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50。
馬上到她下班的時間了。
他知道椿工作很認真,在她上班時間,她不會與他聊私事。
而他找她的事,卻全是私事。
五條悟將胸前的餐布扯下,隨意地放在餐桌上,而後他按下手邊需要room service的按鈕。
他走到換衣間,將衣櫃裡的衣服全部拿出來,扔到沙發上。
拿起幾件,站在鏡子前,比對了下,最後選擇一件Dsquared帶有眩暈圖案的T。
他換好衣服,走到衛生間,摘掉墨鏡,指尖沾著發蠟抓了抓頭發。
在一切就緒後,“叮咚。”
門鈴響了。
“Room service。”門外的保潔人員道。
五條悟走到門口,拉開門,對保潔道,“餐盤和衣服收拾一下。”
“好的。”
保潔進入房間,五條悟則往房間外走。
他坐電梯達到一層,抬手腕,看了眼時間,八點十五。
咖啡廳不見她的蹤影。
椿已經下班了。
酒店的職工緊缺,尤其是保潔員和廚房雜工,基本上每個人每天都要輪兩個班次。
椿為了給保潔員減輕些負擔,她在下班的時候,把咖啡廳的垃圾順手拿到巷子裡的垃圾桶哪兒扔掉。
夜色漸濃。
椿雙手拎著兩個體積巨大的黑色垃圾袋,走進巷子裡,按照垃圾桶的分類,將兩袋垃圾依次扔進去。
她剛扔完垃圾,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在她轉過身時,隻見四五個穿著花花綠綠衣服的青年站在她跟前。
他們表情不善,臉頰上掛著猥瑣的笑,看得椿一陣反胃。
其中一個站在C位的青年,說道,“白毛,酒店咖啡廳員工,就是她了。”
“哇塞,長得這麼好看,下次有這好事記得再叫上我。”不良青年A說道。
“上啊,動手吧。”不良青年B說。
椿淺色的眼眸靜若幽蘭,平靜地看著他們。
同一時間,五條悟找到椿所在的位置,他看到瘦弱的椿被五個身材高大的流氓圍住,剛想過去救她,下一秒,他視線一頓。
椿從上衣的西服兜裡,從容不迫地掏出一瓶小小的噴霧劑,握著瓶子,沒有刻意的移動位置,指尖輕輕地按壓了兩下,“嘶嘶。”
藥劑彌散在空氣裡,五個流氓瞬間眼睛和喉嚨沙痛不已,紛紛彎下腰,邊咳嗽邊用手揉眼睛。
緊接著,椿走上前,抬起尖頭高跟鞋,一人一腳,動作乾淨利索,準確無誤地踢到他們的關鍵部位。
一時間,巷子裡痛苦的哀嚎聲不斷。
自從幾年前,她被欺負小白的流氓圍堵後,她便不寄托希望在東京的治安上。
同樣的事情,她不能翻車兩次。
當年,無慘不允許她沾任何藥物,現在沒有無慘了,她兜裡日常會裝兩瓶特製的防身噴霧。
雖然對付不了無慘這種鬼王級彆的,但對付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
椿邁過流氓倒地的身軀,朝巷子外走。
好酷。
五條悟站在巷口,剛剛那幕,他又看呆了。
他眼睛看到的,她很弱,但結果卻在他意料之外。
她身上好像滿是謎團,連他的六眼都看不穿。
並且她總能讓他感到意外。
椿走過巷口,眼睛瞥到五條悟,收回視線,無視他,繼續往前走。
他又被她忽略了。
五條悟回過神,追過去,在她身旁說,“談談。”
椿繼續向前走,“談什麼?”
談什麼。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五條悟思索了下,她會感興趣的事情,忽然靈光一閃,緩緩地說,“談談夏油傑?”
椿停下了步伐,那雙澄澈地小鹿眼望向他。
五條悟一向很受異性歡迎,他從沒想過,居然有那麼一天,他卑微到要用他的摯友,來吸引一個女生的注意。
算了,比起挫敗感,他更想爭取到與她獨處的機會。
“傑的事……”
五條悟眼尾懶懶垂下,神情閒散又淡漠地說,“不涉及隱私的部分,我都可以告訴你。”
*
他們來到花園的草坪處。
椿坐在台階上靜靜地等候。
沒過多久,五條悟拎著從便利店買來的零食,走到椿的身旁。
他從袋子裡拿出一包紙巾,而後把袋子置於椿下方的台階,自己則坐在她同一節的台階上。
在來公園的路上,椿告訴他,他們曾在黑拳館遇到過。
雖然四五年前,他確實半夜經常偷跑出去,但不論五條悟怎麼回想,腦海裡依舊無法想起他們見麵的場景。
爾後他們談到夏油傑。
椿一直在問五條悟,夏油傑的心理狀況。
夏油傑在學校會不會表現的不開心,夏油傑周圍的朋友多不多,他聊天時傳達的信息正負麵之間的比例等,一些奇怪的問題。
她似乎很關心傑的“思想”層麵。
這讓五條悟很疑惑。
一般女生,如果真心喜歡一個男生,不都是打聽對方的興趣喜好之類的麼,關心該男生的精神和心理層麵,這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夏季的夜晚非常悶熱,連吹來的夜風,都帶有驅散不開的熱意。
椿從便利店的袋子裡拿出一包薯片,撕開,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你為什麼住在酒店?”
他撕開紙巾的包裝,回答道,“方便。”
椿拿著一片薯片,閒聊道,“你知道酒店裡的女生,都怎麼稱呼你嗎?”
五條悟沒抬眼皮,扯出一張紙巾,興味寥寥地問,“稱呼我什麼?”
“4505。”椿道。
他的房間號碼。
她們用房間號碼來代稱他,五條悟並不意外。
五條悟輕笑一聲,抬手用紙巾吸了吸額間的汗。
他不在意酒店裡其他女生的想法,他隻在意椿的想法。
而後他似是想到什麼,紙巾貼著額頭,不確定地問,“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椿將嘴中的薯片,清脆地咬碎,然後搖搖頭
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五條悟一怔,手無意識地從額間挪開,垂下。
那張紙巾被汗粘連,依舊留在他的額頭上。
椿側過頭,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微微出神。
紙巾下方,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眸,恍惚間,與眼前五條悟的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重疊。
一陣夜風吹過,吹走他額間的紙巾。
椿的思緒也隨風被打斷。
他越過薄寒的月光看著她,“在想什麼?”
為什麼,她剛剛看他的目光,像是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
“重新認識一下,”五條悟頂著一張遊戲人間的臉,直視她的眼睛,神色認真地說道,“我是五條悟,你可以叫我悟。”
他友好地伸出右手。
那隻手很好看,白皙且骨節分明。
“你好,我叫椿,”
椿伸出手,在即將觸碰時,有一層果凍質感的力量阻止,但這感覺很快消失。
她實打實地握住他寬大的手掌。
五條悟的手是溫熱觸感,是溫暖且舒服的溫度。
椿收回手,想了想,說道,“你比我年齡小,所以我以後叫你小悟吧。”
她故意強調年齡,以此與他拉開距離。
聽完,五條悟停頓了下,偏頭直勾勾地看著她,唇角彎了起來,“好啊。”
爾後他吊兒郎當的語調裡帶有點強調的意味,“小椿。”
*
昨晚,他們達成共識。
椿答應一周為他做一次甜點,相應的,五條悟也會繼續幫助她“了解”夏油傑,給傑送東西之類的。
清晨。
負責人田崎從辦公室拿來一摞印有咖啡廳優惠券的宣傳頁。
酒店咖啡廳是對外開放營業的,田崎在幾天前,與隔壁公司寫字樓的行政總監談好,總監同意把咖啡廳的優惠券分發到各部門,一方麵寫字樓的白領經常光顧這家咖啡廳,有優惠券可以為員工省錢;另一方麵,咖啡廳這邊能擴大規模的宣傳自己的飲品。這件事兩方都滿意,雙贏的局麵。
田崎將這摞宣傳頁交給椿,“你到隔壁寫字樓11層023室,找佐藤先生,將宣傳頁給他。”
椿點點頭。
這摞宣傳頁被塑料膜包裹得嚴實,一看就是印刷店剛送來,沒有拆封過的。
她將宣傳頁放進酒店的袋子裡,推開咖啡廳的門,朝酒店大門走去。
由於酒店門窗的隔音效果極佳,椿走到酒店門前才發現,外麵已經淅淅瀝瀝下起雨。
雖然沒有刮風和打雷,但雨點密集,雨勢不小。
酒店另一側的大門放有客用雨傘,但他們酒店建築龐大,椿從這邊走過去,少說要走個三四分鐘。
而寫字樓就在旁邊不遠處,跑過去估計也才兩三分鐘。
她決定不打傘了,反正宣傳頁被塑料袋裹得嚴實,宣傳頁不被雨淋到就好,她淋淋雨無所謂。
椿走到大門外,已經做好淋雨的準備,在踏出遮擋頂的瞬間。
雨點沒有像想象中那般落在她的身上。
她疑惑地抬起頭,隻見五條悟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站在她的身旁。
五條悟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眨了眨眼,“下雨了,你也不知道拿把傘。”
他不止眼睛好看,白色的睫毛也很長,眨眼的時候一忽一扇,十分撩撥人心。
椿望著比她高出一截的五條悟,不知所措。
“我隻拿了一把傘,”他握著黑色的傘柄道,“你去哪兒?我送你。”
現在下雨了,他手上也隻有這一把傘,沒辦法把傘給她的意思。
“在旁邊的寫字樓,”椿抱著裝有宣傳頁的袋子,指了指旁邊的大樓,“如果不順路的話,我不打傘也沒關係的。”
五條悟瞭起眼皮看了那邊一眼,“我剛好要去那邊買汽水。”
“酒店裡不是有很多汽水賣麼?為什麼要到寫字樓裡買?”椿不解地問。
“寫字樓的零售機裡有我想要的口味。”他道。
他們共撐一把傘,相顧無言地穿過一條街道。
雨傘並不大,椿卻沒有淋到分毫。
倏忽間,五條悟的手機響了,他一手舉著雨傘,另一手掏出手機點開未讀信息。
看完消息,他側頭對椿說道,“我有急事,先走了。”
他把手裡的雨傘遞給椿。
椿接過雨傘,驚訝地看向他,“你不用雨傘嗎?”
他很高,椿努力地把雨傘往他那邊偏斜,爭取能幫他遮擋住些雨水。
五條悟扯了下唇角,向旁挪一步,站到傘的範圍外。
而後,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他身體的周圍像有一層朦朧的保護罩,每個即將落在他身上的雨滴,無不意外被彈開。
迸濺的雨水讓五條悟仿若身處冥冥薄霧中,周身縈繞著說不清的疏離,似乎連凡間的雨都無法沾染到他分毫。
五條悟沒有過多的停留,轉身朝馬路對麵走去。
椿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禁想到。
雨水明明淋不到他,他根本不需要用傘呀,剛剛為什麼不直接把傘給她呢。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不需要傘,為什麼還要拿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