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這裡可是狐妖老巢(2 / 2)

“七夕那夜,魚精先是挑中了我,因為我在你和段大哥辯得旁人啞口無言的時候,一直在拊掌喝彩。魚精不知道我是你妹妹,便以為我也同樣支持新法。”

其實江采霜不懂朝政,也並沒有明確的立場,她隻是覺得自家哥哥和段大哥說得有理有據,讓人頗為信服,所以才喝彩叫好,卻被那魚精誤會。

“後來魚精吃了一個人,好像吃的也是支持新黨的學子?”

那時混亂,江采霜沒有特彆注意此人的身份,隻依稀記得,被吞掉的那人當時好像坐在她和采青姐姐前麵,同樣在新黨舌戰群儒的時候,大肆稱讚誇獎。

江水寒仔細回憶了一番,“那人好像是我哪個同窗的表弟,不在太舍,但他表哥同樣支持新法。”

“這就對了!”江采霜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條魚精並不是隨便吃人,而是隻針對朝政新黨。可是,它一條汴河魚精,與新黨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學子們爭論不休,堅持自己的信念抱負不肯相讓,是因為書中教導他們胸懷天下,憂國憂民。

可不管大晉推行新法,還是遵循舊法,與一條魚有什麼關係呢?

一條魚怎麼還操心起了國家法度?真是奇哉怪也。

江采霜猜測道:“先不管魚精與新黨之間的齟齬,既然每次有人失蹤,蘇滔都不在太舍,我們如今又懷疑失蹤的幾人被魚精所吞,有沒有可能是蘇滔將何文樂他們騙出太舍,獻給了魚精?”

畢竟這幾人,都是在離開太舍之後才消失不見的。

“很有可能。”

江采霜問道:“可是魚精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太舍,為什麼不直接在太舍吞人,反而要讓蘇滔大費周章地把人騙出來?”

“你上次曾說,魚精棲身在汴河?”江水寒回憶片刻,答道,“我記得何兄他們的住處,院中並沒有溪水經過。”

太舍不是人人都能單獨占據一方小院的,何文樂等人房舍挨著,但沒有獨立的院落,距離汴河支流也有一定的距離。

江采霜點點頭,“我明白了,魚精無法通過水流直接吞食何文樂他們,並且它若是在太舍行凶,很容易留下氣味惹人懷疑,所以才選擇讓蘇滔將何文樂等人騙到無人之處,喂給了它。”

“明心寺後山少有人至,又距離汴河支流很近,蘇滔或許就是將人帶到了那裡。這也是為什麼,鄧聰的屍體才會出現在河邊。”

不過其他人都已喪身魚腹,鄧聰為何沒被魚精所吞呢?

江水寒實在想不通,“何兄他們與蘇滔素來理念不合,彼此瞧不上對方,平日裡在太舍遇見,連好聲好氣說話都不曾有過。何兄他們為何會單獨與蘇滔見麵?”

蘇滔到底用了什麼借口,才將他們五人都給騙了出去?

“蘇滔已死,何文樂等人也凶多吉少。若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隻能問魚精了。可偌大的汴河……這條魚精會藏在何處呢?”

隻要找到魚精,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江采霜正愁下一步不知道該怎麼走,不由抓耳撓腮,腦袋一轉,瞥見擺滿了書架的卷宗。

她忽而想起,之前翻看一樁案件卷宗的時候,她問燕安謹,如果辦案遇到了難題,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查下去,這種情況怎麼辦?

燕安謹答說:“如果是我,會選擇重回案發之地再看看,興許能找到之前沒有注意過的線索。”

江采霜眼睛一亮,鬥誌昂揚地開口:“我要再去一次明心寺。”

既然推測何文樂等人都是被騙到了明心寺後山,那她便再去一趟明心寺看看,說不定能發現新的蛛絲馬跡。

江采霜心中想著案子,漫無目的地在寺院中轉悠。

她循著一陣陣柔和的木魚聲,來到放生池邊。

原來是一大一小兩個和尚,正坐在放生池邊念誦佛經,大和尚耐心溫和,悉心教導小和尚。

可小和尚卻是閒不住的,東張西望,半點不專心。

“你在看什麼?”

坐在樹下的小和尚扭了扭身子,“師父,以前放生池邊總有一個女施主,她喜歡聽我們講佛法,你還記得嗎?這位女施主已經許久未出現了。”

大和尚無奈,“你啊,整日不是惦記著這個,就是惦記著那個,連飛過一隻鳥,遊過一條魚都能勾走你的心神,心思半點沒在修行上。”

小和尚被說得臉紅,趕緊端正了身子,“我這就專心修行。”

江采霜停住腳,專心聽大和尚傳經授道。

等他講完,江采霜呼出一口濁氣,頓覺靈台清明,神思輕快。

看來這位大師父是有慧根,且頗有佛悟之人。

“小師父。”江采霜叫住了正欲離開的小和尚。

小和尚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問道:“施主有什麼事嗎?”

“你方才說,以前有個女施主,經常在放生池邊聽你們師徒講佛法?”

“正是。”

江采霜比劃著問道:“你可否為我描述一下,這位女施主長什麼樣子?高還是瘦,胖還是矮?”

小和尚笑意燦爛,“阿彌陀佛,那位施主是一位小施主,比貧僧年紀還小些,每次來都穿著紅衣裳,喜歡在放生池邊捉魚玩水。”

小施主?

是個小女孩?

秉著不管有用沒用,抓到一條線索就深究到底的想法,江采霜又多探聽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來曆?家住在何處?”

“小施主並未說過,貧僧隻知道她叫團奴,她說是她師父給她取的名字。每次小施主都是孤身一人前來,貧僧從沒見過她的家人。”

“多大的年紀?”

“約莫十一二歲。”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怎麼會常常孤身一人跑到寺裡?

而且她還說自己有師父……尋常人用不到這個稱呼,一般隻有寺廟庵堂,還有雜耍唱戲,或是其他教授手藝的地方才會有“師父”。

江采霜辭彆了這位小和尚,跑回到山門口,詢問山門附近的明喜小和尚,有沒有見過一個紅衣小姑娘,大約十一二歲。

“方才我聽其他小師父說,經常看到這個小姑娘來聽佛法,你有沒有見過她?她大約是從哪個方向來的明心寺?”

可明喜卻疑惑地歪了歪頭,“貧僧不曾見過。我們寺香客不多,若是有常來的香客,我定會覺得麵熟。”

照江采霜所說,那位小姑娘常來佛寺,年紀小,還喜歡穿紅衣,這麼明顯的特征,他不可能不記得的。

“那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其他師父?”

“施主稍候。”明喜去問旁邊幾個灑掃的師兄。

江采霜遠遠看著,雖說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能看到那幾位師兄紛紛搖頭。

難道除了放生池邊的師徒以外,偌大的明心寺,再沒有第三個人見過那個紅衣女童?

那她是從哪裡進的明心寺?

明喜問了一圈,回到她麵前,“阿彌陀佛,我的師兄們也都沒見過,施主是不是記錯了?”

江采霜含糊地應付了過去。

她坐在山門下思索,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往來的香客的確不多,若是有個經常過來的小姑娘,寺裡的和尚肯定會有印象。

除非……那個小姑娘不是從山門進來的。

進明心寺攏共就兩條路,一條是正門,一條是後山。

那小姑娘是從後山過來的?

江采霜再去了一趟後山,此處荒僻,密林遍布,了無人煙。

小虎子不解,“白露道長,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江采霜把剛才發現的疑點告訴了他。

“確實奇怪。”小虎子聽完,也覺得不對勁,“誰家的小姑娘天天一個人來佛寺?還是從山林這條路進的寺院,實在太不合常理了。”

難道家裡人就沒有發現她的去向嗎?竟也放心這麼小的孩子在外麵亂跑。

“還有更奇怪的。方才我們來後山的路上,我問了膳堂幾個師兄,竟沒有一個人見過那個女童。”江采霜沉靜道。

小虎子頓時心下一凜,“這、這絕非常人能做到,除非——她是妖物!”

“沒錯。”江采霜也這麼想。

“按照我們之前的推測,魚精的活動範圍大致就在這附近。會不會,那個女童便是魚精所化?”想到這裡,小虎子心神沸騰起來,“我們如何才能抓到她?”

江采霜的視線看向河對岸,“我們再去一趟清心庵。”

“您懷疑清心庵有問題?”

“清心庵的巧合太多了,必須得過去看看。”

先不提清心庵離得最近,並且庵堂與世隔絕,有“師父”一稱。

單說這個董月娘,便與喻文卿有脫不開的關係,還有之前佛經上若隱若現的檀香味……

諸多線索都指向清心庵。

“那我們趕緊去橋邊吧。”小虎子興致勃勃地就要返回跑。

江采霜叫住他,“那樣太麻煩了,我們直接從水上穿過去吧。”

她看這河麵也不是很寬,找個最窄的地方,提氣飛過去就是。

小虎子卻麵露遲疑,仔細看還有些恐懼,“這……”

“你怕你飛不過去?”江采霜十分不解,“你不是狐妖麼?也有修為在身,怎會連一條河都渡不過去。”

對於她能猜出自己的身份,小虎子倒是沒太多驚訝。

畢竟她與主子成親,同進同出,怕是早就發現了王府的秘密。

小虎子來到河邊,雙腿都在打顫,“不是怕渡不過去,隻是……我們一族最怕水了。”

住在山林上的精怪妖魅,哪有不怕水的?

“狐妖怕水?”江采霜眼眸微微瞪大。

她倒是頭一次聽說。

小虎子忙不迭點頭,“我一下水,就感覺要喘不上氣,胸口悶得難受。坐船坐到湖中央,我都不敢往下看。”

待會兒飛到河中央,他要是不小心看到下麵深不可測的暗河,還不得嚇得從半空中掉下來。

一想到會掉進洶湧的河水中,小虎子臉色煞白,呼吸都變了。

看他止不住後退,江采霜便不再逼他了,抿了抿嘴角,“那好吧,我們找一座橋過河吧。”

“好好,從橋上過穩妥。”小虎子長舒一口氣,連連點頭,生怕她反悔似的。

河邊濕滑難走,兩人便還是從明心寺正門出去,繞了一大個圈,來到石橋上。

江采霜看著流過腳下的河水,想起一件事來,她眼睫顫了顫,問道:“那燕……世子他也怕水嗎?”

“主子修為高,可能比我們好些。但我們一族,對水都會發怵,能不下水就儘量不下。”

“喔。”江采霜眨了眨水潤的眼眸,心尖微微發燙。

上次在望天樓,暴雨席卷,她拉著燕世子求助,他毫不猶豫便跳進了浪潮洶湧的湖水。

那時她還不知道,原來狐妖怕水……

既然怕水,為何還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思緒間,兩人已經來到清心庵。

跟上次一樣,小虎子被小僧尼慧泉關在門外,不得而入。

不過他這次沒有在外麵傻等,而是按照提前跟江采霜商量好的,繞著庵堂查探線索。

在庵堂外麵走了兩圈,小虎子注意到起初並未在意的一點。

庵堂屋子後麵,延伸出一條排水溝,應該是用來倒臟水,以及下雨排水之用。

他順著水流衝刷出的溝壑往下走,發現這條水溝應該是直直通往後山那條河的,也就是說與汴河相通。

雖說最近幾日沒有下雨,簷下的排水溝乾涸。

但若是有了水……那條魚精是否可以借此,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到庵堂裡麵?

與此同時,江采霜正坐在清心庵的正堂,和董月娘對話。

吹煙給二人奉茶的時候,笑嘻嘻地對江采霜眨了眨眼,江采霜點頭回應。

董月娘無動於衷地撚動著佛珠。

“月……慧真師父,”江采霜話到嘴邊,換了個稱呼,“你平日都待在清心庵,不曾外出嗎?”

董月娘眼神無波無瀾,好似眼前空無一物,“是。”

“小佛堂這邊,怎麼放著這麼多蒲團?”江采霜喝了口茶,指向身後的小佛堂。

吹煙插嘴進來:“之前我們姑娘辦學堂,那些女學生就是坐在這裡聽課。”

“噢。”

江采霜喝完一杯茶,將整個正堂都看了個遍,但並未瞧出什麼不妥。

借著袖袍掩飾,她朝董月娘使出一個引靈訣,卻並無異樣。

江采霜思考片刻,試探道:“能不能……讓我去你們的住處看看?”

董月娘撚動佛珠的手微頓,“施主想做什麼?”

“附近傳出魚精害人的傳聞,畢竟此處離河岸很近,我想去你們的房間看看,如果有什麼不妥,也好幫你們去除。”江采霜將桃木劍擺在桌上,“我是官府派來查案的,同時也是修道之人。”

“原來還是位小道長,快來快來,河裡當真有魚精嗎?”吹煙拉起江采霜,“麻煩姑娘給我們庵堂裡布置法陣符籙,可彆讓那魚精得逞了。”

“吹煙,”董月娘淡淡地叫住她的名字,“莫要胡言亂語。”

吹煙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能去看看你們的房間嗎?”

“請便。”董月娘坐在原處,沒有起身。

江采霜跟在吹煙後頭,去了後院。前院後院之間,隻隔著一小片空地,供她們漿洗衣裳,晾衣服所用。

董月娘的房間在西側,屋裡燃著靜心養神的檀香。靠牆築了一排排矮架,擺滿了佛經書籍。

江采霜蹲在書架前,翻找這些書籍。

“姑娘你在找什麼?”吹煙也蹲下來,好奇地問道。

“你家姑娘平日裡喜歡看什麼書?”

吹煙手指撐著下巴,回憶了一會兒,“我家姑娘最常看的,是這邊書架上的書。”

江采霜按照她的指引,在書架上隨便一翻,便翻到了她想要的書。

不僅有喻文卿的各種文集,還有其他地方搜羅來的殘篇詩句。

看到這個名字,吹煙眉頭緊鎖,語氣複雜地歎了一聲,“姑娘怎麼看他的書啊。”

“月娘是不是姓董?”江采霜小聲問。

“你怎麼知道?”吹煙詫異。

“你彆管我從何得知,隻管答是或不是。”

“……沒錯,我家姑娘是姓董。”

江采霜又問:“她原來是董太師的女兒?”

吹煙咬著嘴巴,艱難地點頭,“……是。”

果然如同之前猜測的那樣,月娘便是董太師的女兒,應該是因為喻文卿的事,所以才會被送到庵堂中修行。

江采霜低頭翻起了書,書頁間夾著的幾封信掉了出來。

這些是寫給“元水”的信,紙張泛黃,字體是娟秀柔美的簪花小楷,內容卻大氣磅礴,針砭時弊,飽含作者憂心國運,憂心百姓的赤誠之心。

更重要的是,這些詞句江采霜見過,除了一些關心問候以外,與何文樂等人房中搜出的文章一模一樣。

隻有字體不同。

那些文章果然是董月娘所寫!

可她為何要讓人謄抄一遍,文章又為何會出現在太舍學子手中?

董月娘看上去早已放下凡塵過往,一念修行,這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嗎?

還是說……她其實因喻文卿的事耿耿於懷,從而遷怒了其他支持新法的學子,所以豢養魚精,誘惑其替自己害人?

可是她為窮人興辦女子學堂,這分明與喻文卿的理念追求吻合。

江采霜腦海中一下湧出許多想法,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

她蹲的時間過久,雙腿微微發麻,便扶著書架站起身。

視線剛好落在桌案上,桌角放著個玉淨瓶,斜插著一根細柳條。

“我眼花了嗎?怎麼覺著那根柳條動了一下?”江采霜揉揉眼睛,盯著玉淨瓶。

吹煙掩嘴笑了聲,“姑娘沒眼花,我們姑娘在玉淨瓶裡養了隻小魚呢。魚兒遊來遊去,可不就碰著柳枝了。”

瓶裡有魚!

江采霜瞳孔驟縮,幾乎立刻就聯想到了汴河魚精,握著桃木劍的手微微發汗,一步步朝著玉淨瓶走去。

她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呼吸,眼也不眨地直視前方,“這麼小的瓶子,能用來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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