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真喜歡 她開心就好(1 / 2)

荒腔 咬枝綠 16700 字 10個月前

旁巍這通電話結束, 沈弗崢還沒來得及喊老林過來吩咐事情,水廊一側就有個男人身影模模糊糊走過來。

沒走近,聲音就傳過來, 煙抽多了的聲音, 不僅聽著啞, 說話都夾著咳聲。

待走近了,到了亮處。

沈弗崢看清來人, 是沈弗良,酒色浸得拉滿紅血色的眼球微凸, 笑容誇張, 顯得有些醉酒瘋癲。

“你說我這難得回京市一趟, 東道主, 你不招待——咳咳——招待招待?問了一圈人, 你躲在這兒,怎麼, 沒聽說啊, 阿崢什麼時候愛聽戲了。”

沈弗崢聞到酒氣。

或許是心神不寧, 他此刻特彆疲倦, 這種累怠不顯山不露水慣了,少了脆弱做筋骨, 從外瞧著,隻顯得他十分漠然, 即使說著客套的話, 眼底都如冰湖,沒什麼情緒波動。

“昌平園沒意思?”

沈弗良按了幾下脖子,嫌道:“這麻將打得我犯困,昌平園太正經, 這太正經的地方,我就待不住,你給我換個地方娛樂娛樂,我真得放鬆放鬆了。”

沈弗崢本來準備打個電話叫蔣騅過來,沈弗良不肯,連所謂兄弟情義都扯出來,叫他今晚一定賞光,難得他回一趟京市,這點麵子也要不來?

那晚怎麼說,也很像冥冥中注定。

一路霓虹開到會所門口,盛澎披著外套迎出來,說都安排好了。

這種酒肉場合的溜須拍馬,盛澎最會,玩咖最知道玩咖愛聽什麼,三兩句話就能把氣氛烘到點子上,手臂搭著沈弗良的肩,嘴上應著沈弗良的話,相見恨晚的聲音一聽,這一趴少說要到天亮。

這家會所,不是那種掛著金光招牌,短裙白腿的姑娘夾道迎著,稍稍經營不善就被罰款貼條上新聞的夜總會。

青天白日隔著玻璃往裡瞧,像個高消費的茶座,木案竹椅,檀香幽幽,很有幾分水墨意境。

後頭就不是茶座了,也不講究什麼意境。

這種地方的經理都是人精。

盛家靠沈老爺子一路提拔的事,沒多少人知道,會所的經理自然也不會知道這等辛秘內情,但經理清楚一件事,姓盛的是老板,眼前這位沈先生,是老板背後的老板。

沈弗崢從包廂裡出來透氣,食指與中指並著按揉太陽穴,他明顯能感覺到這兩年自己的耐心越來越差,很多戲,現在做不全,也懶得做全。

有人說麵具戴久了摘不下來,到他這好像相反,這麵具遲早得破,新皮肉也早遲會長出來。

經理見著人,立馬放下手頭上的事躬身迎上去,隨著沈弗崢的步子,問他是不是不舒服?現在是幫忙喊司機,還是去給他泡杯茶。

沈弗崢解開一顆襯衣紐扣,捏了一把喉嚨。

洗手間門口有男女起爭執,男的打女的,耳光扇的很響,女的大冬天穿著露腿的連衣裙,長發遮臉,往牆麵一跌才沒被掀倒。

男的收回手,攥了攥拳,皺了皺眉,仿佛他才是這大場麵裡最受累的那個。

服務生端盤子從旁路過,不敢多看,又見怪不怪,隻屏息加快了步子,像是擔心掃了這位彭少爺動手的雅興,會禍及自己。

而經理則是怕影響了這位沈先生的心情,伸手往旁邊引路:“您從這邊去茶座吧,能少走幾步路。”

像是忍氣吞聲許久,終於爆發似的,前方那道女聲忽然喊著:“我都說了!我聯係不上!鐘彌早就搬出宿舍了!你打我有什麼用!你打鐘彌啊!你打到她就範啊!之前在酒吧你叫人壓著她,說不喝酒就得跟你上床,把她喝到胃出血進醫院,你不是很厲害嗎?現在乾嘛要靠我啊!又不是我想和鐘彌上床!”

“啪——”

“你他媽再說!”

第二個巴掌帶了怒氣,比第一下更重,那姑娘就跟一片葉子一樣摔到地上,又被踢了一腳。

身邊的經理正要說話,隻見身邊的沈先生目視前方,還沒喝茶,人就已經透出一股子清明冷感,沒表情,隻稍抬了抬手,不許他出聲。

氣急敗壞的男人走了,被打的姑娘一時起不來,伏在地上小聲抽哭,背很薄,瘦得有點不健康。

鐘彌也是這樣的,抱起來,摸到後背的骨頭,那一瞬間閃過的是沒有綺念的心疼。

沈弗崢從經理的西裝口袋裡抽出手帕。

深藍色,一角繡著大牌LOGO,何曼琪盯著那塊絲質手帕,先是一愣,隨即慢慢朝上抬起頭,看見一張男人的臉。

她在彭東新身邊忍氣吞聲,來來回回自我洗腦的話就那幾句,除了有錢有權,她也總想著,那些消遣美色的男人,年紀大就不說了,往往半點能下咽的姿色也無,好歹彭東新稍微打扮打扮,年輕帥氣又多金,站他身邊都體麵。

可眼前這個男人,彭東新不能比。

跟著彭東新開了一些眼界之後,她越發明白什麼叫富貴抬人,氣質襯皮相,比畫報上的明星還要有吸引力,明星還需要人設包裝,這些人,真金白銀,壞得坦蕩。

她將手帕接過來,低低說了句謝謝,站起來,擦著手肘和膝蓋。

“你是不是讀舞校?”

何曼琪一愣,狼狽裡竄出一股灼熱:“嗯……”

她下意識想多,那些男的好像都對藝術院校出來的女孩子興趣格外濃厚。

“我讀京舞。”

很硬的一塊招牌。

沈弗崢頷首道:“看來你是真認識鐘彌。”

何曼琪瞪大眼,露出茫然:“鐘彌?我認識鐘彌怎麼了?”

-

沈弗良很久沒見沈弗崢回包廂,上完廁所洗手出來,甩著手上水珠,拉住一個路過的經理問沈弗崢是不是提前走了。

經理說:“沈先生在茶座跟人聊天。”

“跟人聊天?”沈弗良稀了奇,“男的女的?”

“女的。”

沈弗良又一笑,仿佛應該是這樣。

他跟他弟弟沈弗禹常年在南市,他們兄弟倆不怎麼受老爺子待見,這幾年也少回京市惹不痛快,跟沈弗崢來往不多,對他了解也少。

他大沈弗崢四歲,沈弗禹大沈弗崢一歲,都是同輩人,偏他獨得青眼,出類拔萃,一門子榮辱全憑老爺子的意思,大家臉皮不會撕破,可麵和心不和也是很正常的。

他去茶座瞧了一眼,回來往軟包沙發裡一靠,跟盛澎樂著說:“沒想到啊,我們家老四這眼光也挺俗,我當他好什麼陽春白雪呢。”

說著接過旁邊女人遞來的酒杯,女人的下巴被他手一掐,朝盛澎那邊轉了一點,“也就這樣的。”

盛澎一時沒聽懂:“什麼意思啊良哥?”

“領著個女的,估計是在等司機過來了。”

沈弗崢剛剛出去時,不想多待的意思,盛澎瞧出來了。

但女人?哪來的女人?

他們都當沈弗崢要走了,沒想到這一晚,沈弗崢還有再推開這扇包廂的時刻。

盛澎往嘴邊遞煙的動作一頓,煙頭沉在酒杯裡的動作,幾乎和他起身同時。

沈弗崢逆著走廊明亮些的光,盛澎看不清,隻覺得他身邊的氣壓不太對勁,見沈弗崢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盛澎立時走過去,嘴上問著:“四哥,怎麼了?”

剛剛那趟沈弗崢出去的時候,人看著還有點倦,這會兒把盛澎喊出去,眉壓著眼,叫他去現在就去查鐘彌和彭東新,他需要確定一些事情,越快越好,越細越好。

那樣子,倦意不存,看著像是叫整個京市今晚都彆睡了。

盛澎想不到這兩個人能有什麼牽扯。

“彭東新有什麼好查的?彭家一個沒本事的紈絝,被彭東琳姐弟倆壓著,除了不務正業也隻能不務正業了。”

盛澎對這種京市的二流少爺特彆了解,喜歡跟那些小網紅小明星在一塊玩,身邊養著一幫米蟲,男的女的都有,成天圍著捧著,就這麼點兒樂子了。

彭東新逼鐘彌喝過酒,她酒量不好,那晚胃出血進了醫院,彭東新才放過她。

這是沈弗崢剛剛聽來的。

盛澎的表情一時很微妙,臉上同時浮現兩種不同的驚訝,一是彭東新居然對鐘彌做了這種事,二是沈弗崢怎麼這麼在意鐘彌,從州市回來後,還有什麼故事是他不曉得的嗎?

盛澎那一晚都沒睡,一個人恨不能掰成八瓣用,後半夜沈弗良說昨天打麻將打得腰酸,盛澎還得陪著去樓上做水浴城做按摩,手機一刻不離手,就跟個錦衣衛頭子似的,把朋友圈裡能用的全拎起來“加班”。

這一夜,京市的玩咖圈子裡跟過年似的熱鬨,都捎著熟人在四處問消息,這鐘彌誰啊?

隻聽說惹過彭少爺,怎麼又得罪盛澎這尊大佛了啊?

朋友把這話帶給盛澎,盛澎衣服一件沒有,身上就蓋著條大毛巾,手機按耳朵邊上,一臉怨相,哪是享受按摩,白毛巾往上扯扯,蓋著臉能把他送走。

“我他媽算大佛了?你他媽進過幾間廟啊?你當擺譜的都是大人物呢,少他媽扯犢子了,我要消息!”

哈欠連天的時候,盛澎是真恨彭東新,死屍一樣躺著,嘴裡忍不住罵:“個逼崽子,得罪誰不好。”

天色蒙蒙亮,盛澎給沈弗崢發了微信,該彙報的都彙報上。

末了,立場堅定地說句心疼話:“彌彌給這貨欺負慘了,胃出血進醫院不說,原來的實習也丟了,純粹是被逼回了州市,怪不得那會兒逛廟街,她說她不喜歡京市,我還當她跟我開玩笑呢。”

沈弗崢昨天晚上就從她室友口中知道,她是因為彭東新才回的州市。

她說她不喜歡京市,這個“不喜歡”不是那種小姑娘顯個性,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不喜歡,是因為厭惡,是因為恐懼,是因為有人壓得她喘不過氣,隨隨便便使點手段就能讓她的生活不安寧。

那晚在城南,她知道他的身份,忽然情緒收不住,是不是也有這個原因?

他開始反思,之前相處是不是表現得太高高在上了,沒照顧到小姑娘的感受?讓她覺得他跟彭東新本質上是一類人?

“車備好了。”傭人來通知。

沈弗崢往外走,遇見精神不濟的沈弗良從外頭回來,對方很驚訝,好像沈弗崢昨晚不應該睡在老宅這邊一樣。

今天吃完午飯,大概下午二伯一家就要回南市,按理都要到場送彆,所謂團圓,也就講究這麼點儀式感。

沈弗崢卻要出門,按不了理,也懶得講究。

今早,沈弗崢跟旁巍助理電話溝通過,鐘彌沒有受傷,被架子砸到的是一個武指老師。

“武術指導和舞蹈替身不是同一個人,旁總他對劇組的事情一竅不通,可能搞混了,以為是鐘小姐受了傷,不過這部戲拍得有點趕,工作強度挺大的,像什麼磕碰啊淤青啊,就在所難免,不過還好,鐘小姐一點都不嬌氣,我過來這幾天,瞧著她挺開心的。”

楊助理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

沈弗崢倒記著那句“不嬌氣”,心想是一點不嬌氣,哪個嬌氣的姑娘能這麼忍,怎麼說她外公也是章載年,彭東新,小三上位的非婚生子,她居然能忍著被一個上不得台麵的紈絝這麼欺負,也不肯講出來。

何瑜說章家人寧折不彎,一點都沒有誇張。

沈弗崢應著:“她開心就好。”

“那沈先生,您今天大概什麼到沛山?飛機隻能落到省會機場吧,我安排車去接您?”

“下午一點半吧。”

“好的,時間我記著了,”說著,楊助理客套起來,“您看您,這麼大方請劇組吃飯,結果您自己趕不上來吃這頓中飯,還挺不好意思。”

沈弗崢笑了一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怎麼,旁巍沒去探過班嗎?”

楊助理回答,不排除其中有跟誰聊天就阿諛誰的成分。

“旁總他沒來過,他是真拿靳小姐當小孩兒看,靳小姐在他那兒就跟萍萍差不多,您彆看我們旁總結過婚,這方麵,不太開竅,沒您會。”

沈弗崢覺得有意思:“沒我會?我會什麼?”

沈先生具體是用什麼情緒說這話,楊助理隔著手機琢磨不透,也不敢往下再說,他不可能說,您挺會欲擒故縱的,前腳把人家畫還回去了,後腳把自己千裡迢迢送過來了。

電話裡得知鐘小姐今天的舞蹈戲份就要結束,立馬慷慨解囊請全劇組吃飯,楊助理之前就拍過旁巍馬屁,拍完自家老板,現在也能拍一拍老板的好友,男人嘛,為女人花錢的時候是最帥的。

再說了,鐘小姐就是來劇組幫朋友當個替身的,前後拍了一周,不露臉的戲份最後剪到正片裡,說不好能不能有一分鐘,真沒聽過哪個替身還有殺青宴的。

鐘小姐自己也聞所未聞。

上午幾個鏡頭補完,鐘彌體力消耗得所剩無幾,一大口吸掉三分之一的果茶,喉嚨冰爽,但胃裡傳來咕咕缺食的抗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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