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兒子哪裡都好，就是太有自己的想法，一般人說不動。
不管他是不是敷衍，聽這個口氣，陸母曉得自己不管怎麼說，得來的都是這種回答。
下午，陸長決去了營區。
等兩個孩子起床，喬嫣和他倆帶著兩老去海邊趕海。
喬家塘不靠海，陸父陸母這一輩子沒見過海的景象，冬天潮水退了不少下去，陸父跟著海灘上的漁民，學習怎麼從沙灘裡挖蛤蜊、蟶子、螃蟹。
大丫和石頭到了海邊，找到幾個平時一起玩的小夥伴就在岸邊撒歡。
因為喬嫣不準他們到海邊來，這次大有玩得儘興的意思。
陸母盯著倆孩子，就怕他們一趟跑沒影兒了。
喬嫣給陸母說：“娘，你彆操心他倆，和他們一起那幾個孩子，都是附近漁民家的小孩子，不會知道哪裡危險，不會帶著他們亂跑的。”
“俺……俺就怕這海水一下撲上來了……”
“現在是退潮的時候，海水隻會往後麵退，不打緊。”
陸母將信將疑地看著大海。
接著，她被喬嫣拉著一起去趕海。
婆媳二人拿著桶，學當地的漁民在沙灘上挖東西，挖了好一會兒，收獲了不少貓眼螺。
陸父陸母趕海這一趟儘了興，收獲頗豐地回了家。
陸長決從營區回來，見自家媳婦和兩老相處得還不錯，晚上睡覺前，鑽進被窩裡給喬嫣說：“我看我娘對你印象不錯，要是她在這裡住的話，你們應該不會吵架。”
喬嫣在床上疊衣服，把衣服放回櫃子裡了，她坐回床上，才道：“且不說我和你娘會不會吵架，就算吵了，那也是該你想辦法解決的事。”
“為什麼就是我想辦法？”
“當初處理我和石頭的關係你也不是挺在行的嗎，交給你，我放心。”
陸長決笑，“都是喬老師教得好。”
“可彆亂說，我沒教過你啊。”喬嫣躺下來，冬天剛進被窩，裡頭還冷著，隻有她灌的熱水瓶周圍有點溫度，不過陸長決身上熱，她往陸長決那邊挪了挪，把腳往他腿中間塞，“太冷了，給我暖一下。”
每到冬天，喬嫣的腳都凍得跟冰塊似的，沒有熱水袋捂著，能一晚上都是僵的。
剛衝了熱水的瓶子太燙，不適合現在捂腳，她就習慣性往陸長決那裡塞。
陸長決直接給她夾住，“怎麼又凍成這樣，你還是穿著襪子睡吧。”
“穿著襪子不舒服，你給我捂捂。”
男人挑了挑眉，直接把她摟懷裡，溫度通過衣料傳到她身上，一同傳來的還有他笑時微微震動的胸腔。
喬嫣把今天陸母給她講的那些，關於喬老三的時候給陸長決說了。
饒是對喬老三一家人的下限有心理準備，還是被他們的做法惡心了一番。
喬嫣講：“我就曉得吃力不討好，給躍進塞進部隊裡，一聲謝沒撈到，還被他們在老家這樣說，長決，老實說，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在我麵前你說這些乾什麼，你爹你娘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反正咱們不在老家，聽不見看不著，不心煩。”
“但是爹和娘在啊，娘心底好，讓我勸一勸，說怕我爹現在這麼招搖，到時候給他帶來麻煩。”
陸長決往懷裡看，“你想好怎麼做了嗎？”
“嗯，我原本打算隨他去，但娘說得對，就怕他亂說給你造成什麼影響，”喬嫣對上陸長決的目光，一雙眼睛又黑又亮，“你有沒有辦法嚇嚇躍進？”
“嚇躍進？”
“就是讓他以為是我爹娘在老家亂說話，被舉報了，才影響到他的，”喬嫣說，“反正讓他吃點苦，他就會叮囑我爹娘彆亂說了。”
喬躍進分去的地方本來就苦，再給他一點苦頭吃，恐怕人都要嚇傻了。
若是知道那是因為爹娘管不住嘴巴害的，他鐵定會寫信回去叮囑。
比起讓她勸，躍進那邊更有效果。
陸長決想了想，“真有你的，你爹娘有點事，就拿躍進開刀是吧。”
“就我爹娘寵躍進的做法，躍進日子過得不好，比要他們命還難受。”
“我曉得了，這事我回頭去辦。”
喬嫣一笑，頓時眉眼彎彎唇彎彎，摟著陸長決的脖子，往他臉上親了兩下，“不愧是我男人！”
陸長決眸光一暗，麵前是她笑靨如花的模樣，身子一翻，直接把喬嫣壓到了身.下。
***
第二天晚上，待了兩日的陸父陸母擔心給兒子兒媳婦添麻煩，打算明早就走。
陸長決夫妻兩人勸他們再住幾日，陸母說家裡頭還有事，不能全部丟給老大一家，怎麼都要回去。
後來，不知道陸長決私底下和兩老說了什麼，陸父打算遲兩天動身，陸母在島上常住一段時間。
這本來就是一開始陸長決給喬嫣說好的，對這個結果，喬嫣倒不覺得意外。
送陸父回去那天，石頭很是舍不得。
小孩子最清楚誰對自己好，和陸父相處這幾天，陸父不但什麼好吃的都留給他們兄妹，還給石頭用木頭做了一把小手槍。
這讓石頭在小夥伴麵前很是威風了一把，玩間諜遊戲的時候，都是他來當司令員。
陸父愛去看海，都會帶上大丫和石頭，倆小家夥在海邊瘋玩，彆提有多高興了。
上回送喬老三他們去碼頭，石頭是滿心期待他們趕緊離開，這回他則是問爺爺什麼時候能來。
陸長決：“爺爺年紀大，坐車過來很累，到時候你和你媽去看爺爺奶奶。”
“好，爸，這是你說的，到時候我和我媽去看爺爺奶奶。”
陸父笑得合不攏嘴，“好，到時候你和大丫來，俺帶你們去摘醋柳吃。”
“嗯，爺爺，這是我的桃酥，您帶著路上吃。”
石頭送陸父上船之前，還把自己最愛吃的桃酥塞了一份給陸父，陸父趕緊給他推回去，“俺包裡有土豆和雞蛋，就不吃你的了，你和大丫自己留著吃。”
陸長決在一旁說：“爹，您就收下吧，這是石頭的心意，正好帶回去給我哥和嫂子嘗嘗。”
話都說到這裡，陸父才肯把桃酥收了。
一家人返回時，陸長決給喬嫣說：“今天下午我們開會，趕不上吃晚飯的時間，到時候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好，那我去買點豬骨頭煮湯，你回來以後煮麵吧。”
“都行，你看著辦。”
喬嫣沒和陸母一起回去，轉道去供銷社買東西，稱了兩斤骨頭，竟然碰上了古大嫂和龔桂芬。
古大嫂也是個奇人。
她嘴巴閒不住，次次都被喬嫣懟，偏偏每次見到喬嫣，都要打招呼。
這段時間，她收斂了很多，喬嫣聽人說，最近很少聽到古大嫂和大家一起叭叭，挺不習慣的。
她原本不曉得是什麼原因。
有回碰到黃副團長，對方給她道歉，才曉得是古大嫂是被黃副團長叮囑了。
所以現在古大嫂看到喬嫣，態度都特彆好，這回碰麵了，還對喬嫣“不恥下問”：“小喬同誌，我剛才還是和桂芬說，這回去支援邊境，派她家老周去的可能性最大，你覺得對不對？”
喬嫣蹙了蹙眉，“支援邊境？確定要從北海艦隊派過去了？”
“就是還沒確定呢，”龔桂芬對古大嫂翻了白眼，“姓古的，我給你說，彆咒我家老周啊，怎麼就不是你家老黃去？”
“老黃是副團長，他做不了這個主！”古大嫂嚷著，“而且我哪裡是詛咒了，這不是在猜嗎，南邊那幾個艦隊也有可能啊。”
這兩個都是聒噪的人，你一言我一句在耳邊響起，吵得喬嫣腦殼疼。
她隻感覺心思亂亂的，想到陸長決以前給他說的那些話。
“會不會是我家長決去？”
耳旁的聲音消失了一秒。
最先是龔桂芬說：“放心好了，派誰都不會派陸副團長去的。”
喬嫣問：“為什麼？”
“我聽老周說，上頭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支援，李團長是最先被排除在外的。”
龔桂芬家和李團長家是挨著的，“李團長的愛人也慶幸，還好這次沒輪到李團長頭上。”
李團長是陸長決的團長，隻要他不去，陸長決自然也不會被派去了。
古大嫂點頭：“也是，李團長年紀大了，早年上過戰場，現在身上還有傷，這兩年就要退下來了，肯定不會派他去。”
她邊說還邊念叨著，“回頭我得勸勸老黃，讓他彆一杆子上頭，攛掇著團長和政委派他了。”
後麵她們在說什麼，喬嫣沒有仔細聽。
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她心頭一直揣著事，切菜時，一個沒注意，還把食指給切傷了。
喬嫣“嘶”了聲，把指頭含到嘴裡，陸母看到她這頭的動靜，趕緊去扯了一個小布條來，“怎麼這麼不小心，還把手給切著了。”
“想其他事去了，沒注意……”
“俺來吧，回頭再不小心一下，不好受！”
喬嫣沒和陸母客氣，把菜刀和砧板讓給陸母，去乾其他的。
當晚，陸長決果然如他所說，沒在飯點趕回來。
等喬嫣和大丫洗完澡，他才被小曾送回家。
喬嫣給他煮了碗麵，把碗端過去的時候，陸長決發現她食指上纏著的布條，拉過她的手問：“手受傷了？”
把手抽回來，喬嫣淡淡說了聲：“沒什麼事。”
接著，便話也沒說，去拿乾帕子絞頭發。
等他吃完把碗筷洗了，喬嫣已經去屋裡歇下。
陸長決衝了澡，進屋裡的時候，看喬嫣把自己藏在被子底下，連腦袋都沒露出來。
他走過去，手從外麵伸進被窩裡抓喬嫣，卻被喬嫣狠狠拍了一巴掌。
“嘶——”這一巴掌拍得他手背上火辣辣的，收回來一看，都被打紅了。
陸長決朝麵前的小山包看一眼。
生氣了……？
他鑽到床上，喬嫣感覺到他上來，一直往旁邊挪，等到不能再挪，腦袋從被窩裡探出來，緊緊裹著被子，背對著陸長決。
陸長決說：“嫣嫣，我有事要給你說。”
喬嫣的聲音悶悶的，“我要睡了。”
平常兩個人說事，喬嫣再困都會打起精神和他聊完。
今天這是怎麼了。
陸長決俯下身，湊到她的臉側。
喬嫣趕緊把被子拉過頭頂。
陸長決：“是大事。”
“我不聽。”
見怪了她乖巧的模樣，難得鬨了下脾氣，還真有點讓人揪心。
陸長決問：“你是不是猜到了？”
“……”
一時間，四周如死一般靜。
兩人都沒了下一步動作，喬嫣還是藏在被窩裡不動彈，良久，她聽到空氣中想起一聲他的歎息，緊接著是衣料摩擦的聲響。
陸長決脫了衣服上床，旁邊喬嫣還是沒動。
他想了想，繼續講：“今天部隊裡開會決定，會派我去支援邊境的邊防部署，可能過幾天就要出發了。”
她還是沒說話。
陸長決知道喬嫣肯定不想聽，但他事先答應過，不管什麼事都會坦白，而且這是他們逃不開，要麵對的，索性在這時全部說完。
“去多久還不知道，短點可能三五個月，長點一年。你和娘安心在家，有娘幫你帶大丫和石頭，你把精力留在工作上。”
“那邊可以寫信和收信，我會寄信給你報平安的。”
“這回我們去主要是負責邊防部署，不在戰區，你不要擔心。”
喬嫣終於肯說話了：“是你申請去的？”
“嗯……”
忽然，她從床上坐起，抓著身後的枕頭，就朝陸長決砸了過去，“陸長決，你混蛋！”
陸長決硬生生挨了一下，動都不動，枕頭砸到他鼻子上，彆說，還有點疼。
麵前喬嫣眼睛和鼻尖紅紅的，眼眶裡還噙著淚水，像極了一隻委屈的小白兔。
知道喬嫣心頭不好過，他要去抱喬嫣，卻被對方一把推開，“李團長之前就申請過這兩年退下來，所以這次肯定不會派你們團去，你不主動申請，肯定不會派你對不對？”
“是。”
“你申請以後，有把握組織裡會派你過去，所以才把你娘叫到島上來？”
“是，”陸長決說。
聽到他爽快的承認，喬嫣鼻頭一酸，眼淚又吧嗒吧嗒掉。
陸長決最受不了喬嫣哭，幫她擦掉眼淚，摟進懷中。
喬嫣靠在他肩頭，往他胸膛上錘了兩下，邊哭邊說：“那你就沒有想過我嗎？要是你出事了，我怎麼辦？石頭和大丫怎麼辦？”
“我不會出事的。”
“都上戰場了，刀槍無眼，你就能保證你不會出事嗎？陸長決，你聽好了，我才不會當寡婦，你要是出了事，我就帶著大丫和石頭再嫁，嫁個比你高比你帥還比你有錢的，人家虐待你兒子我才不會管，你要是讓我守寡，就做好你兒子以後被人虐待的準備。”
她聲音帶著哭腔，卻每一個字都說得十分清楚。
陸長決忍不住笑了笑，喬嫣立馬從他懷裡抬起頭，凶道：“你笑什麼？還笑？”
“在笑你要找個比我高比我帥還比我有錢的，怕是有點難。”
“陸長決！”
“好好好，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守寡。”陸長決抱著喬嫣，拉過被褥給她蓋住身子，“好不容易娶到這麼一個好的媳婦，我怎麼舍得讓你守寡。”
他其實不是一個很會表達的人，鮮少說這種肉麻的話。
經過這麼一打岔，而且還發泄了一通，喬嫣心裡便沒有那麼生氣了。
陸長決有這個想法應該是挺久了，所以之前給她提過邊境打仗的事，也算是隱晦地讓她有點心理準備。
所以今天一聽古大嫂她們說起，喬嫣就猜到，恐怕會是陸長決去。
現在聽他親口承認，也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怎麼。
總之，這個結局，並不意外。
她靠在陸長決懷裡，聲音甕甕的：“娘決定留下來，也是你說可能要去支援邊境，讓她留下來陪我吧？”
陸長決笑道：“你怎麼這麼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
“曉得我聰明，你怎麼不一開始就說清楚？”
“我擔心你不讓我去。”
儘管預料到喬嫣會生氣，但陸長決還是決定，等到事情真的確定下來，再告訴喬嫣。
如果和喬嫣商量，一旦喬嫣像剛才那樣哭，讓他彆去的話，陸長決擔心自己真的會動搖。
喬嫣：“你要是真的想去，我哪裡能攔得住你。”
陸長決笑了笑：“可能吧。”
“那邊真的可以寄信過去嗎？”
“可以。”
“那你一定要記得給我寫信，如果忘了，我就帶著孩子跑了。”
“好。”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