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懸空時 愛欲是風中火炬(1 / 2)

荒腔 咬枝綠 10093 字 11個月前

鐘彌睫毛低低斂著, 沈弗崢以為她起了睡意,正起身說著明天的行程安排。

“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

鐘彌見他起身, 手指抓在被沿,眼睛又抬起來,“你能不能,先不走啊?”

房間安靜, 即便話如落針,也可聞。

沈弗崢先是俯看著她。

“怎麼了?”

他眼底有淡淡的一抹愉色,瞧人清明, 再說這話, 好像是已經知道她的心思,隨著她, 配合她。

很想拿一麵鏡子來照照,是不是此刻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鐘彌頰麵不由發燙, 聽到外麵機械落地的響:“外麵有人, 我現在閉眼會有點害怕, 你能……你能等我睡著了再走嗎?”

沈弗崢用行動回答, 將台燈亮光調至最弱,坐回床邊那張椅子上,分著腿, 向前弓著腰,握了一下她搭在被沿的手指尖, 給她安心。

“睡吧。”

那晚的入睡體驗非常神奇。

她以為有沈弗崢在身邊,自己會很難睡著,但說希望他等自己睡著再走的話已經放出去了, 本來打算閉著眼裝睡,聽他腳步聲離開。

可一想到裝睡被發現會更尷尬,她裝得特彆認真,心無雜念,放鬆呼吸,沒想到很快真的把自己裝得睡過去了。

窗簾沒拉嚴,小小夜雪後是晴日,清透陽光刺進來,撐明整個房間的亮度。

鐘彌睡飽自然醒,在被子裡翻身,悠悠睜開眼,正在抻勁的纖瘦身體隨著映入眼簾的畫麵,緊急按下暫停,整個人直接僵住。

她看著某個方向,眼珠又轉去看窗外的早晨。

證明一夜真的已經過去。

那盞微弱的台燈依然垂首儘職工作,昨晚照房間,此刻靜靜在男人臉側亮著,給那副本就好看的五官添上出塵光影。

鐘彌屏息般靜望。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目光,還是門外頭路過的人聲吵,趴睡在桌子上的男人有蘇醒兆頭。

有人說,睡醒時最無遮掩,最能反應一個人的本心。

他大概是跟溫和一點都不沾邊的,眉心下意識冷肅擰著,眉眼間的蔑然之感叫鐘彌陌生。

他轉脖子向鐘彌看過來,見她呆呆睜著一雙大眼,臉上還是睡懵的狀態,鼻音淺淺溢出,更勝以往的醇沉,相比於笑意,鐘彌更願意理解成一種輕鬆懶散。

“醒了?”

那種陌生感從心頭快速劃過,不留痕跡,鐘彌看著眼前更為熟悉的沈弗崢,點點頭:“嗯。”

想到什麼,她起身下床趿上拖鞋,去翻行李箱,“你……怎麼沒走啊?”

“昨天外麵動靜一直沒停,怕你半夜醒了,身邊沒人會又害怕。”

她蹲在箱子邊找東西,聲音從她背後傳來。胸腔一浮,鐘彌像當頭被擊中,翻到洗漱用具的手,麻麻的。

有腳步聲走近過來。

“在找什麼?”

“牙刷和毛巾。”鐘彌正想起身,肩頭忽有了重量,她的毛絨外套落下來,覆著她的雙肩。

她抓起衣服攏了一下,另一隻手伸出去,“給你,都是新的。”

從沛山坐上車去省會機場,車程長,途中鐘彌拆開臨行前靳月塞給她的一盒蛋糕,迷你的肉鬆小貝,一口一個,她一手往自己嘴裡塞,另一手遞去給旁邊聽電話的人。

他低頭用嘴接。

鐘彌轉過頭,看著他提一瓶水閒閒喝的樣子,一時憋悶無話,他真的很有本事,順手分享變成曖昧投喂這事如果鐘彌提出來了,會襯得是她自己想入非非。

他真的就是天生一副沒空兒女情長的樣子。

真的是天生的嗎?

鐘彌又開始好奇,不由想到昨晚的對話。

相親節目裡,燈亮燈滅代表心動與否,可人在戀愛裡的情緒如波浪起伏,從不是非明即暗。

更像是一個不正常的燈泡,忽然上頭的時候愛生愛死愛到一瞬間就要想到地老天荒,燈泡亮得像要隨時爆炸,除了眼前這個人,什麼都不想管了。另一些時間,又似電壓不穩,時閃時滅。

愛欲是風中火炬。

風時湧時靜,火形狀不明。

到機場時,天快黑,上了飛機,起飛不久,頭等艙內安靜。

鐘彌聲線低平問:“你留學的時候,會經常回國嗎?”

“不是很頻繁,那時候不是很喜歡國內的環境。”

“原來還有你不喜歡又沒辦法改變的東西啊?”

鐘彌那雙笑眼太傲慢,彎著的時候少,肯費力簇起來,無論真心假意,都討人喜歡,好像能讓她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很多。”

鐘彌對這回答不懷疑。

隻是會想,令他煩惱的東西,可能常人很難共情,也不必問那是什麼煩惱。

何不食肉糜。

在州市,他說過他本碩都讀哲學。

“所以你回國也才四五年嗎?”

“八/九年了。”

鐘彌麵露疑惑:“八/九年前,你才二十剛出頭唉,跟我現在差不多大。”

沈弗崢看著她說:“我讀書早。”

鐘彌歪頭:“多早?神童嗎?”

他忽的笑了一聲:“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是很懶得動腦子的那種人,隻是小時候——”那點輕鬆仿佛燒過的紙,稍一碰,碎得徹底,他恢複平靜溫和的樣子,自然地將延伸折回問題最初,“我二十一歲碩士畢業,所以回國八/九年了。”

她輕輕“哇”一聲:“世界的參差,有人二十一歲碩士畢業,有人二十一歲本科畢業證還沒拿到。”

他伸手過來,食指曲著,指節輕敲一下鐘彌額頭。

“好好讀書。”

鐘彌衝他糾正:“我是舞蹈生,而且大四了,沒那麼多書要讀。”

恰好空姐這時過來送飲料,蹲在他們旁邊服務,鐘彌瞥見對方收下巴偷偷抿嘴笑,她想在外人眼裡,剛剛她和沈弗崢聊天的樣子應該挺甜的吧,一個俏皮漂亮,一個矜貴穩重,放在一起都像電影。

可她知道是裝的。

她在裝,他也並非完全真實,就像風抖了火,不想熄滅,就得用手去護一下。

從機窗往外下看,夜還沒有黑到徹底,城市籠在黑絲絨和無數燈火碎星裡,地平線儘頭卻仍有一線橘輝沒有燃儘。

將夜之時。

鐘彌忽然有一種感覺,他這次來沛山找她,他們同歸,並不是一個結果,隻是剛開了一個頭。

黎明尚遠。

“那應該要實習了,之後打算做什麼?”

鐘彌正要回答,卻察覺自己的手被人攏住,很暖的掌溫,沈弗崢將問題擱置一旁。

“手怎麼這麼涼?”

上飛機脫了外套,鐘彌也不覺冷,隻是被這麼一握,對比之下,才發現手是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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