特地來賣你東西嗎?”宋允蕭鑽進馬車,掏出一個錦盒,豪氣萬丈地說道:“這個爪鉤可是我特意為你做的,你有了它,以後飛簷走壁不在話下。”
“真的這麼厲害?”
“那還能有假?待會兒就讓你見識見識它的厲害。”
四人會合,來到側門牆根下。
宋允蕭將新機關綁在江采青手臂上,教她按下一個地方,烏黑的金屬爪鉤霎時飛射而出,牢牢扒在牆壁上。
“怎麼樣?”宋允蕭得意挑眉。
江采青眼裡寫滿了驚歎,但還是故作冷淡地道:“還行吧。”
借助爪鉤,她便能輕而易舉地走在牆壁上。隻是江采青一時還有些不習慣,打算回去以後再多加練習。
江采霜越過圍牆,打暈了裡麵的看守,拉開門栓放其他人進來。
宋允蕭低聲說道:“我打聽過,崔興今日出去吃花酒,這會兒差不多該回來了。”
幾人埋伏在崔興回院子的必經之路上,小聲商量方案。
“東西都帶齊了嗎?”宋鶯問。
江采霜點點頭,從包袱裡拿出一件白衫,“都帶著呢。”
她迅速將白袍套在自己身上,又拆下發飾散了頭發,將頭發全部撥到胸前,蓋住整張臉。
這件白袍特意買得寬大,下擺長出一大截,能將她整個人都罩進去。夜裡不仔細看的話,還真以為是沒有腳的鬼魅。
江采霜躍躍欲試,“待會兒我就從假山這邊飄過去,準能嚇死他。”
“來了來了。”
醉醺醺的崔興,搖搖晃晃地出現在翠竹林儘頭。
江采霜對宋鶯點點頭,隨後便一躍而下,從崔興身後飄了過去。
崔興還沉醉在方才的溫柔鄉裡,哼唱著淫詞浪曲,卻忽然覺得後背一涼,“誰?”
竹林靜悄悄。
風一過,無數翠竹仿佛活過來似的,發出一陣陣窣窣聲,竹竿碰撞間咯吱作響。
崔興暗道一聲晦氣,“這府上種這麼多竹子乾什麼?”
他繼續往前,這次加快了腳步。
可眼前忽然飄過一道白影,嚇得崔興醉意頓消,驚聲喝道:“什麼東西?”
回答他的依舊是竹海濤聲。
“邪了門了。”崔興晃了晃頭,繼續往二門處走。
還沒走到地方,便再次覺得脊背發涼,莫名心慌。
崔興腳步越來越慢,疑神疑鬼地四處看,直到餘光隱約瞥見一片蒼白……就站在他身後,近在咫尺。
一隻蒼白冰涼的手,搭在他肩頭。
“啊!”崔興驚叫一聲,跌坐在地,手扶著地往後縮,“誰?誰在裝神弄鬼?”
“崔興,你不記得我了?”
這一聲幾乎讓崔興頭皮炸裂開,他身子猛地一抖,在地上打了個滾,腦袋轉來轉去,找尋聲音來源,“俞金亮!你不是死了嗎?你不是掉水裡淹死了?”
若是仔細聽來,這聲音與俞金亮其實隻有七八分像。但崔興原本也不會格外注意俞金亮的聲音,再加上此刻肝膽俱裂,就更聽不出差彆了。
“原本死的應該是你,不該是我!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你,你走了就走吧,我給你燒紙錢,讓你在下麵過好日子。你彆纏著我,”崔興哭喪著臉,雙手合十,不停在胸前晃著,做祈禱狀:“要纏糾纏於文彥去,是他殺的你,不是我。”
“你害死我姐姐,還害死了我!我要你償命!崔興,納命來!”
伴隨著這聲話落,崔興感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頭發,迫使他後仰。
他狼狽地往後跌倒,正要站起來,卻剛好與白影對上。
白影飄在半空中,頭發擋住了正麵的臉,正快速向他逼近!
崔興連滾帶爬地往前走,淚水鼻涕糊了一臉,“你姐姐的死,你也有一份,彆忘了是你把她送給我的!”
“你害死我姐姐,我要你償命!我要殺了你!讓你也嘗嘗被人害死的滋味。”
崔興慌不擇路,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絆倒,吃了一嘴的灰。
地上憑空多出一條麻繩,大力拉扯著將他往後帶,仿佛真的如鬼魅所言,要將他活活勒死。
崔興雙手抓住麻繩,想把自己給解救出來,可麻繩仍舊越來越緊,窒息的感覺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那張醜陋的臉被憋得漲紅,如同豬肝一般,“我沒害你姐姐,害死她的人不是我,是我姑母……是她說的不救你姐姐,是她害死的俞靜衣。”
暗處聲音停頓了一瞬,緊接著又道:“還敢騙我!去死吧!”
“我沒有騙你。”崔興已經開始翻白眼了,用儘最後力氣說道:“是她說的剖、腹、取、子,所以俞靜衣才死了……”
“她為什麼要害我姐姐?”
江采霜稍稍放鬆了繩索,讓他把沒說的話說完。
繩索一端綁在竹子上,一端攥在她手裡。
崔興被刺激得哭爹喊娘,語序混亂,“因為她想要孩子,那孩子大,生不出來,她讓大夫剖腹……我姑父和於文彥都不行,生不出孩子……她還想讓我替於文彥行房,讓侯府那位早日懷上子嗣,以免外人流言蜚語……”
康平伯年近四十才育有一子,還是伯夫人用儘各種上不得台麵的法子,才終於懷上的一個孩子。
本以為可以苦儘甘來,誰知道於文彥繼承了他爹的隱疾,甚至更加不行。
“你說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千真萬確。於文彥找通房試過,可他就是個鑞槍頭,中看不中用,”崔興已然被嚇得神誌不清,什麼渾話都往外說,“他新房下麵有暗道,姑母讓我從暗道裡進去,替他當新郎官,哈哈哈。侯府小娘子長得花容月貌,那皮膚滑溜的——”
這些下流渾話實在不堪入耳,江采霜丟了塊石頭,將他給砸暈過去。
崔興像條死狗一般癱倒在地上,身下漫開一片騷臭。
四人沒再管他,原路返回。
馬車上,江采青給宋鶯倒了杯茶,“鶯兒姐姐你辛苦了,先潤潤嗓子。”
在暗處模仿俞金亮聲音的人,正是宋鶯。
端陽節那日,宋鶯曾撞見崔興和俞金亮爭執,聽到過二人的聲音。
不管誰的聲音,她隻要聽過一耳朵,就沒有模仿不出來的。
江采霜早已脫下白袍隨手一扔,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俞靜衣果然已經亡故,我答應許南生的事做不到了。”
她當初答應許南生,替他看一看心上人,了卻他的心願。
可終究是來晚了,俞靜衣早已魂歸西天。
“俞靜衣居然死得這樣淒慘,伯夫人同為女子,是怎麼忍心說出‘剖腹取子’這幾個字的?”江采青牙關緊咬,被這幾個字驚得心驚肉跳,嚇出一身冷汗。
江采霜惋惜地歎道:“我在醫書上看到過,若是大夫醫術高超,剖腹取子也有能保下母子性命的。但伯夫人一心隻想要孩子,怕是根本不會顧及俞靜衣的死活……”
她之前便懷疑,伯府那個來曆不明的孩子,興許跟俞靜衣有關。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俞靜衣竟被生生剖開腹部,隻為了那個剛出世的孩子,葬送自己的性命。
若是一心隻管孩子,被剖腹的婦人根本沒機會活下來。即便沒有流血而亡,也會疼痛而死。
宋鶯喝了半杯茶,“我早前便聽說過,伯府子嗣凋零,伯夫人當年又是求醫問藥,又是燒香拜佛,才盼來一個兒子。她為子嗣吃儘了苦頭,想來便是因此才像魔怔了一般,滿心滿眼隻惦記著子嗣香火。”
江采青難掩怒意,“算起來,俞靜衣的死,俞金亮和崔興還有那伯夫人都不清白,他們全都是凶手。”
宋鶯哀歎,“是啊,那樣溫婉靈巧的姑娘,最後卻死得這樣淒慘。若不是許南生的浮靈引來霜兒,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俞靜衣之死的真相。”
江采霜回憶起從浮靈中看到的俞靜衣,秀外慧中,恬靜溫婉,勤勤懇懇地把家裡的鋪子打理得蒸蒸日上,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
反倒是隻知道吃喝嫖賭的俞金亮,自小就倍受嬌慣,把他養成了一個蠻橫凶狠的混不吝,為了自己的利益,竟不惜害死親姐姐。
“之前那個得了失魂症的林娘,你們還記得嗎?”江采青回憶起幫林娘找魂一事,“她說在假山那邊,看到過一個綠衣姑娘躺在血泊中,肚子上全是血。她就是被那一幕嚇得丟了魂。”
那應當……便是俞靜衣死前的情形吧。
“同樣是俞家的孩子,怎麼俞靜衣和俞金亮差彆這麼大?”宋鶯不解。
俞靜衣自小懂事,俞金亮卻越長大越不是人。
三人稍稍平複下心情,宋鶯遲疑地開口:“那崔興說……伯府有密道?”
江采霜點點頭,“我之前便發現了伯府的暗道,可我怕影響采薇姐姐的婚事,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不過我早就將采薇姐姐屋裡的暗道封住,那崔興絕對近不了身。”
“那便好,隻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宋鶯深呼吸兩下,緩了緩心中堵著的氣,“伯夫人為了不讓彆人對於家說三道四,居然能想出這麼作踐人的法子。”
還想讓崔興替於文彥……
光是想想,宋鶯便惡心得要把隔夜飯吐出來了。
江采霜同樣厭怒交加,沉聲道:“她早已瘋魔了,枉顧人倫綱常,枉顧無辜性命,就為了不讓伯府被人說三道四,為了得一個子嗣,延續他們於家的香火。”
宋鶯呸了一聲,“這種吃人的香火,不延續也罷。”
“你們說,於文彥想殺崔興,會不會也跟這件事有關?”江采青猜測。
宋鶯看向她,“他怕崔興把他的秘密說出去,所以殺人滅口?”
“對,一看崔興就是個嘴上不把門的,保不準哪天就把這件事給說出去了。”
兩人激烈討論著,江采霜卻想得更深一些。
於文彥突然對崔興動殺心,這件事來得突然,她之前便覺得不對。
在望天樓上,還發生了什麼讓人意外的事呢……
江采霜剛想出眉目,便心下一凜。
前麵有妖氣!
那個趕馬車的車夫有問題!
“霜兒,你去哪兒?”江采青疑惑地問道。
江采霜豎起手指擋在唇前,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她指了指外麵,取下腰間的小桃木劍,慢慢朝車頭走去。
江采霜撩起車簾,車夫頭戴鬥笠,悠哉地坐在車轅上。
背影倒是挺直闊拔,不像尋常人。
她忽然出劍,朝著車夫刺去。
車夫看似漫不經心地側身,剛好躲過她的木劍。
反應倒快!
江采霜一擊未中,卻也不氣餒,就勢換個攻向,再次刺了過去。
車夫後仰,躲過她這一劍。
江采霜劍尖一挑,挑飛他頭上的鬥笠。
男子墨發飛揚,擋住了麵容。
江采霜也沒心情看他長什麼樣,繼續朝他要害攻去,點刺劈掃,攻得密不透風。
兩人短短幾息間,在窄小的車轅處過了數十招。
江采霜除了挑飛鬥笠那一劍,並沒有占到什麼便宜。
而車夫坐在原處,隻是伸出兩根手指,便輕易擋下她來勢洶洶的劍招。
江采霜最後揮出一劍,車夫這次沒有躲,任由她將劍架在脖子上。
他不閃不躲地坐在原處,胸腔微微震顫,溢出愉悅的笑聲,“是我。”
劍架在脖子上,還能談笑自如的,江采霜也就認識一位。
況且,這人的聲音低磁好聽,好似泉溪清澗,珠落玉盤,實在容易分辨。
“你怎麼當起了車夫?”江采霜不服氣地收了劍,在他身旁蹲下。
燕安謹一身布衣,依舊難掩周身風華,“來找你。”
“找我?”江采霜狐疑,“你找我有什麼事?”
燕安謹手心朝上地伸出右手,隻見掌心通紅一片,“道長的毒實在厲害,在下可吃了好一番苦頭。”
“那是自然。”江采霜見他如此慘狀,心情頗為暢快。
“你要是來找我要解藥,等同於白跑一趟。這毒根本沒有解藥。”
隻要再過兩天,毒性自動散去,他的手也就不會紅了。
燕安謹輕笑,“在下不是來討解藥的。”
江采霜好奇地在他身邊坐下,“那你來做什麼?”
車轅處狹窄,兩人並肩而坐,稍顯局促。
“先不說我的事,”燕安謹忽而賣起了關子,“道長今日所見所聞,可否同在下說一說?”
“你坐在這兒,不是已經聽得差不多了嗎。”
話雖如此,江采霜還是將今夜發生的事情,細致地講給他聽。
末了,她加上一句:“我想起來端陽節那日,我姐姐落水,被診出喜脈。於文彥或許就是因著這個,才會突然對崔興起了殺心。”
細細回想起來,她那日偶然聽到姐姐和於文彥的對話。
姐姐曾說,自從得知她有喜開始,於文彥的表現就很是奇怪。
若他明知自己無法生育,又疑心母親和崔興的謀算,自然會表露出異樣。
“嗯,道長明日可有空?”
江采霜狐疑地打量他,“你問這個作甚?”
“想再審於文彥,將此案徹底了結。”
江采霜正視前方,想了一會兒點點頭,“也好,他們家如此誆騙我姐姐,我自要過去,親眼看看他的下場。”
不知不覺中,馬車駛入熱鬨的州橋夜市。
寬闊的龍津橋上燈火通明,車馬如龍,人聲喧雜。攤販高聲叫賣著各種小吃玩意兒,兩岸的茶肆酒館夜裡也開著,彩綢掛門,小二熱情招呼著逛累的客人進去歇息。
江采霜還是頭一次在夜裡見到這番熱鬨盛景,當即便被勾走了魂,錯不開眼。
“若是在下沒有記錯的話,江南是有宵禁的?”
江采霜看得目不暇接,心不在焉地點頭,“嗯,青州一入夜便靜下來了。”
不像汴京城,入了夜才是最繁華熱鬨的時候。
賣貨郎背著貨架走街串巷,貨架上掛滿了小孩子的玩意兒,擺在最顯眼之處的,赫然便是磨喝樂。小泥孩兒捏得惟妙惟肖,神態動作各不相同。
誘人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不僅有各種各樣的胡餅麵條,茶果糕點,還有熱氣騰騰的炙肉燒肉,亦或是清甜解渴的香飲子。
忙活了大半夜,江采霜腹中空空,有些餓了。
“州橋夜市的炙羊肉是汴京一絕,道長可要嘗嘗?”
江采霜猛地點頭,“要!要!”
切好的羊腿肉被擺上爐架,先是“嘩”的一聲。金黃的油水滴下去,火舌“滋啦”高漲,最外層的肉被烤紅的爐炭烤得乾焦。炙羊肉的香氣飄了老遠,連橋下的魚兒聞見了都忍不住躍出水麵。
剛拿到手裡,江采霜便忍不住咬了一大口,被燙得直吸氣。
“外焦裡嫩,果然好吃。”江采霜含糊地點評了一句,便顧不得燙,大口大口地啃著炙羊腿。
“你也嘗嘗。”江采霜分給他一些。
燕安謹正在樹下拴馬,一時騰不出手,便就著她的手嘗了一口。
另外三人也下了馬車,在讓人眼花繚亂的攤位前好奇駐足,掏銀子買下自己喜歡的吃食和小玩意兒。
“還有什麼東西好吃?”
“曹家滴酥水晶膾,梅家燒臆子,王樓鮓脯,橋頭漿水飯,薑店間道糖荔枝……”
燕安謹每說一樣,就被江采霜拉著去攤位前麵。
她身上從來不帶銀子,自然是他掏錢。
不一會兒,江采霜懷裡便滿滿當當,抱滿了各種裝吃食的油紙包。
她拉著燕安謹逛遍了州橋夜市,在橋上倚著石欄,看河裡的遊魚蓮花,吃著剛出爐的煙火美食。
江采霜往橋下扔碎糕點屑,看了會兒來搶食的小魚,嘟囔了句:“汴河水深,大魚深藏不出,裡麵怕是有魚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