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殺了？”
“不殺了，你明天早點去供銷社，買點新鮮的魚，我教你怎麼燉湯。”喬嫣說完，對大兒子揚了揚下巴，“我盯著你爸下廚，這樣行了吧？”
“媽，我幫你一起盯，雖然我爸很可能是朽木不可雕，但我們應該能拯救一下。”
陸長決把雞放了，作勢就朝石頭走過來。
石頭趕緊躲到喬嫣身後，“媽，救我，我爸要打我了！”
陸長決衝他勾勾手，“陸石頭，你過來。”
“你肯定要打我，我才不過去！”
喬嫣瞥了一眼傻兒子，“我剛剛給你說什麼，真以為你爸不會揍你呢？”
說完，她往屋裡走，淡淡地對陸長決說了句：“要打輕點打啊，回頭下手重了，我現在可照顧不了人。”
“媽——”
最後，石頭還是沒被揍成。
他被陸長決罰，在牆邊舉書舉了一個多小時，等到吃飯了才結束懲罰。
喬嫣出月子那天，鄰居們來陸家看孩子。
尤莉給龍鳳胎一人做了件小衣服，雷紅做了兩雙鞋，留著給孩子大些穿，剩下的有把家裡尿布送來的，還有送奶粉和玩具的。
孩子滿月後，不再是剛出生那樣，像隻紅紅的小瘦猴。臉白嫩了些，也好看了許多。
雷紅和尤莉一人抱一個，逗得十分開心。
雷紅問：“孩子起名了嗎？”
喬嫣笑道：“起了，閨女叫陸霏，小名是二丫，兒子叫陸星河，小名是虎子。”
尤莉說：“我猜這小名是石頭起的。”
“石頭和大丫一人起了一個，在家裡我們喊他們兩個不喊大名，他們說弟弟妹妹喊大名奇怪，爭著給他倆起了個小名。”
雷紅說：“那敢情好，能給弟弟妹妹起名，說明以後會照顧弟弟妹妹。兩個孩子你帶不過來，就讓石頭給你搭把手。”
一群人樂嗬嗬地聊著關於孩子的事，時而說這倆小的，時而又說那倆大的。
臨到飯點前，大夥該回去做飯，給喬嫣道了彆。
錢巧巧是和她媽一起來的，走的時候是雷紅先離開，她給喬嫣講：“嫣姐，我後天就要走了。”
喬嫣生下龍鳳胎之前，就聽錢巧巧說過，她要去外麵衛生所學習的事。
後麵生孩子，坐月子，時間一下子過去，她恍然想起來，也到錢巧巧要出去的日子了。
喬嫣在島上能說知心話的不多，隔壁尤莉算一個，錢巧巧也算一個。
她問：“那你這次出去，打算什麼時候回來看看？”
“我也不曉得那邊是什麼情況，如果可以，我半年就回島上一次。”
“那你出去了，記得給我寫信，外頭買東西比咱們島上方便，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原本因為離彆，錢巧巧還有點傷感，一聽這話，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那肯定的，要是外頭有好看的衣服，回來我給你帶。”
路過的大丫恰好聽到這個話，連忙湊過來問：“什麼好、好看衣服呀？”
小姑娘對著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錢巧巧笑噴，“大丫也是個愛美的，聽到漂亮衣服就過來了，”又對大丫說，“我給你小姨講，我要走了，等到時候回來，給你們帶漂亮衣服。”
大丫蹙眉，“為、為什麼要走呀？”她很喜歡巧巧姨，不想巧巧姨走。
錢巧巧給大丫解釋，她現在已經是大人了，已經讀完了書，要麼去鄉下勞動，要麼就要去做其他的工作。
也不知道大丫有沒有聽懂，二人隻見她擰著每天，好半天說出一句：“巧巧姨，你…你怎麼不去…去高考呀？”
錢巧巧驚訝，“你還知道高考啊？但是我們高考都取消了，現在沒有高考了哦。”
大丫說：“以後會，會恢複，你再去考！”
喬嫣驀地一愣。
錢巧巧隻當小家夥是在安慰她，也沒多想，順著她的話說：“好，以後恢複了，我就去考。”
大丫高興地點了點頭。
喬嫣在這時，看到她的頭頂上冒出一個泡泡：“過幾年高考恢複，會有好多人去考，我要讓巧巧姨早準備好。”
喬嫣手心裡忽然浸了一層汗。
彆人不了解大丫，可是她卻很清楚。
這些年大丫愛說話了，心裡的想法表達出來，就很少看到她頭上冒泡泡。
她和陸長決在家裡，可從來沒有給大丫提過高考，一個五歲的孩子，怎麼會知道高考是什麼，還能知道高考會恢複？
這種沒有風聲的事，更不可能是從幼兒園裡聽說的。
她把錢巧巧送走，二丫就哭了起來。
喂二丫喝了奶，二丫乖乖睡著了，那邊虎子尿了，又響起哭聲。
喬嫣讓大丫給弟弟拿尿片，把兩個孩子哄好，準備和大丫談談。
“大丫，你給小姨說，是誰給你講高考要恢複的。”
大丫才把尿片扔在盆裡，等晚上陸長決回來洗。聽到小姨的聲音，她抬起頭，白白嫩嫩的小臉上閃過一抹驚慌，舔了舔嘴唇，不敢說話。
“沒事，你給小姨說，這個又不是什麼壞事。”
大丫支支吾吾，“我……我做夢……”
又是做夢？
她不止一次聽到大丫夢到的怪事了。
上一回還和陸長決討論過，她隻當是孩子的夢比較奇怪，才會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你夢到什麼了？是不是你去參加高考啦？”
大丫搖搖頭：“我、我不能考試，是弟弟去……”
“虎子嗎？”
“不是，是……”明明那場夢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但關於裡麵的細節，大丫還是清清楚楚的記得。
她說的弟弟不是小姨生的，夢裡麵，小姨生不了小寶寶。
可是，小姨也不認識那個弟弟呀。
在小孩兒苦惱的時候，喬嫣看到她的頭頂上庫庫冒出一堆泡：“是後媽生的弟弟。”
“我是丫頭，後媽說不能去參加高考。”
“但是夢裡麵也有好多丫頭都去考試了。”
喬嫣隻聽到自己的心如擂鼓。
她心裡想的這些事，不像是自己編出來的。孩子的年齡在這兒，見識有限，她可能知道自己是個女孩，不招人喜歡，但因為女孩兒的身份，不能去參加高考，不是大丫能延展出來的想法。
除非，真的發生過。
喬嫣揉了揉太陽穴，靜靜思考了一下。
要是大丫沒有被她收養，還在趙國棟那個禽獸那裡，他肯定是不會對大丫好的。娶的媳婦生了兒子，就憑他們重男輕女這一點，斷然不會送大丫去讀書。
或許，大丫夢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呢……
喬嫣被自己的想象給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搖搖頭。
大丫問：“小姨，你、你怎麼了？”
從外麵玩回來的石頭把球扔在門口，進屋來聽到妹妹這樣問，揉著鼻子也道：“媽，你不舒服啊？”
喬嫣很快調整好情緒，“沒有，你看你玩得這麼臟，快去把手洗了。”
“知道了，媽，我想喝麥乳精。”
“想喝自己衝，但是不準偷偷把弟弟妹妹的奶粉倒進去，想喝奶粉就重新泡。”
石頭是個奇葩口味，家裡隻要是有點吃的，他都會想方設法來搞點新花樣。
比如二丫和虎子的奶粉，就成了他衝泡麥乳精的調味品。
奶粉對孩子有益處，她和陸長決掙的錢不至於讓幾個孩子喝不起奶粉，對石頭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喝自己泡，彆衝在麥乳精裡。
被喬嫣看穿了心思，石頭撇撇嘴。
他其實不是想喝奶粉，奶粉還沒牛奶好喝呢。
單純口味怪。
大丫也說他：“哥哥亂、亂吃東西！”
“那你以後彆和我一起吃了。”
大丫連忙捂住嘴。
“好了，去洗你的手，大丫跟我過來。”
把大丫叫到屋裡，喬嫣問她，夢裡到底都夢到了什麼。
大丫縮了縮腦袋，“我、我忘了。”
頭上又有泡泡：“堅決不能給小姨說。”
喬嫣扶額，“大丫，你知道，我不喜歡你們撒謊。”
小姑娘愣愣看了她幾秒，頭耷拉下去，紮在頭頂的兩個羊角辮也跟著垂了下來。
“小、小姨，我怕……”
喬嫣把大丫抱進懷裡，刮了刮她的鼻頭，“有我，小姨夫，還有石頭哥哥陪著你，不怕的。”
大丫一下就紅了眼圈，“那個夢、好怕……”
大丫磕磕絆絆地喬嫣說她在夢裡看到的事。
她沒有被小姨收養，爸爸娶了後媽，是怎麼對她不好，怎麼打她的。
喬嫣聽得出來，大丫沒有說細節，但已經簡單地給她勾勒出，如果喬嫣沒有收養她的話，會是怎麼悲慘的一生。
這個夢，大丫夢到很久很久了。
但是她一直都沒有說。
喬嫣不禁有些懊惱，沒能及時給打開解開這個心結。
“大丫，這些都是夢裡的事，你現在跟著小姨來島上啦，以後要是高考恢複了，你就去考試，然後去上大學。”
小家夥從她懷裡抬起頭，“小姨，我…我可以上、上大學嗎？”
“當然可以了，等到明年上了一年級，你好好學習，成績好了，以後就能考大學了。”
喬嫣讀書是喬婭供的，連妹妹讀書喬婭都會支持，怎麼會不支持自己的女兒上大學呢。
不過喬婭做不到的事，她可以替喬婭來做。
剛才還處在害怕情緒裡的大丫高興極了，夢裡麵她不能去上大學，不能像那些上了大學的姑娘們有好工作，穿得漂漂亮亮的，她可羨慕了。
但是小姨說，可以讓她去上大學，她就要努力學習！
喬嫣又說：“但是恢複高考的事，你不能給彆人說哦，這個是我們的小秘密。”
大丫瞪圓了眼，捂著嘴，“可、可我……我給巧巧姨說啦！”
“沒事，巧巧姨以為你是開玩笑的，以後不說就行了。”
畢竟高考才停止幾年，大丫這麼一個小孩兒，在外麵說高考恢複，被人聽了去，肯定是以為家裡大人亂說話，那還得了？
這時，陸長決從外麵推開門，看到喬嫣和大丫在屋裡。
大丫眼角還沾著一滴淚，他眉心微微一動，“大丫哭了嗎？”
大丫趕緊揉眼睛，揚起下巴說：“我、我不哭！”
陸長決壓根不信，走過來，蹲在大丫麵前，“怎麼？小姨欺負你了。”
喬嫣嫌棄地瞥了眼陸長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小姑娘看看小姨，又看看小姨夫，低頭沉思了幾秒，轉身抱著喬嫣說：“是我和小姨…小姨的秘、秘密。”
“你小姨的秘密都會給我說，你們能有秘密嗎？”
大丫不高興了，望著喬嫣：“小姨，不能騙人！”
“喲，陸副團長，今天有什麼好事，能讓你一回來都在這裡逗孩子？”
“看出來了？”陸長決望著喬嫣笑。
“你這點小伎倆還逃不出我的眼睛。”
大丫問：“小姨，你、你們在說什麼呀？你…你不能說、給小姨夫說秘密！”
“是小姨夫要有好消息了。”喬嫣衝陸長決挑了挑眉，示意他快說。
“組織已經決定，打算任命我做團長，等李團長退休，我就正式接手。”
喬嫣眨了兩下眼睛，即便之前已經打過了預防針，真的聽到陸長決說，喜悅還是迅速占據了心頭，她往陸長決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真的？什麼時候？”
“李團長下個月就要退了。”
“那他們是不是要搬走？”
陸長決點頭。
月牙島是北海艦隊的根據地，這裡都是在役的軍人。退伍軍人退下去後，就要搬離島上了。
喬嫣點了點頭，“那再李團長走之前，我們送點什麼？”
“這個你先準備，如果不夠，我再幫你想想添點什麼。”
李團長畢竟是陸長決的團長，幾年的戰友情，對陸長決也有頗多照顧，在他離開之前，喬嫣理應是要送點好的禮物。
不過這個事不著急，先給陸長決慶祝慶祝比較要緊。
喬嫣出了月子，她身體恢複得不錯，現在也能進廚房了。
既然是要慶祝，陸長決的那點手藝就不夠看。
她讓陸長決看著孩子，自己下廚做了幾個菜。
兩個孩子知道陸長決升職，也都高興得不行。
但陸長決總覺得，石頭那小子高興，是因為不用吃他做的飯。
晚上，喬嫣洗了澡出來，看到陸長決正抱著二丫哄。
兩個孩子一個娘胎裡出來的，二丫比虎子乖多了，虎子尿濕了哭，餓了哭，困了哭，睡不飽還在哭，二丫除了肚子餓會靠哭來吸引她媽的注意力，其他時候要麼睡覺，要麼含自己的手指玩。
對比難哄好的虎子，陸長決喜歡省心的二丫。
喬嫣把頭發絞乾，提醒陸長決：“你彆光顧著帶二丫玩，摸摸她尿布濕了沒有，這笨丫頭尿布濕了都不會哭。”
“剛才我已經給他倆換過了。”
喬嫣過去掐了一下陸長決的臉，笑著說：“長決，你知道不，我就喜歡你這份自覺。”
“我都這麼自覺了，你看看要不要獎勵我一下？”
“美得你！”喬嫣把手收回來。
上了床把孩子挪到中央，又說：“長決，今天我突然發現一個事。”
“什麼？”
“你覺得，高考會恢複嗎？”喬嫣沒回答他的疑惑，卻是拋出一個問題。
陸長決眸中閃過疑惑，“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先回答，我接著再說。”
“如果是以我的角度去看，我覺得不會一直這麼亂下去。國家現在的人才會老，會有退下來的那一天，等到現在的人才退休了，肯定要培養新的一批上去，在未來，高考應該是會恢複的。”
喬嫣問陸長決這個問題，無非是想聽聽他的想法。
他在部隊裡，又是大學生，見識能比她的廣些，指不定還能聽到一些她沒聽過的風聲。
也就是說，大丫的那個夢，是有些真實度在裡麵的。
不然，憑她一個五歲的小丫頭，哪裡能預想得到，高考會恢複呢？
看喬嫣沉默下來，陸長決抱著孩子走到她身邊，“嫣嫣，你在想什麼？”
“就是你回來那會兒，大丫在和我講她做過的一個夢，她說，在夢裡看到高考恢複了。”
“這是什麼意思？”
“萬一，我是說萬一……大丫那個夢，會不會夢到了一些未來發生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