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一到冬天就這樣,四肢都很容易冷。”她開玩笑說,“大概是手長腳長,血液循環很慢吧。”
他掌心裹著鐘彌指尖,搓一搓,替她生熱。
人一定會在事後某一刻清醒,甚至是後悔。
再思及昨夜種種。
那氛圍太好太好,便有了一點品物皆春的意思,明明提醒過自己,鏡花水月不當真,卻還是忍不住沉淪。
航程過大半,鐘彌從舷窗外移回視線,周遭安靜,一點細響都能清楚聽見,她昨晚睡得很好,所以這會兒沒有睡意。
而昨晚那套臨時組合的桌椅,完全違背人體工學,大概讓他睡得非常累,這會兒沈弗崢已經在旁輕闔上眼,麵龐疲態裡呈現一種靜默之感。
鐘彌稍稍低下頭,去看他的手,修長指節分明有力,有種天然的叫人親近的安全感。
她動了動指尖,觸碰到他的食指。
一點點勾住。
他眼皮沒動,指骨輕輕曲了曲,有些下意識回握的意味。
鐘彌抿著唇,慢慢彎起來,腦海那些浮雜的思緒忽然有了靜止的時刻,她不再急迫於理清,混沌也是一種浪漫,什麼都看清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懸空便懸空。
能握這隻手,她甘受這一程的風雨飄搖。
不想去管未來會在哪裡降落。
老林將車停在機場門口,夜晚的京市比沛山還要冷些,風太乾燥,嗖嗖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似的,從大廳出來,鐘彌看見路邊一輛眼熟的邁巴赫,老林站在車邊。
沈弗崢領著她走過去。
“你的車?”
沈弗崢將手上兩隻行李箱遞給老林,回頭攬她肩膀:“這回怎麼不說寶駒了?”
鐘彌鑽進車廂,有股很新的皮革味,四處打量一下:“新買的嗎?”
沈弗崢坐進來帶上車門,嗯了一聲。
鐘彌實在好奇:“不會是因為我說這是寶駒……才買的吧?”
“怎麼不行呢?”他下頜往前微抬,示意她,“跟老林說你要去哪兒,我順便聽聽你的新地址。”
鐘彌扭過頭,與駕駛座的老林對上目光。
她真的很好奇沈弗崢所在的是怎樣一個世界,為什麼那些跟他有關的人,好像永遠都不會有尷尬,怎麼樣都是一副平淡又理所應當的樣子。
隻有她孤孤單單地,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跟老林報完地址,鐘彌將視線轉回來,手撐車座上,探身湊近沈弗崢,繼續問:“真的是因為我才買這個車的?”
“彌彌小姐都誇的寶駒當然要支持一下。”
說得好像他是她的粉絲一樣。
鐘彌既覺得甜蜜,又很苦惱:“可是,我當時就是隨便一說的,邁巴赫得給我打廣告費!”
不止沈弗崢,連老林都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是京市十二月的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應了文殊蘭的花語。
與君同行。
總覺得需要用什麼紀念一下,等紅燈的時候,鐘彌拿出手機問他:“你討厭拍照嗎?”
或許他是不喜歡的。
但有時候“不喜歡”沒有“願意”重要,他伸出手臂示意她靠近過來,說自己不上相。
鐘彌舉著手機,看鏡頭裡的他:“太謙虛了沈先生!放心吧,我會把你拍得豔光四射!”
新年第一天,這張豔光四射的照片隨著一則微信消息切入,亮在鐘彌的手機之上。
她伸手摸進被子裡來看,眉眼很痛苦地皺著,適應光的幾秒,她在心裡想,以後還是少跟盛澎蔣騅這幫人廝混。
昨晚跨年,鬨得太晚,連坐車回家的功夫鐘彌都不願花,從酒吧出來,栽進附近酒店的大床上,一覺睡到此刻手機顯示的下午時分。
沈弗崢發來的是:還沒睡醒?
上麵還有一條間隔五個小時的消息:睡醒了沒有?
鐘彌回他:剛剛醒。
從沛山回來沒多久,沈弗崢就飛去美國處理事情,昨晚在酒吧,蔣騅的女朋友跟她透露了沈弗崢具體是去忙什麼,沈弗崢堂妹那個未婚夫好像有隱藏的債務問題,沈家女眷這次去那邊度假發現的端倪。
這婚還能不能結,一下成了未知數。
沈弗月隻信任她四哥,電話裡哭著要他過來主持大局。
跨年夜,鐘彌跟蔣騅女友才第一次見,不過這姑娘好像對她自帶惡意。
她告訴鐘彌這些當然不是好心分享。
“所以說門當戶對是很重要的,知根知底才萬無一失,就比如我和蔣騅,自己在外麵瞎找的,誰知道是人是鬼啊,現在騙婚男和撈女很多的,就像美國那個,還有——”
她做著延長甲的手在場內一劃,快指到鐘彌身上的時候,隨便揮了揮,笑著打哈哈,“嗯……反正,就很多。”
鐘彌想笑,又忍住,原來傻白甜千金瞧不起這麼多人,也拿她當撈女一個,明嘲暗諷。
但很奇怪,鐘彌對虞曦很難生出惡氣,大概是圓臉功勞,小貓再野也可愛。
貓係長相,長得像小貓,名字叫小魚。
多可愛。
鐘彌握著酒杯,隨著音樂節奏輕晃,配合著朝她點點頭,貼她耳邊喊:“那你要看好蔣騅哦!”
“我會的!”
鐘彌攥起小拳頭:“加油!”
小魚很不爽,覺得自己在被當貓逗。
盛澎昨晚開的是套間,睡到迷迷糊糊,鐘彌察覺外頭有聲音,但懶得起來看。
洗漱完出去,客廳躺兩隻G家的厚底小皮鞋,複古紅綠的裝飾配色,一眼可辨,包包躺在房門口,估計人睡在裡麵。
鐘彌懶得管,把擋路的鞋踢到一邊,等客房服務來送餐,打算吃完就走。
送餐的小推車一進門,她手機也響了。
沈弗崢打來,估計是看到她剛剛回複的消息,鐘彌得知他剛從美國回來,不知道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由於他並沒有把家裡的事告訴她,她是從小魚那兒隨一份嘲諷才知情,所以這會兒不好問。
她往嘴裡送海鮮粥,說著她以前不願意講的廢話:“那你應該挺累的吧?要倒個時差嗎?”
“在飛機上睡了一覺。”
沈弗崢問她:“你有小禮服嗎?”
鐘彌咬住勺子一愣。
“沒有。”
這是她生活裡用不上的東西。
“那我來接你去商場,還在酒店?”
鐘彌問:“需要小禮服做什麼?”
他沉吟片刻,隨即用輕鬆的聲音說:“帶你去要廣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