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 江采霜便坐不住了。
“聖天教、大同教……他們的教義都是相仿的。萬一李均李桂兄弟,與裴玄烏有關聯,這可如何是好?”
裴玄烏的信徒自發組成了大同教,與聖天教的教義差不多, 都是號召人無貴賤, 天下大同。
這兩個教派之間, 會不會有所關聯?
小虎子和銀風麵麵相覷, 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
江采霜解釋道:“李家兄弟曾因逃難去過北方,興許他們就是受了裴玄烏的指點, 才回來創立聖天教, 在各地發起動亂,與朝廷作對。我擔心,他們也有這樣的邪物法器。”
故意挑起戰爭, 再用這些法器吸食血氣,化為靈力, 便能迅速提高修為。
萬一那李家兄弟手裡真有這等邪物, 便能催生出許多邪修。
燕安謹所率領的朝廷軍毫無防備, 怕是會傷亡慘重。
這下二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麵色俱有些凝重, “這是裴玄烏給門下弟子所製的邪物, 沒準李家兄弟手裡真有一樣的。我們得趕緊通知主子, 也好提前有個防備。”
江采霜同樣有此想法。
她趕緊回了房間,取出機關鳥,將此事傳音告訴燕安謹。
機關鳥飛走後, 沒多久又有一隻飛了進來,原來是之前傳給堂姐江采青的千機鳥,曆經多日終於回來了。
江采霜揮出一道靈力, 聽見堂姐興奮的聲音:“霜兒,這回讓你等久了,實在抱歉。我前幾日和宋公子一同去捉妖,特意等到把那妖捉住,才一齊給你回信。你猜那妖怪本體是什麼?居然是一塊頑石,我還從沒見過石頭精出來害人的。好在是將它捉住,宋公子將它煉度了。你近來可順利?聽說燕世子去南方平亂了,你沒有跟他一起去吧?自己一個人可千萬要小心。”
“還有還有,采薇姐姐近日又寫了兩個話本,一本比一本精彩呢,我瞧著采薇姐姐臉上的笑容多了不少,平時說話也活潑了。鶯兒在搗鼓皮影戲,她一個人能演一整台戲,等你回來一定要聽聽。對了,大哥考中進士,這麼大的事我差點忘記跟你說……京城還發生了許多事,北邊建起了一座臨仙閣,說是給國師建的,到時候他要在上麵陪官家修行,助官家羽化登仙呢。霜兒,你說,人真的能變成仙人嗎?”
江采青興高采烈地說了許多話,江采霜仿佛能看到堂姐眼仁晶亮,眉飛色舞的模樣。
聽見她前麵囉囉嗦嗦說的一大堆日常,江采霜不由得會心一笑。
哥哥文采卓然,對時事頗有見地,能考中進士在她的意料之中,算不得多驚訝。
倒是聽見最後所說的,關於裴玄烏的事情,江采霜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那個國師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臨仙閣……羽化登仙……
肉體凡胎,當真能通過修行化作仙人嗎?
江采霜暗暗將此事記在心裡,等來日回了京城,定要想方設法除掉裴玄烏這個作惡多端,擾亂朝綱的邪修。
入夜,聽探子回來稟報,說李桂即將率軍抵達聖天城,由從東門進城。
而朝廷大軍駐紮在北城以北,到時隻等李桂進城後發動叛亂,攻下城門,再開北門迎朝廷軍的大部隊進去。
這一夜,江采霜來回踱步,緊張得眼皮直跳,生怕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小虎子和銀風安慰她:“您彆擔心,消息應該能在開戰前送達。主子隻要知道城裡藏著邪修,便能想辦法應對,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說,兩人心裡卻同樣沒底。
怕就怕消息沒有及時傳過去,到時候主子率軍進城,反倒落入李家兄弟精心布下的陷阱。
到時候邪修突然出現,朝廷軍毫無防備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江采霜心中存著相同的擔憂。
要是師父在就好了。
隻可惜她沒有學到師父推算天命的本事,隻能在這裡乾著急。
如今隻盼著……機關鳥能及時送到就好了。
夜幕黑沉沉地壓下。
厚重的烏雲擋住了月光,星子黯淡無光,隻有聖天城的方向,朦朧瞧見一顆詭異的紅星一閃一閃,散發出陰翳而昏暗的光。
江上的風不止何時靜止,整個江水停止流淌,仿佛成了一潭死水。
江采霜站在翹起的船頭,仰起頭,目光擔憂地看向聖天城的方向。
深秋寒涼的天氣,她居然出了一身的汗,額邊發絲被汗水黏住,卻無心顧及。
暗紅的星辰下,不知此刻正是什麼光景。
與此同時,中軍主帳內,幾位副將都在催促燕安謹發兵。
“殿下,快下軍令吧,再不發就來不及了。”
“萬一耽擱了時辰,讓城裡的李均反應過來,我們便不好搶占先機了。”
“是啊殿下,軍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您的軍令了。”
火把通明的主帳內,燕安謹負手而立,玄色大氅垂落在身後,高大的身軀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他目光幽沉地望著掛起來的羊皮地圖,始終沒有開口。
不對。
李桂調兵的數目對不上。
幾日前,信使吳鷹在一處隱蔽之地,按照提前約定好的信息,燃放了青煙。
正是派人觀察到升騰起的青煙,燕安謹才會率軍渡河。
按照先前的約定,若是此行談判失敗,便燃灰煙。若是談成了,但李桂沒有答應出兵,或是不願按照信上所說的數目出兵,便燃赤色煙。
燃青煙,代表李桂讀了他的信,願意按照信中所說出兵。
信上約定的數目是六萬,可據斥候打探來的消息,李桂此次派出的兵最多隻有兩萬。
李桂點兵之時,吳鷹應當在場,確保桂城的確有這麼多兵可用。
那麼剩下的四萬兵去了何處?
吳鷹今日本該提前過來通報情況,為何到現在都遲遲未出現?難不成,是遭到了不測……
副將們個個急赤白臉,一捏一把汗,催促和爭執聲快要把帳頂給掀了。
李桂領兵就快要到聖天城,他們的大軍此刻開拔,李均隻會以為,他們要去包圍李桂的援軍。無論如何李均都想不到,他們是要和李桂來個裡外夾擊,徹底拿下聖天城。
若是再晚一會兒,李桂的軍隊都進去聖天城了,他們的大軍還沒趕到,豈不是誤了最好的時辰?
眾人齊聲請求道:“殿下,您快下命令吧!”
燕安謹神情從容淡然,看不出多少情緒。他略一抬眼,剛好瞥見帳外的星辰。
一顆妖異的紅星,在夜空中若隱若現。
這是大凶之兆。
燕安謹長眸微眯,眼底寒芒迅速掠過,心中有了決斷,“全軍聽令。”
他沉穩冷靜地安排好了接下來的部署。
副將們熱血沸騰,“是!屬下等這就點兵出發!”
這下朝廷軍算是傾巢而出了。
燕安謹親自統領一支隊伍,前往東門,與李桂所帶來的“援軍”會合。
到時候兩方合力,在城中發起叛亂,將北門徹底拿下。北門大開,朝廷軍的主力部隊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進城。
一望無際的荒原上,一支喬裝打扮的隊伍借著夜色掩護,快速行進。
眼看著天邊,浩浩蕩蕩的軍隊奔襲而來,旗幟鮮明,是李桂的援軍。
兩方人馬就快要會合時,燕安謹忽然勒馬。
林越抬手,後麵的副指揮也連忙停了下來,低聲命令眾人進入備戰。
“主子,可是有什麼不妥?”林越打馬靠近,疑惑問道。
燕安謹沉聲吩咐:“你換上我的大氅,戴上麵具,領著人去東門。”
林越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訝然:“為何要這麼做?那主子您去哪兒?”
“我去北門。”
按照原本的部署,精銳部隊全部藏在李桂隊伍中,混入東門,隨後在城內發起動亂,奪下北門,放朝廷軍進來。
可燕安謹卻忽然說,他要去北門。
這麼關鍵的時刻,沒有主帥坐鎮,會對他們的行動大為不利。
林越忙問:“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
燕安謹隻給了他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李桂反了。”
說罷,取下身上玄色的大氅,還有赤金色麵具一起,丟給林越。
林越愣在當場,被那四個字驚得冒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信使一個都沒回來。
怪不得李桂點了六萬兵,最後派過來的隻有兩萬——剩下的四萬兵馬,興許早就繞過他們的查探,悄悄潛入了聖天城。
李均李桂兄弟倆設了局,在這引君入甕呢!
這麼看來,城中怕是早就布置好了陷阱,就等著朝廷大軍往裡跳。
“主子,那我們今夜還進城嗎?”
燕安謹長眸沉肅,果斷道:“進。”
這是難得的機會。
李家兩兄弟坐擁城中良田,隻要他們閉城不出,能跟他們一直耗下去。若是這次不進城,往後再想進城可就難了。
即便明知前方有險,還是要冒險強攻。
“好,”林越明白他心中所想,“我們提前有所防備,不會輕易上了李桂的當。”
兩人下馬,去到一處樹林中,互換了身上的甲胄大氅。
林越穿上主帥的衣服,再配以麵具遮擋容貌,如此濃重的夜色下,想必不會有人認出他的身份。
燕安謹能隨意變幻形貌,偽裝身份自然不在話下。
正要分彆,天邊飛來一隻機關鳥,剛好攔在燕安謹前方。
燕安謹指尖微動,無形的靈氣揮了出去。
機關鳥傳來江采霜著急的聲音:“李家兄弟有可能是裴玄烏的人,他們手中有一種邪惡的法器,能吸食人的血氣來提升自身力量。普通人根本不是邪修的對手,你們千萬要小心!我還送來一件法器給你……”
鳥腹打開,在靈力的牽引下,一隻鈴鐺落入燕安謹掌中。
正是江采霜慣用的法器——清鈴。
這法器能以靈氣震動,對付邪佞妖魔有十分強橫的淨化功效。
相較於桃木劍,清鈴最大的優勢是,能同時對多人發起攻擊。
燕安謹眉梢染上暖意,眸光也不自覺變得溫柔。
他轉身叮囑道:“你也聽到了,待會兒進了城,不僅要防備李桂軍隊的反撲,更要小心藏在暗處的邪修。”
林越點頭,認真應下,“是。”
這次帶來的懸鏡司使,都在他們這支精銳隊伍中。本該去北門的朝廷大軍裡,一個修道之人都沒有。
“主子,您把其他人帶走吧?”
“不必。”燕安謹合上手掌,將清鈴拿在手裡。
他縱身一躍,瀟灑地翻身上馬,在夜色下的荒原疾馳。
林越則是騎上主帥的名駒,回到隊伍中。
有人開口問:“林副將去哪了?”
林越模仿著燕安謹的神態,坐在馬上徐徐回頭,便將那人嚇得低下頭,不敢多問。
不過懸鏡司的人自然能分辨出他是誰。
梁武過來,瞪圓了眼睛看他,用眼神示意,“這是怎麼回事?”
林越便將燕安謹的吩咐,告知與他。
梁武一聽主子那邊一個幫手都沒有,算是單槍匹馬闖入北門,急得抓耳撓腮。
“你可彆給主子添亂。”林越忙道。
“俺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梁武回到隊伍中,告訴其他狐妖,城裡可能有邪修,待會兒打起來注意防備邪修。
與李桂的大軍會合前,林越突然下達命令,所有人警惕備戰,不僅要防備城中軍備,更要加倍提防李桂大軍反撲。
另一邊,燕安謹突然回到大營,幾位副將大為驚詫,還以為東門出了什麼差錯。
不過看世子毫發無傷,不像是經曆了一場惡戰,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