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央都要睡了,見才離開不久的倆男生神色慌張的跑回來,就跟後麵有鬼在追一樣。
還彆說,這個說法,在遊戲裡麵,往往就不是誇張比喻這麼簡單了。
祝央沒等他們把氣喘勻,便涼涼道:“見鬼啦?”
兩人一僵,然後點點頭,指了指竹林那個方向。
要說他們也不是初來乍到的菜鳥,雖說仍不至於鐵膽銅肺到跟祝央一樣,看到鬼怪照常下飯,但不至於半天緩不過勁來。
實在是這次的地圖涵蓋範圍又大,鬼怪npc數量眾多又本事不明,稍有不慎就著了道了。
不過就這麼會兒的功夫,兩人也回過勁來,實在是那姑娘突然出現在他們背筐裡太過刺激了,以往那些麵貌恐怖的鬼怪npc嚇人是嚇人好歹近身之前就發現了,心裡也有個緩衝帶。
方誌遠連忙跟祝央說了剛剛的事:“我們趕緊卸了籮筐扔掉跑了,不過就是不知道,這是警示還是已經開始對我們出手了。”
袁斌點點頭:“這才第四天,以十天為期,這次的節奏未免太快了點。”
兩人這幾天跟著祝央,雖說這人每每做事讓人無語凝噎,可但凡有事到她手裡,即便看似死胡同也能另辟蹊徑破開局麵。
所以撞鬼後第一件事就是跑來和祝央商量,畢竟還有水鬼的例子在先呢,誰也不想本困在遊戲裡做個孤零零的深山野鬼。
誰料話才說完,就聽祝央鄙視的笑道:“那你們就這麼把人家姑娘扔田坎上了?”
兩人一噎,這,這尼瑪不扔還能怎麼辦?抬回來給你當下酒菜嗎?
祝央看他倆的表情卻如同看不得了的豬蹄子人渣,還是醬色比晚上吃的竹鼠調得還鮮濃的那種——
“哦見人家長得漂亮的時候,手一招就屁顛屁顛過去幫忙,一見是鬼就翻臉掀背簍把人大姑娘丟晚上的田坎上,你倆咋這麼能呢?”
“都是漂亮妹子,是人是鬼你倆雙標還挺明顯的哈,這大晚上的,人家一個人跌在黑漆漆的田坎上,多害怕?多無助?說好幫忙真是信了你們這些家夥的邪。”
方誌遠和袁斌臉都在抽:“那個,大晚上害怕什麼的,她可是鬼。”
“鬼就不能怕黑啦?”祝央振振有詞道:“女孩子要是性子敏感纖細,變了鬼也一樣,我還見過鬼怕聽鬼故事的呢。”
說著揮了揮手,對他們頤指氣使道:“你們,哪兒來回哪兒去,找到人家妹子送回家,言而無信的家夥,我的隊伍裡是不會要的。”
兩人都被她嚇懵了:“不是,老大你就開咱們玩笑了,你也說了那鬼菩薩手下能驅使的鬼多,萬一搞錯陣營,咱就是有去無回的事啊。”
祝央見這兩人死都不肯掉頭,又在心裡嫌棄了一番。
真是眼色眼色不行,膽色膽色沒有,真沒法想象這倆家夥前幾場怎麼過來的。
想到這裡也這麼問了,方誌遠聞言便有些訕訕:“那前幾次也沒這麼難的啊,前幾場鬼怪同時出現兩三個算頂天了,活動範圍也很小,除了玩家就是鬼,隻需要多看少做彆折騰,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自己吸引了鬼怪注意力的,多看看也就品出套路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場突然難度增加這麼大,跟之前簡直不是一個量級的。”
方誌遠垂頭喪氣,袁斌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祝央這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新手場這麼簡單?確實穩妥的方法就是放任不知所謂的新人亂來,吸引了鬼怪注意力,這種蠢貨通常是頭一批遭殃。
而鬼怪害人,也不可能毫無限製,往往也有跡可循,老手們默默的冷眼旁觀,總能找到遊戲留給玩家的生門。
這麼說或許有點殘酷,但這遊戲畢竟不是互助會,雖然大部分玩家可能不會主動害人,但也沒義務拉扯拖後腿的蠢貨,就像一開始三個女生對她的看法一樣。
這確實是一種普遍保守的通關方法。
兩人一路走來,已經適應了這套準則,祝央也不耐理會他們。
便率先踏出門:“行,也不指望你倆慫貨能突然覺醒紳士精神,帶路吧。”
說著祝央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沒準人家這會兒正真的急著回家呢。”
兩人聽了這句話,還沒品出背後的意思,但直覺脊背發寒。
可有祝央一起,他們倒是敢回去一探究竟了,這畢竟是連水鬼都能收小弟的牛人,保不準那女鬼到時候拜倒在她的王八之氣下了呢?
三人來到田坎,果然女鬼已經沒了蹤影,隻餘下地上那一背簍撒到處都是的竹筍。
兩個男生舒了口氣,就聽祝央使喚道:“筍撿起來。”
“嗯?你要吃啊?”鑒於祝央最近吃啥不夠的樣子,兩人問。
祝央道:“我都想掀開你倆天靈蓋,看看裡麵裝的是不是杏仁露。你倆投胎的時候孟婆正忙著吃椰子冰激淩,見你倆腦子空空的順手一人一椰殼蓋上來了吧?”
“人家都告訴你們她家在哪兒了,東西自然得送回去囉。”
兩人被罵得灰頭土臉,急忙把筍撿進背簍了。
這次是方誌遠背的,經了剛才的事,兩人還是有點怵背簍裡突然多出個人來。
不過祝央走最前麵昂首闊步的,一副神鬼擋刀兜頭就是一西瓜刀的黑惡勢力氣質。
彆說,還真讓人安心。
走過田坎就來到了女鬼之前指過的那家,祝央敲了敲門,裡麵應該也是正吃完飯打算睡覺。
過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院門,祝央一看,巧了,居然還是上午來送喜服和瓜棗的婦人之一。
那婦人看到祝央深更半夜出現在這裡,有些警惕:“有事嗎?”
祝央笑了笑:“沒事,就是剛吃完飯遛彎,碰到一姑娘,讓我們幫忙把她挖的竹筍送回家。”
那婦人聞言沒好臉色,揮手道:“去去去,找錯了,我家哪兒姑娘,我家就仨小子,肯定是誰家的丫頭指錯路了。”
“嗯?不可能啊?”祝央一臉實誠道:“門上貼著對聯,燈籠還沒撤,正對田坎進屋有三步台階,就是這裡啊。”
見婦人一臉不耐煩的要關門,祝央忙接過那一背簍竹筍,放她麵前——
“那姑娘瓜子臉,綁兩根大辮子,鼻子旁邊有顆痣,她自己說她家在這兒,怎麼你又說家裡沒有女孩子了呢?奇怪!”
她一臉做作的懵懂疑惑,卻將婦人頓時臉色發白,全身驚駭到僵硬,仔細聽甚至牙齒都有些打顫的樣子看在眼裡。
祝央又笑了笑,一副幸不辱命的表情:“行,東西呢,我已經送到了,那姑娘說挖了一天竹筍,刀有些鈍了——”
“去河邊磨磨刀,再回來!”
最後一句話,祝央臉上還是笑眯眯的,但那聲音輕飄詭異,無端給人陰森猙獰的感覺。
然後趁著婦人嚇得渾身發顫之際,替她關上了院門。
剛走沒兩步,就聽到裡麵傳來一聲背簍被絆倒,竹筍撒了一地的動靜,然後是婦人驚恐聲嘶跑進屋裡的聲音。
後麵方誌遠袁斌兩人這才明白祝央的用意,兩人麵麵相覷一番,同時在對方眼神裡看到一樣的情緒。
牛逼!真的不得不服。
見那婆娘的反應,八成那女孩子生前就是這家的閨女了,人祝央眼裡就沒有自個兒替人吃虧的道理。
雖說不至於真的對這家產生什麼實質影響,那些被獻祭的女孩兒要是能報仇,這破村子的陋習也不至於延續至今。
但至少這樣痛快,祝央做事圖什麼?全圖自己痛快。
送完竹筍後三人方才分道揚鑣,剛才還對女鬼的出現心有戚戚的兩人,頓時覺得好像今晚也不是那麼難過了。
畢竟要講坐立不安睡不著覺,那戶人家可能更害怕呢。
祝央回到王嫂家,兩個小孩兒已經寫好了作業,纏著祝央要看電影。
祝央便又放了一部喜劇給他們看,是周星馳的回魂夜,雖然搞笑,但也恐怖,把倆孩子嚇得又怕又想看,縮在祝央身邊用透過手指頭縫看完的。
章欣洗完澡經過堂屋的時候看了一眼,看到一紅衣女鬼屢次尋死都被捉鬼大師救活,最後還是捉鬼大師自己不小心把人乾掉。
她看了看電影裡的捉鬼大師,又看了看祝央,突然覺得這倆人莫名有種相似的氣質。
看完電影兩個孩子被王嫂攆回屋睡覺,睡覺之前祝央提醒他們上廁所——
“不然你倆可彆晚上不敢起來,尿了床上。”
兩個小孩兒一羞,想梗著脖子逞強,最後還是灰溜溜的去了廁所。
晚上睡覺的時候,祝央看了眼外麵的月色。
今晚沒有雲,月亮依舊又大又亮,隻是原本乾淨皎白的月色,不知為何,總感覺蒙上了一層血絲一樣。
就跟敲開雞蛋發現裡麵有一縷血絲一般,看得人極其不適。
祝央預感今晚不會太平,果然閉眼沒多久她就又入夢了。
還是那個竹林,這次沒有陣仗不小的新娘迎親隊伍,晦暗不明的夜色中又多了一層薄霧。
祝央聽到嘩嘩溪水的聲音,便沿著路來到河邊。
隨即就看見一個光頭男人背對著她,在河邊邊洗什麼東西,邊塞進嘴裡吃得香甜。
洗一顆吃一個,接連不斷,那咀嚼聲太香,勾得祝央都無端升起了一股饞意。
“你在吃什麼?”祝央走上去問。
對方沒理會,還是在邊洗邊吃。祝央隱約看見那是一顆顆圓溜溜的東西,以為是巨峰葡萄。
她越發饞了,葡萄在冰涼的溪水裡浸過洗淨,清甜解暑,光是想著就讓人唇齒生津。
見對方不理她,祝央雖在夢裡不清醒,可土匪本性倒是沒變,劈手就搶過那光頭手裡的葡萄。
謔,還挺大,比市麵上的巨峰葡萄個頭稍大,入手觸感滑溜溜的有點讓人不舒服。
可祝央這會兒就是饞得厲害,東西一到手就拿水裡透了透,然後急急忙忙往嘴裡塞。
剛到嘴邊,祝央便發覺不對勁,這葡萄怎麼除了一小塊地方,彆處白生生的啊?
她拿遠一點仔細一看,這哪裡是葡萄,明明就是一顆人的眼珠子。
這時旁邊傳來了嘿嘿的笑聲,祝央回頭,就看到那光頭剛才還光滑溜溜的頭上,慢慢爭先恐後的開口,然後長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眼球。
不一會兒腦袋上就擠滿了眼珠子,每個眼珠子那條縫還如同眼皮一樣一眨一眨的,分泌出一些莫名的粘液。
光頭這時轉過頭來,不是那鬼菩薩又是誰?
他開口,聲音陰冷粗啞:“吃啊,怎麼不吃了?很好吃的。嘿嘿嘿……”
祝央看了看手裡的眼珠子,又看了看鬼菩薩,臉上的表情又轉為恍惚,看著眼前的眼珠仿佛充滿食欲。
她拿著眼珠漸漸靠近嘴唇,距離越來越近,那鬼菩薩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陰險得意。
可就在眼珠離嘴唇還有不到五厘米的距離時,祝央的手臂卻突然飛速一轉,猛地張開食指和中指,手裡的眼球應聲落地。
下一秒,便傳來指甲戳進肉裡的聲音,那聲音粘稠起水,聽著很是讓人皮毛發寒。
隻見祝央飛速的把手指戳鬼菩薩眼睛裡,直接戳瞎了他的眼睛。
感覺對方要後退,祝央手指一彎從裡麵勾住了對方的眼眶,居高臨下眼神冷漠的看著鬼菩薩——
“吃眼珠是吧?頭上這麼多眼珠子就是這麼長出來的是吧?那既然這麼多,少個一兩隻也沒多大關係是吧?”
鬼菩薩應聲慘叫,但論實力他在這裡受村民信仰供奉這麼多年,又吸納了幾十名女子的魂魄增強法力,論本事祝央這種貨色來十個也不是他的對手。
可想收魂魄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必須得成功下聘,或是她自己走上花轎,或是受用了他的東西。
通常女子第一關就聘成,就等著祭祀當天禮成取魂魄。這個女子身上隱隱傳來讓他感到威脅的氣息,在關鍵之際破了迎親那關。
但這次他的限製越小,法力越強,按理說不該清醒才對。
鬼菩薩也是如此在臨門一腳大意放鬆警惕,冷不防的就著了道。
祝央光是戳瞎鬼菩薩的眼還不知足,她一想到剛剛手上拿了這麼久的眼珠子,還差點吞下去,整個人就被惡心得滿心戾氣。
想著這會兒手已經弄臟了,乾脆自暴自棄,又抬手就從鬼菩薩腦袋上摳了倆眼珠子下來——
“喏!這不就有替代了嗎?”說著就生生的把兩顆眼珠跟她塞進被她戳得稀爛的眼眶裡。
又繼續一顆顆的把他頭上剩下那些摳下來硬塞給他吃掉。
“反正你吃掉就可以從新在腦袋上長出來,也就是說你這頭包是永久重複利用食材是吧?真方便呐,來來來!既然不花錢就彆浪費,多吃點,你看你之前吃得多香,彆客氣啊。”
可憐鬼菩薩一身本事,愣是被折磨得沒法施展,他路數詭譎,偏偏就是不在力氣上麵。
也不是沒遇到過三兩有些許能耐的人,可即便近身也沒有這麼直接上手乾的。
祝央邊慘無人道的折磨鬼菩薩,嘴巴裡也不忘刻薄:“都說了你特麼一張醜臉,看一眼就什麼都清醒了,結果還敢露臉?哈我發現你個醜逼對自己還挺自信是吧?”
“天天入你爹的夢,你當我的夢境沒有門檻的?老子這輩子就沒夢到過你這麼醜的癟三,你特麼活生生拉低了我夢境的格調。”
“還吃眼珠是吧?來來來!彆客氣吃個痛快,老子這樣的美女伺候你吃,說出去你可以吹一輩子了,快點,這他媽都漏好幾個下去了。”
鬼菩薩想逃走,可這娘們兒刁鑽陰毒,尖尖的手指頭硬是摳著他腦袋上因被挖走眼珠而空出的洞不放,就跟抓保齡球一樣。
這力氣壓製再加上慘絕人寰的疼,鬼菩薩一時間竟然逃不了。
他不該大意的,既然這女人身上有讓他感到威脅之物,那就該更慎重,隻是上一次類似她這樣的人的輕鬆收割,讓他錯以為這些不一樣的外地人不過如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一聲雞叫,鬼菩薩從來沒料到自己有天會被雞叫聲救一命。
眼看祝央快要夢醒,他連忙趁此機會逃走,心裡更是醞釀了更陰毒的惡意。
祝央醒過來,天邊已經魚肚白。
她心情煩躁,這種夢總會讓人覺得隻睡了一小會兒,有種還沒睡夠的煩躁。
可在夢裡兩隻手抓了一晚上的惡心眼珠子,即便現實中手上乾燥,她也急不可耐的起來洗手。
結果就碰到兩個小孩兒急匆匆的跑出來上廁所,果然昨晚想起夜不敢起床的。
兩個孩子吃完早飯去上學,等祝央他們也吃完早飯後,天也就大亮了。
今天趕集,農村趕集日其實還挺頻繁的,一般三六九號或者一四七號。
祝央因著昨晚方誌遠這倆木頭的遲鈍,也有點不耐煩跟玩家一一解釋夢境,便順嘴一提,讓他們更加小心保護自身就成。
然後就催著一直想說服她走的王姐去趕集:“瓜子花生不值錢,可那些紅棗桂圓還不錯,你去鎮上一趟,少說得賣幾百塊,快去吧去吧,搶個好攤位,彆耽誤了。”
王嫂被她攆到了村口,還想強行拉她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