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 65 章 觸目皆是的惦念(1 / 2)

青龍會和杜春失蹤一事, 之間門是否有所關聯?

可杜春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木匠,又怎會跟城外的悍匪有所牽連?

江采霜一時間想不通其中關竅,隻得暫時放下。

不過方才和那少年交談時, 她還得知了一個消息——

青龍會所有人,右肩後麵都有雕青,據說是一條威風凜凜的青龍,龍頭正好在肩膀位置。

當時去贖人的時候, 正好是炎炎夏季, 所以他和大伯才看到了那些人身上的雕青。

“雕青……”

江采霜從前便聽說過,有些市井惡少,流氓地痞, 都喜歡在身上雕青以彰顯身份。

想必這個青龍會, 也是用這種方式來令人生畏,使百姓不敢與他們對抗。

另一邊,軍營中。

與聖天教的鏖戰才剛結束,敵人被打得連連敗退, 竟趁他們過橋渡河時, 從山中射來無數燃火的箭雨。

木橋坍塌, 許多兵士身上被火燒傷, 這會兒正坐在帳篷裡, 等著醫官輪流來醫治。

有幾人麵相凶狠, 氣勢唬人地坐在一邊, 旁邊無人敢靠近他們。

他們身上多多少少都帶了傷, 其中一人右肩後方中箭,傷處還被火燒灼,潰爛了一大塊,露出黑紅淋漓的血肉。

其他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將此人圍在中間門。

等醫官提著藥箱過來時,那幾人攔住醫官,問他要傷藥。

醫官的視線繞過他們,瞥見被他們擋在身後的人影,“是中箭了吧?須得儘快處理,還是我來吧。”

“傷藥留下,我們自己處理。”長臉壯漢麵帶煞氣,沉聲道。

其他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了過來,陰狠如狼。

嚇得醫官身子一抖,從藥箱裡掏出兩盒藥膏,“這是燒傷膏,這是外傷藥粉。你們處理箭傷時,需先將羽箭剪斷,不可貿然拔/出箭矢,以免傷者失血過多……”

“費什麼話!”長臉壯漢奪走他手裡的藥膏,跟其他人一齊起身,走出了帳篷。

他們一走,帳篷裡其他人都鬆了口氣,小聲議論起來。

“這些人是誰啊?怎麼看上去這麼不好惹?”

“這幾人都是調來的青州軍。也不知道青州一個富庶安寧之地,養出來的兵怎麼都這麼凶悍。前幾次打仗,就數他們砍的人頭最多。”

“凶悍有什麼用?這次若不是他們的將領不聽世子的指揮,執意渡河,對窮寇緊追不舍,這次我們也不會死傷這麼多人。”

出兵前,世子明令禁止他們渡河。

可這支青州來的軍隊將領居功自傲,偏要違抗軍令,孤軍深入,率手下兵眾強渡江河,追入狹窄的山穀,落入敵人的陷阱。

最前麵的扛旗兵和排頭兵,早早地被山穀上滾落的亂石和箭矢砸死。

軍旗一倒,後麵的將士群龍無首,一下子慌了陣腳,更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橋上的兵士也沒能逃過一劫,要麼被火箭射中要害而死,要麼因為橋斷,墜入洶湧的水流中淹死。

活下來的隻有水性好,又僥幸沒被箭矢射中要害的少數人而已。

現如今,青州軍的主將摘了虎頭兜鍪,正跪在帥帳外麵請罪。

林越黑沉著臉從帳中走出來,瞥他一眼,言簡意賅地傳遞了燕安謹的命令:“世子說,斬。”

青州軍主將的神情霎時灰敗一片,飽經風霜的臉上,淌下兩行悔愧交加的淚水。

沒過多久,外麵傳來一陣喧嚷聲。

傷得輕的兵士勉強起身,撩開簾子往外看。

隻見不遠處空地上,跪著一披頭散發,麵容臟汙頹廢的人,正是剛被拖來的青州軍主將。

他背後插著一支木牌,麵前則是堆積如山的甲胄和兵器,破破爛爛,許多都被燒得焦黑。上麵的血跡乾涸發黑,在燦烈夕陽的映射下,愈發顯得冷酷森然。

這些盔甲兵器的主人,因為他的一念之差,白白喪了命,連屍體都找不回了。

時辰一到,行刑官摘了他的木牌,擲在盔甲堆裡,高高揚起銅環大刀——

刀麵反射出刺眼的光,銅環叮鈴作響。

手起刀落,猩紅的血跡迸濺。

江采霜派人暗中跟著孫監工,看他近日會跟誰接觸。

可盯了幾日,此人仿佛無事發生似的,平日裡該乾什麼乾什麼。

江采霜叫來銀風,讓他彙報孫監工這幾日的行程。

“孫添最近在忙著修橋,到處雇人幫忙扛石頭。入了夜,要麼去賭坊耍兩把,要麼就宿在煙花柳巷。倒是她的夫人,最近時常出門。”

“去了何處?”

“我瞧著是帶著孩子去坊市上,買麵人去了。”

“買麵人?”江采霜微微蹙眉,直覺此事不大對勁。

以孫家的財力,想買什麼東西直接讓仆人去買就是了,哪裡還用孫夫人親自帶著孩子出門?

“出去了幾次?”

“每日都會出去,不過不是每次都買東西。隻有兩次,一次買了兩個麵人,一次買了一個磨喝樂。”

買了個麵人,又買了個泥人。

她特意出門,隻是為了給她的孩子買個小玩意兒嗎?

“哦對了,我還查到一個消息。”

江采霜看向他。

銀風回答:“孫夫人姓魯,是魯吉明的妹妹。”

從前的魯家家大勢大,魯吉明在青州城橫行霸市,魚肉百姓,前段時日已被朝廷查抄了全家。

罪不及外嫁女,所以孫添的夫人並沒有受到牽連。

不過魯家和孫家,一個是祖上傳下來家財宅院的豪紳,一個是後來發家,財路不明的監工。

這兩個人居然是姻親。

看來這青州城的水,比她想的還要渾。

隻可惜從前的她一心修行,大多數時間門不是在青城山上靜修,就是被師父帶去外麵捉妖除祟,連魯吉明是誰都未曾聽說過。

一時找不到孫添的把柄,江采霜吩咐銀風繼續盯著他。

與此同時,她打算明日和師姐一起去趟坊市,看看孫夫人光顧過的攤位,說不定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江采霜出門的時候天剛蒙蒙亮,濕涼的霧氣還未散去,熹微晨光落在窗欞上。

外麵的空氣都沁著一股子寒意,江采霜慶幸自己來青州之前,聽燕安謹的話,多帶了幾件外衫,不然早晨和晚上定然會被凍壞了。

早上出來擺攤的人還不多,江采霜要了一碗赤豆糖粥,又買了兩個油氽粢飯糕。

沒過多久,師姐的身影出現在街邊。

江采霜笑著衝她招手,“師姐,這裡!”

傅成蘭連忙跑來,在她對麵坐下,往手心呼了口氣,搓了搓手,“怎麼一日比一日天冷了,早晨漱洗時,可把我凍壞了。”

“快喝點熱茶暖暖身子。”江采霜給她倒了杯熱茶。

傅成蘭咕咚咕咚一口喝下,聞見旁邊攤位飄來的蝦鱔湯麵的香味,便起身要了一碗,端過來跟江采霜同桌吃飯。

傅成蘭將冒著熱氣的碗端到桌上,把香袋重新彆回腰間門,嘴裡嘟囔著,“夜裡露水重,我昨日洗的衣裳忘了收進屋,今早起來都潮透了。”

露水。

江采霜瞥見牆角下生長的野草,草葉還嫩生生的綠著,葉尖掛著濕/漉漉的露水。

她忽然想起什麼,驀地瞪大了眼睛,嘴裡剛咬了一半的湯團又掉回碗裡。

“怎麼了?”傅成蘭關心道。

江采霜隻覺得臉上發燙,結結巴巴地答話:“有點燙,燙到了。”

傅成蘭哭笑不得,“慢點吃,彆急,這會兒坊市估計還沒開呢。”

江采霜含糊地點頭,低頭用小勺舀起小湯團,吹涼了送入口中。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耳朵尖悄然爬上了一抹紅。

方才看到草葉尖的露水,江采霜才忽然明白過來,燕安謹為何讓機關鳥給她送來那麼多濕潤的草葉花葉。

各種各樣的花草枝葉足有厚厚的一遝,都被她曬乾了收在盒子裡。

原來那些沁涼幽香的花葉上麵,沾染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白露。

他送來的不止是花瓣枝葉,還有如此隱晦、又觸目皆是的惦念。

用完朝食,二人起身去往坊市。

南方捷報頻傳,戰事牽連不到青州,街衢巷陌早已恢複了平時的秩序。坊市間門喧囂鼎沸,人潮洶湧,絲毫不受寒涼秋意的影響。

“東南角的麵人攤……應該就是那個。”江采霜和師姐並未貿然靠近,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假裝在其他攤位前流連挑選,隻是目光不時往那邊看去一眼。

麵人攤生意似乎不太好,老板竟也不著急,倚在樹下打盹。

等了半天,終於等到客人前來,可因著老板態度敷衍,什麼都沒買就走了。

眼看著瞧不見什麼特彆的地方,江采霜提議道:“我們過去看看吧。”

二人便逛到了麵人攤附近。

傅成蘭問:“你這麵人能現捏嗎?”

老板臉上蓋著個草帽,嘴裡叼著草葉,“不能,隻有那些捏好的,一個十五文錢。”

“這麼貴?”

“不樂意買就不買唄。”

江采霜更覺得這個攤子有問題,她試著挨個拿起攤位上的麵人,偷覷那老板的反應。

可老板從始至終眼皮都沒抬一下,似乎並不在乎她拿了哪個。

“買一個回去看看。”江采霜小聲說道,同時挑了個最角落的麵人。

傅成蘭點點頭,將銅板丟到竹筐裡。

攤主呼呼大睡,並不理睬,怕是有人偷走他的麵人都不知道。

兩人走到無人的地方,拿著這麵人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也沒看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難道是磨喝樂有問題?”

江采霜把麵人放在布袋裡,和師姐一起繞到另一條街,來到了賣磨喝樂的攤位。

幾個土泥偶被擺在木架上,坐臥站立,形態各異。身上的穿著打扮也各不相同,男娃穿裋褐,綁著頭巾,女娃多穿襦裙,挎著小竹籃。

這個攤主就熱情多了,“客官,您想要什麼樣的泥偶?每個價錢都不一樣,您看上哪個儘管說。”

跟上次一樣,江采霜分彆拿起不同的泥偶,試探攤主的反應。

當她拿起角落裡的一個泥偶時,攤主臉上的笑意明顯一僵,陪著笑臉,“這個泥偶做得不好,客人還是再換一個吧。”

江采霜檢查了一番,發現泥娃娃的衣裳被燒壞了一個小洞。

她眸光微亮,心中暗喜。

看來這就是孫夫人特意想買的那隻泥偶了,隻是不知道它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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