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買項鏈了。
他才不要送和那個“Touji”送一樣的禮物給椿。
高奢品店員見慣顧客們的各種怪癖,她看五條悟一直沒有表態,也不著急,恭順地站在他的身後,等待召喚。
五條悟視線一偏,視線落在兩個展台中間的盆花裡,零星有幾支深藍色的玫瑰。
店內柔白的光照著那幾朵玫瑰,花朵似乎也泛出了深藍色的幽光,神秘又蠱惑,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五條悟走到那盆鮮花的麵前,彎下身仔細觀察。
而後,他側過頭,透過墨鏡鏡片望向店員,漫不經心地問,“花怎麼賣?”
店員很少碰到人來首飾店買花,一時失態,歪頭,“啊?”
這家店品牌的主打色是克萊因藍,設計師為了給顧客留有高品質的店鋪視覺感,店鋪每天都會更換從荷蘭空運來的稀有鮮花,也是全東京都很少見到的,深藍色玫瑰花。
雖然時而也會有顧客提出購買藍色玫瑰的要求,但畢竟他們是高奢首飾店,隻私下給SSVIP顧客提供這種送花服務。
店經理看到小店員不知道如何應付五條悟,於是走過來向他解釋道,“先生,是這樣的,我們店裡的裝飾鮮花是不出售的,目前僅無償回饋給品牌的SSVIP級顧客。”
五條悟像沒聽到經理的解釋,站起身,“花我要了。”
“先生,這個花……”
五條悟掏出的黑卡打斷了經理接下來的話,那是一張不限額度的信用卡,經理盯著遞到他麵前的黑卡,下意識地咽了煙口水。
五條悟輕扯了下唇角,“你看下,刷多少能給我。”
經理雙手接過卡,立即應道,“好!”
*
下午兩點,五條悟到達醫院。
因為他每天會抽空向高田詢問椿的情況,所以房間號和椿的病情都了然於心。
辦理完探望病人的手續後,五條悟來到椿所住的病房前,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房間內仍沒有任何聲音。
五條悟轉動門柄,推開病房的門,屋內空無一人,映入視野的是一間乾淨的單人病房。
窗戶微敞,微風吹拂起潔白的窗紗,病床旁有個木質的床頭櫃,桌麵上擺放著幾本雜誌和一個空的花瓶。
五條悟瞥到牆壁上貼的病人作息表。
現在應該午休剛結束,病人到室外短暫的活動時間。
他徑直走到病床前,將手中的花隨手放在桌麵,爾後他則坐在給探望人休息的椅子上,靜等椿回來。
陽光透過窗子,玻璃斑駁的光影或隱或現地印在牆上,整間病房與五條悟初見的時候不同,仿佛每個角落都帶有椿的印記。
桌麵上那摞似乎帶有強迫症般,碼放異常整齊的雜誌,五條悟下意識地笑了下,而後瞥到雜誌旁他帶來花束,花瓣上沾有剔透的水珠。
五條悟放花的時候,沒注意下麵壓著雜誌,於是他立即拿起花束,將它再次放在桌麵空餘的地方。
他對椿的一切都保持著好奇心,放好花,視線挪到最上麵的雜誌,是一本他住那家酒店時,隨處可見的酒店內部月刊雜誌。
酒店內部的雜誌,想想也能知道裡麵的大致內容,無非就是廣告,和酒店一些介紹之類的。
往常,五條悟對這類雜誌不會多看一眼,但這本雜誌擺在椿的病房裡,似乎就多了些不一樣的感覺。
他坐在一旁,探身,剛拿起雜誌,一張夾在雜誌裡的相片,掉落在地。
五條悟隨手撿起照片,看清照片的畫麵後,徹底怔愣住了。
與此同時,五條悟的身後傳來轉動門把手的聲音,椿進入房間,看到五條悟的手上拿著她從廢墟的房子裡撿來的全家福。
那張相片裡清晰地印著她、甚爾和惠坐在車裡的模樣,這也是惠出生後的第一張照片。
一家人幸福的場景還曆曆在目,然而時過境遷,在現實層麵上,椿手上能證明她與甚爾過往的事物,似乎也隻剩這張相片了。
椿不慌不忙地走到床邊,清亮的水眸瞥到桌麵上那束藍色玫瑰花,她微微欠身,纖細的手握住花束的包裝。
五條悟抬頭望著椿白皙且好看的側臉,手指捏著照片,心裡有大致的答案,嘴上卻逞強地問,“他們是……你哥和你弟?”
椿拿起花束,輕輕地搖了搖頭。
五條悟直直地注視著她,靜待下文。
椿抿了抿唇,一時想不到該如何稱呼甚爾。
說甚爾是她的男友,他們結過婚。
說甚爾是她的老公,但她又不確定這段婚姻關係是否還存在……
椿思索了片刻,終於找到一個合適又穩妥的稱呼,看向五條悟,微笑地道,“前夫和兒子。”
前夫和兒子……
五條悟垂眼,拿著照片的手輕搭著膝蓋,整個人沉默了。
椿的身份信息上記錄著,她今年剛成年,結過婚,還有兒子,這些超過他的預判,並且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椿被壞男人騙了嗎?
她到底經曆了些什麼……
五條悟倏然間感覺到,一直以來擋在她身前那道濃濃的迷霧,漸漸消散了些,此刻懸浮縹緲的薄霧,已經能朦朧地看清她的輪廓。
“這個是給我的?”
一道清淡甜糯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索。
五條悟抬眼望去,椿手捧著那束花,靜靜地看著他,深藍色的玫瑰襯得她的臉頰愈加瓷白瑰麗。
……很奇怪。
他明明是第一次送花給椿,但眼前的景象卻令他產生莫名的熟悉感。
五條悟的大腦每天都會收取到比常人多數萬倍的龐大信息,他嘗試性挑出相關的內容。
緊接著,他的腦子有一部分開始隱隱作痛,似乎有一些不屬於這個身體的記憶,從層層阻礙中突破而出——
畫麵昏暗。
屋內的環境不像現代的裝潢。
長長的衣袖蓋住了他手裡握的那支青藍色的花朵。
花瓣細長,整朵花散發著藍色的幽光,像有靈魂般,光芒忽明忽暗,變幻莫測。
這花不似花,更似一道來自遠方國度的詔諭,交由他傳遞。
透出石像,跨過高台,身體有種第一次用腳落在地麵的觸覺。
而後畫麵一轉。
他手中青藍色的花朵,已經握在麵前少女的手裡。
少女跪坐在他麵前,她的長相與椿一般無二,穿著銀白色的浴衣,清透的眼眸輕抬,“這是給我的?”
沉默了片刻,他道,“把這支花,加進那味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