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像昨天一樣教大丫慢慢說話,教大丫發言。因為來得早,結束得早,他走時,喬嫣要給他塞肉餅,翁公怎麼都不肯收,最後還把他逼急眼了,一甩袖子說:“再塞明個兒起俺就不來了!”
喬嫣隻能作罷。
老頭性格古怪,自是有他的原則,把翁公送出院子,她一回頭,看到古大嫂又在籬笆牆上趴著往她家院子裡看。
原本沒打算搭理古大嫂,喬嫣往屋裡走,古大嫂拚命喊她:“小喬,小喬,那個是不是漁村的翁公啊?”
喬嫣停下腳步,“是啊。”
作為島上的八卦頭子,如果古大嫂的八卦地盤隻在家屬院,那可真是小看她了。
當地的漁民她也認識不少,誰家有過什麼事依舊可以如數家珍,曉得翁公並不意外。
古大嫂好奇道:“翁公不是專門給人看病的嘛,怎麼跑你家來了?你家誰需要看病啊?”
古大嫂這個人,她想知道什麼,削尖了腦袋都要去打聽,打聽不到就按自己想當然的理解。左右給大丫矯正口吃不是什麼大事,她答:“我家大丫不是說話結巴嗎,長決聽說翁公會矯正,請他來給大丫看的。”
“你沒騙我吧?”
喬嫣無語:“我騙你有飯吃嗎?”
古大嫂向喬嫣勾了勾手指頭,大有和她長聊的意思,“小喬,你給嫂子說,是不是請翁公來幫你瞧瞧懷不上孩子的?”
喬嫣驟然臉色一變,“嫂子,你要是閒著,就去把咱們村口的大糞給挑了,彆整天關注誰懷不懷孕的,咋滴,我生了你要幫我養啊?”
古大嫂被她這麼一罵,頓時急了,“你…你什麼意思啊你!我好心關心你!”
“我這裡不缺你的關心啊。”
喬嫣哼了聲,轉身回家,順手帶上門,門砸在門框上發出一聲巨大的“嘣——”聲,嚇了古大嫂一跳。
古大嫂往陸家客廳的方向瞪了幾眼,口中嘟噥著:“什麼人啊這是!”
進入十二月,翁公來陸家來了四五天。
喬嫣和陸長決兩口子日日觀摩,也曉得他是怎麼幫孩子矯正的。
恰好到漁民們出去打漁的日子,翁公要出海,教會了喬嫣,他就不用日日來陸家親自幫大丫矯正口吃習慣了。
矯正是個漫長的過程,目前並未看到大丫的變化,喬嫣也曉得這個事情急不得,在協助孩子矯正的時候,也慢慢放平了心態。
喬嫣在學校裡的同事聽說她給大丫請大夫矯正口吃,好奇問她是怎麼做的,二人才剛說兩句,三年級的班主任忽然急匆匆跑過來:“喬老師,你家陸星海和初中的學生打架,被請到初中部去了。”
“什麼?”喬嫣已經很久沒聽到石頭打架了,猛地從位置上站起身,她忙問:“石頭沒受傷吧?”
“沒有沒有,是初中那邊有學生過來找我,要請家長過去,我這就來找你了。”
“我知道了,謝謝啊。”
島上的學校隻有這麼一所,小學和初中是在一起的,隻是不共用同一個操場和教學樓。
初中部的辦公室在後麵一棟樓,喬嫣下一節沒課,直接去了後麵那棟樓。
走進初中部辦公室,看到一臉不服氣的石頭外,還見到兩個老熟人。
周福貴和他媽龔桂芬。
遙想她剛上島的時候,石頭和周福貴打架,龔桂芬就帶兒子上門來找過喬嫣麻煩。
環視屋裡一圈,大人除了老師隻有龔桂芬。
石頭這小子,不會又和周福貴打架了吧?
龔桂芬沒比喬嫣早到多久。
她聽到兒子在學校裡打架被批評,班主任叫了一個學生把喊她喊來。她原本是想來給兒子撐腰,就讓班主任把另外打架的孩子和家長一起叫過來。
先看到被叫過來的學生是石頭,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再一看到喬嫣進來,不好的預感發生了。
喬嫣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地停留一下,先是問石頭:“你怎麼又和周福貴打架了?”
石頭瞪了一眼周福貴,“他死性不改!”
周福貴今年初一,許是上次在喬嫣那裡吃過虧,這回很聽話地說:“喬老師對不起,這回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在背後說你的壞話。”
石頭看向周福貴的班主任:“老師,周福貴都給我道歉了,為什麼還要喊我過來?”
班主任也納悶啊。
他是初中老師,又管不了小學去,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是想把周福貴給教育一頓,結果龔桂芬偏偏鬨著要把對方的家長孩子都喊過來。
見過小事化了,沒見過小事化大的。
喬嫣一開始還以為是多嚴重,結果一來看,石頭沒受傷,周福貴也沒什麼大礙,就衣服臟了,大概是打架的時候在地上滾了一圈。
一時之間,幾人麵麵相覷,班主任看了一眼龔桂芬。
龔桂芬是聽說對麵先動手,才鬨著把石頭喊過來,事已至此,她也隻能硬著頭皮說:“孩子說壞話已經道歉了,喬同誌,這回又是你家陸星海先動的手,總不能回回都照著我家福貴打吧!”
石頭:“那還不是因為周福貴說我媽生不了孩子,我不打他打誰。”
喬嫣眉頭一揚,龔桂芬也震驚了。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周福貴,“你、你真這樣說了?”
周福貴死死埋著頭,“我……我也是聽彆人講的。”
要是小孩子的口角,龔桂芬還有可以發揮的餘地。但兒子這麼小,議論人家老師能不能生,回頭傳到陸長決耳朵裡,她家怎麼都是沒理。
龔桂芬一臉歉意地看著喬嫣,“喬老師,福貴隻是聽彆人講……他、他沒什麼惡意的。”
“聽誰說的?”喬嫣問。
福貴撓了撓後腦勺,“黃小元給我說的。”
“黃小元?”石頭詫異,“哼!他表麵裝我好兄弟,居然在背地裡說我媽,看我回頭……”
意識到喬嫣就在旁邊,石頭趕緊閉上嘴。
龔桂芬緊接道:“喬老師,福貴這都說了是彆人告訴他的,他還小,什麼都不懂,你彆生氣啊。”
比起上一回,龔桂芬可真是客氣多了。
石頭看起來也沒有受傷,在學校裡為了這種流言糾纏,到時候吃虧的照樣是她。
喬嫣說:“我沒生氣,福貴,你給我說說,黃小元是怎麼給你講的?”
周福貴看了龔桂芬一眼。
似乎是想趕緊把鍋推到彆人頭上,龔桂芬擠了下眼睛,催道:“喬老師問你,你就說啊。”
周福貴磕磕巴巴道:“他、他就說……喬老師生病了,請翁公去看病。我問他喬老師生了什麼病,他說是生不了孩子的病,因為……因為石頭一直沒有弟弟妹妹。”
“你放屁,大丫是我妹妹。”石頭怒道。
周福貴:“大丫又不是喬老師生的,我們說的是喬老師生的弟弟妹妹。”
他從黃小元那裡聽來,也當八卦說給同學們聽。
誰料正好被路過的石頭聽見,這家夥二話不說就揍了他一頓。
周福貴自從上次和石頭打架,就不怎麼在一起玩,被他打了一拳,迅速還手回去,兩個人就打了起來,這才被班主任給請到辦公室。
然而,被叫家長就算了,他還沒打過,心裡自是有自己一番委屈。
陸石頭這麼能打架,有本事去打黃小元啊!明明是他說的。
現在事情水落石出,喬嫣心裡有了數。
班主任見他們和解,讓兩家家長把孩子帶回去。
剛出了辦公室,龔桂芬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眼睛已經快速把喬嫣打量了一番。
喬嫣個頭在北方說不上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奈何她身段好,胸脯鼓鼓,腰肢纖細,但胯並不是太寬,看起來不像是好生養的。
哎,漂漂亮亮一個姑娘家,要是真生不了那就可惜了。
龔桂芬在心裡感慨。
這時,喬嫣又問周福貴,“福貴,你曉得黃小元是從哪裡聽說來的嗎?”
周福貴搖頭,“他沒有說。”
龔桂芬問:“喬老師,你彆多心啊,我們福貴心底不壞,就是聽彆人講了,以為這個不是什麼大事,不是故意在後頭議論你。”
在龔桂芬這種人心底,她兒子不管做什麼錯事都是有原因的。
喬嫣也無意和她爭對錯,“沒事,我沒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龔桂芬笑道,“不過說起來,黃副團長家是住在你家隔壁吧,是不是他家小元有什麼誤會……”
龔桂芬也有點在意,黃小元是不是曉得些什麼。
畢竟無風不起浪。
喬嫣:“我也不知道,翁公去幫我家大丫矯正口吃,我以為左鄰右舍都知道。”
她把話擋了回去,龔桂芬見她不樂意說,乖乖閉了嘴。
經過這一出請家長,事情還是小範圍傳開了。
和喬嫣關係好的幾個老師,也旁敲側擊問她打算什麼時候要個孩子。
就連石頭在晚上也一本正經問他爸:“爸,你和我媽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弟弟?”
陸長決還沒聽到風聲,冷不丁被他兒子催生,頗為無語,“我和你媽生不生,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周福貴都在背後說我媽不能生孩子。”
男人眉間擰成“川”字,他先朝喬嫣那兒看了一眼,“怎麼回事。”
石頭把今天發生的事,給他爸說了一遍,當然他打人那裡,一句話跳過,重點是說周福貴怎麼說他媽,怎麼被請家長,怎麼道歉。
而陸長決一針見血抓住重點,“你又打架了?”
石頭很心虛,“爸,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我媽被彆人說。”
“在我這裡,你打架就是重點。”
正在畫畫的大丫抬頭,“哥哥,不準打架!”
石頭對她吐了吐舌頭,又一本正經地對陸長決說:“那我以後不打架,你會和我媽生弟弟嗎?”
喬嫣把廢紙揉成團,砸在石頭腦袋上,“陸石頭,我和你爸有自己的打算,你操心這些做什麼。”
石頭撇了撇嘴,“我不想聽彆人說你。”
相比較其他孩子,石頭心思比較敏感,還護短。在他眼裡,他媽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自然不允許說他媽的不好。
喬嫣走到他身邊把紙團撿起來,丟到垃圾桶裡,“你年紀輕輕就彆想這麼多了,倒是以後和黃小元黃小濤在一起玩,彆跟著他們學,屁大點小事不管真假都亂傳。”
對這兩個玩伴,石頭有很大的意見。
下午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表示和他們“恩斷義絕”,以後不一起玩了。
陸長決一聽,就琢磨出來是什麼回事,他指了指左邊,“這邊說的?”
喬嫣點頭。
想來想去,隻有古大嫂那個八卦精會亂說。她不是從大人口中聽到這消息,而是孩子那裡傳出來的,多半是古大嫂在家裡嘀咕,被黃小元聽了去。
看了看時間,喬嫣催兩個孩子上床睡覺。
她去洗了個臉回臥室,陸長決也跟在她身後進屋。
把疊好的被褥鋪開,喬嫣抬起頭,就見陸長決站在門口發愣。
她走過去關上門,隨口問:“長決,你打算和我要個孩子嗎?”
陸長決眸光一閃,目光在她的麵龐上掃視了兩圈,看不到一點看玩笑的情緒,心裡一下亂了起來。
“喬嫣,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被彆人這麼說。”
“你道什麼歉,這又不是你的錯……”說著,喬嫣猛然發現不對勁,牙齒咬住舌尖,她滿腹疑問地望著陸長決。
不是?陸長決為什麼要道歉?
不會是她給陸長決背鍋了吧??
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喬嫣話頭一轉,瞪圓了眼,聲音也便尖了,“不是,陸長決,你不會真不行吧——”
陸長決:“……”
她好像突然間開竅了。
怪不得要道歉呢,她提他承擔了那麼罵名,能不道歉嗎!
越想越覺得是這回事,喬嫣一下子就委屈了,她朝陸長決胸口錘了一下,“不行,你給我想辦法,把這個誤會澄清清楚。”
喬嫣越想越惱,又要錘陸長決一下,被對方捉住手腕,語氣裡有顯而易見的無奈,“你的腦袋裡想的都是什麼?”
“那……那你剛才說的那話……”
“我的意思是,暫時沒有打算要孩子。”陸長決呼了口氣,抓著喬嫣的手放下,“司令之前去首都開會,看樣子在邊境會打仗。到時候邊防部署,調月牙島的部隊過去,萬一真到我頭上,你懷著孕,我怎麼放心過去?”
喬嫣靜靜聽著,心其實已經揪了起來,“真要打仗了?”
“很有可能,不過你彆擔心,就算打了,規模也大不起來,我估計也就這一兩年的事情,所以是想等到這段時間過去,你打算要孩子,我們再考慮,不是……”陸長決有點難以啟齒,壓低了聲音,“……不是不行。”
喬嫣前一秒還心係和平,結果聽到他為自己正名,忍不住破了功。
人想笑的時候,靠憋是憋不住的。
嘴角拚命壓著,卻又忍不住往上揚。
陸長決似乎是被喬嫣刺激了,往她腰上擰了一把,“還笑。”
“你不是行嗎,乾嘛還不讓人笑。”她佯裝生氣,語調帶著些俏皮,說前半句的時候,眼睛還有意無意往下瞟了瞟。
陸長決和她麵對麵站著,又高出一個腦袋,喬嫣的動作在他眼裡一覽無餘。
心裡像是被點了一把火,瞬間蔓延全身,在喬嫣轉身之際,他一把拽過喬嫣的手臂,摟住她的腰,往身上一抱,低頭吻了下去。
喬嫣隻感覺身體忽地懸空,下意識抓住麵前的人,卻是順勢抱住了陸長決。
陸長決輕而易舉地把她抱起,親了一會兒,感覺有點不妙,又把喬嫣放了回去,隻是抱著她,喊了一聲:“嫣嫣。”
他聲音有點沙啞,仿佛在克製自己的情緒。
喬嫣笑了笑:“你擔心這麼多做什麼,就算懷上了,也不會這麼快就把你調走吧,況且,會不會把你調去也不知道呢。”
他當然也清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陸長決輕呼了一口氣,感覺到喬嫣抱在他腰間的手收緊,整個人直接往他懷裡鑽。
喬嫣骨架小,身上也沒太多肉,整個人軟乎乎的,貼在他的懷裡。
明明兩個人隻是擁抱,他卻能感覺到在這寒冬臘月裡,四周的溫度都散發著燥熱。
他好像嗓子眼也燒著了,連吞咽的動作都有些難做。
乾脆把喬嫣橫抱起放到床上,他親了親喬嫣的額頭,說:“你怕的話,就給我說。”
喬嫣看著他,笑了一下,眼睛裡像是閃著光,“嗯。”
冬天的浪潮聲遠遠不如夏季的那樣洶湧,就連夜晚,都靜了不少。
翌日。
石頭被陸長決從夢中叫醒,起來洗了臉才徹底清醒過來。
飯桌上,放著煮得極稠的粥,他皺了皺眉,知道這肯定是他爸做的,“爸,今天怎麼是你做早飯,我媽呢?”
陸長決拍了一下兒子的頭,“你媽天天天不亮起來給你做吃的,今天多睡一會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