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退!”
江采霜話音剛落,銀風腳下便迅速騰挪,反應極快地退出戰圈。
隻剩江采霜一人站在毒霧包圍下。
黑袍人本就是衝著她去的,而且與她距離更近,就算她想退也根本來不及。
隻見江采霜目光清淩,神情不慌不忙。
毒霧揚到跟前時,她快速旋身,同時驀地一揚袖,袖中飛出一道長長的白綾,霎時展開數丈高。
如同一張瀑布般的水幕,嚴嚴實實地攔在江采霜身前,將毒霧儘數遮擋。
白綾觸及橫梁,在半空中柔軟而輕徐地落下,如雲似霧,一層層地堆疊。
鄒真和黑袍人沒想到她能反應這麼快,俱是愕然地愣在當場。
等白綾終於落下,一人還沒看清江采霜的身形,迎麵便是一條氣勢磅礴的火龍凶狠撲來,張開巨口,將他們徹底吞噬。
“轟”的一聲,黑袍人直接被燒成焦炭。
鄒真比他情況好一些,但也隻是保留了一條命而已。
“啊啊啊——”鄒真渾身冒火,頭發和衣服全部燒著,連脖頸處都燎出了水泡,疼得他在地上來回打滾,痛叫連連。
院子裡,小虎子率領的懸鏡司使,也已經結束了戰鬥,將鄒真的幾個屬下全部捉拿。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幾個人,手腕和腳踝均以不正常的姿態彎折,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抗之力。
小虎子踢了一腳地上的人,“這小子果然有後手,暗處還藏著四五個人,差點就讓他們給跑了。”
那些人本來想進來幫忙,見勢不妙就想溜走報信。
幸好他們一直注意著周遭的動靜,沒讓他們逃走。
隻可惜,滿院子精心照料的花花草草,被戰鬥波及,瓦罐碎片到處都是,好好的花草被毀得七零八落。
鄒真早已被痛得暈死過去,銀風將他五花大綁,提溜出來扔在地上。
傅成蘭安撫好婆婆和弟弟,從屋裡走出來,恨極地往他臉上砍了兩劍,“我呸,這個畜生,不知道害了多少無辜女子,死不足惜!”
懸鏡司的人留下來收拾殘局,江采霜和傅成蘭走出院落,來到一處僻靜之地敘話。
剛停住腳,傅成蘭便張開手臂,激動地抱住了江采霜。
一向堅強的師姐,這次受了好大一番驚嚇,聲音都帶上了哽意,“霜兒,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江采霜亦覺得後怕連連,“我也被嚇得不輕,幸好那天我去了後山。”
不然若是沒有遇到師姐,後果不堪設想。
“鄒真並不知道我的師門就是拂塵觀。我當時也是想著,每年重九那日,我們同門的兄弟姐妹都會在後山開壇設祭,說不定能在那裡遇到你們。幸好,在路上遇到了你。”
當時傅成蘭見到江采霜,怕年幼單純的她也被牽連進來,起先沒想著要向她求助。
後來發現小師妹不知何時變得穩重成熟,欣慰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境遇和盤托出,與她合作懲奸除惡。
師姐妹倆抱在一起說了好一會兒話,傅成蘭翻湧的心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那個鄒真無惡不作,我也是聽說附近郡縣有多名女子失蹤,才會孤身一人過去查探。失蹤的少女都是陰月陰時出生,未經人事,心性單純,被那鄒真連哄帶騙地控製住,成了他身邊的爐/鼎。等他膩了那些女子,便會將她們丟給下屬,直至精血耗儘,被折磨致死……”
傅成蘭也是性情中人,對這番事恨得咬牙切齒,“可恨官府不作為,任憑這些平民女子失蹤被害,卻不派人去查。我得知真相後,一怒之下太過衝動,冒險以身做餌,本以為能憑借自身修為將邪修抓住,誰知他身邊還藏著一位使毒的邪修。”
毫無防備之下,傅成蘭中了那邪修的毒,醒來後便被取走了所有法器,封住穴竅,無法動用靈力。她隻能與那鄒真虛與委蛇,伺機尋找逃脫之法。
鄒真素來小看女子,以為隻要和傅成蘭成親,就能將她牢牢地拴在自己身邊。還妄想利用她,誘騙同門師妹一起墮入泥沼。
殊不知,傅成蘭對他這樣的邪修恨之欲死,豈會與他同流合汙?
更不說她和江采霜十年的同門情誼,怎可能不顧舊情,轉而幫著外人來害她?
傅成蘭歎了口氣,“我此番遭難,最恨的便是失了元陰,從此怕是修為再難寸進了。”
還未結丹,便失了元陰,對修行是很大的不利。
“不過能保住一條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我也無需再為此事傷神。”傅成蘭不是容易消沉之人,很快也就看開了。
修道一途,本就充滿了危機和艱辛。
若是時時刻刻受過去的陰影所籠罩,那才是真正的固步自封。
“霜兒,你怎麼會回青州來?”
江采霜便將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經曆告知與她。
聽完這些話,傅成蘭若有所思道:“約莫三個月前,師父讓我們都下山曆練去了,說是要關了道觀,雲遊四方,歸期不定。”
因著江采霜的追蹤術法,都綁定在道觀裡,所以師兄師姐們才沒有給她回信。
她派來的機關鳥,應該都被師父收到了。
“師父讓驚葵給我傳信,令我半月之內趕到拂塵觀,說是有東西留給我。我去看過了,隻有一幅畫卷,還有一隻機關鳥。可前段時日,鄒真也闖入拂塵觀,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不知道他要找什麼。”
傅成蘭思索片刻,“回頭審一審他就知道了。”
江采霜點點頭,“對了,之前不是說,鄒真在京城還有一個師父?說不定他們都是一丘之貉,得儘快把他師父給揪出來。”
傅成蘭當即表示讚同,“好!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禍害了那麼多無辜女子,這次可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回到小院,傅成蘭看著滿地狼藉,心疼壞了。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破敗的花枝,挑出沒碎得太徹底,還勉強能用的瓦罐,重新栽種回去。
“也不知這樣還能不能活,可惜了,唉……”
江采霜蹲在她身邊,幫忙打下手。
在濕潤的泥土中,她撿到一顆奇怪的種子,入手堅硬,瞧著像是桃核的形狀,不過顏色更加深濃一些,上麵還布滿了古樸崎嶇的紋路。
“師姐,這是什麼?”江采霜除去種子縫隙裡的泥土,好奇地拿起來打量。
傅成蘭用胳膊抹了把額頭的汗,回頭看了眼,“這個呀,還是我在你房間門口撿到的。”
“啊?”江采霜茫然不解。
“我臨下山前,去你屋裡幫你收拾東西,走的時候在門檻旁邊撿到了這枚種子。我左看右看也辨不出它是什麼,便拿回來種著試試,可這麼久了也沒見它發芽。這個不是你從彆處收集來的樹種嗎?”
江采霜知道師姐喜歡侍弄花草樹木,所以若是偶得什麼漂亮的花草種子,也會帶回來給她。
兩人關係親密,隨意進出彼此的房間,拿一顆樹種根本無需特意打招呼。
“不是我找來的,我沒見過這個。”江采霜起身,拿葫蘆瓢舀了一盆井水,把種子清洗乾淨。
興許是她已經修煉出內丹的緣故,對靈氣的感應比從前更加敏銳,所以能感覺出藏在這些紋路下方,靜靜流淌著的靈氣。
江采霜閉上眼,嘗試著分出一縷靈氣,探入樹種外殼。
外麵看起來像桃核,裡麵也有一顆桃仁般的果實,隻不過這枚果實卻是圓的,外形跟龍眼核似的,隻是並不光滑,同樣爬滿了繁複的密紋。
樹種內的這顆果實,蘊含著極為充沛且溫和的靈力,令人心神澄淨,仿佛有著治愈一切的力量。
江采霜倏然睜開眼。
難道是……菩提子?!
這枚藏在“桃核”裡的果實,與師父手裡的那串降妖珠很是相像,江采霜從前也隻遠遠地看過一眼,沒有細看。
不過蘊含如此磅礴的靈氣,應該是菩提子無疑了。
江采霜將自己的發現告知師姐,得到了師姐的肯定。
“我去你房間的時候,桌上擺著一隻機關鳥,和一個錦盒,我知道是師父留給你的東西,便沒有妄動。看來,那枚樹種也是師父提前留下的,隻不過興許是被風吹到了地上,正好被我撿到,又陰差陽錯被我種在花盆裡,今日在打鬥中掉了出來。”
“幸好被師姐你撿走,不然我可能根本注意不到地上有一顆種子,豈不是就被鄒真搶走了?”江采霜想到此處,慶幸地拍了拍胸口。
她對花草樹木沒興趣,也並不知道師父留了菩提子給她,可能從這枚樹種上走過去,都不會發覺。
那鄒真闖入拂塵觀,為的應該就是這枚菩提子。
“師姐,我有個很重要的人受過重傷,需要這枚菩提子來療傷,可否把它送給我?”
江采霜一直惦記著要為燕安謹尋到菩提子。
他身體裡的妖亂,用養氣丹和金符隻能暫時壓製,並不能從根本上治愈,而且會影響修為的晉升,所以江采霜想要這枚菩提子。
傅成蘭擺擺手,笑道:“那是自然,這本就是師父留給你的東西,隻是湊巧被我撿到了而已。況且,我身上又沒有受傷,要這枚菩提子也無用。”
“太好了!謝謝師姐!”江采霜歡喜極了,小心地用衣擺將菩提子擦乾,裝進采青姐姐給她縫的香袋裡。
傅婆婆大致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懸鏡司眾人自然感激不已,讓傅成鬆在林子裡摘了一大筐紅彤彤的柿子,送給他們。
柿子果肉甜如蜜,甚至能像水一般流淌,吃柿子倒像是在喝柿子水。
江采霜美滋滋地吃了三個,心中想著燕安謹不在真是太可惜了,這麼甜的柿子都沒吃上。
她再替他吃一個罷。
想到這裡,江采霜又從筐裡拿了一個柿子。
“霜兒,你在查青州的一樁案子?”
江采霜捧著柿子吃得儘興,含糊地點點頭。
“正好我也閒來無事,不如就和你一起查案吧,早日將杜春失蹤一事查個水落石出。”
傅成蘭方才已經從江采霜那裡,得知了這樁案子的大致始末,也想幫師妹早日了解此間事宜。
江采霜欣然應下,“如此甚好!”
有了師姐的幫忙,想必很快就能為杜春討回公道。
等處理完了這件事,她要親自把菩提子給燕安謹送去。
江采霜不打算將自己得到菩提子的消息,告訴燕安謹,也沒有跟他說自己想去找他。
到時候她要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肯定能驚到他。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燕安謹麵上的淡然自若被擊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了。
第一日,江采霜便和師姐一道回了青州,繼續追查案子。
而暗處的懸鏡司使,則是在一處荒僻的小院中,對鄒真進行殘酷的刑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