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田走了出去。
然後透過防護網看到外麵正在進行的戰鬥,有火光在某處點亮再熄滅。
他有些遲疑。他不確定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應該站在哪一邊。他曾經的同伴,還是......那雙帶著碎光的瞳孔一直在腦海裡回閃,伴隨著溫和聲音,“我希望你們能更喜歡我。”
如果去找曾經同伴,那以後,就是敵人了嗎。
怎麼,會是這樣。
也許站了十來秒,他感覺到了越來越多的陌生人出現在了周圍,那投來的眾多眼神,警惕、緊張,驚訝、憤怒、絕望?
川田想著怎麼形容這種複雜情緒時,便見阻隔的重重防護網消失了,一道、兩道、三道......統統沒了蹤影。
然後,一切突然變得混亂。
無論是跟他們穿著相似衣服的、還是應該是曾經同伴的那些人,都突然衝了過來。都想殺死他們,或都突現出現在某個人前麵發問,“你是誰?”
“我,川田。”
川田同樣對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發問的人回答。他的喉頭有些緊,說出來的話有些乾巴,他想或許是因為緊張。
眼前人,沒有穿著相似的防護服,自己現在身上穿著的這種。
曾經的同伴,那他認得自己吧?
第一次有可以抓住的過去來到了眼前。腦海裡的聲音不期然響起,“等你們從這裡出去,會遇見在外麵的曾經同伴,會得知所有事情。”
得知所有事情。
他覺得自己應該先發問,嘴巴打算再次張開時,便突然觸著了一雙冰冷的、如看死人一樣的眼神。
危險的感覺瘋狂地湧上後背,而身體本能快於意識的,他側了側身。最終沒有經驗的應對完全落於下風,僅數招後,他重重地砸在艦壁上,喉嚨、心口、腦袋分彆被數根尖銳的金屬條貫穿。
沒有解釋,他看到轉身的背影,出現在最近的另一人麵前。
這最後一眼後,川田閉上了眼睛。
無數乍現的線條波形頻率,層層疊疊的光感輪廓世界裡,他撞入了另一份思想世界,同時龐大的記憶體也一瞬湧入了自己體內。
鋪滿視界的迷朦血色,無數人影在瘋狂晃動。
刺耳的此起彼伏,凋亡敗謝的生命,一張張麵無表情的臉孔,在不斷生死中構織著一副副新鮮軀體。
他看到了一群生命的覺醒與成長,在那永遠迷朦的血色中。學會說話、走路、戰鬥技巧,模擬正常人的生活,隱在或荒涼或繁華的世界裡。
殺戮、築構、進化。一條條命令落下,再被一一執行,嗜戀著極致的一切。
他也看到了那道深刻身影,在每一次對抗與受傷中流露出充滿殺意眼神,或肆意笑容,與記憶裡給予的溫柔截然不同。
最後他幾乎是踉蹌地逃離了原本世界。
鋪天蓋地的回憶消失,川田後退兩步,瞳孔裡映出顯現的太空戰場。殺與被殺,爆炸與火光,混雜在一起,恍若有種似曾相識感。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雙方都在問你是誰,都在對他們痛下殺手了。
確認身份、傳遞信息、敵對關係,總有其中一個是原因。前一刻川田還在渴望知道曾經的自己,這一刻他寧願永遠也不知道。
重回曾經生活?不可能的,那不是生活,是此刻稍微回想起一點就迫切想逃離的無儘噩夢。
接受人的身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不可能的,所有人隻會想殺了自己,如同現在上演的。
思考的川田隱在陰影裡,茫然四顧。
然後,一道背影遠遠地闖進眼瞳。
“看來你們都在找我?”
安瑟站在戰艦上方,收回旁觀全場的視線,掃向差不多同一時刻在周圍出現的數十道身影。
艾麗茜望了眼緊隨後出現的零,再落到安瑟身上,眼眸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