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田瞥到後視鏡裡椿的表情,她的臉色蒼白,這個問題似乎讓她很難回答,於是高田解釋道,“因為我每次看到椿在酒店工作時,雖然你的臉上也帶著笑容,但我總覺得那隻是出於職業禮貌的笑,並不是椿發自內心的笑容呢。 ”
“所以我才想問問,椿有什麼喜歡做的事情嗎? ”高田道。
喜歡做的事情……
也是一片空白。
與無慘生活幾百年的時間,讓她完全失去自己的本心了麼。
黑暗中,一個光點逐漸亮起,腦海裡出現一幅畫麵。
她穿著紅白間的巫女服,在一間裝潢簡樸的木屋裡,為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診脈。
那時,她的笑容恬靜而美好,幫助彆人總能讓她產生發自內心的喜悅。
這是她在遇到無慘之前的記憶麼……
車很快駛出幽深的隧道,高田轉動方向盤,車駛入酒店的入口。
“ 椿,我們到啦。”高田側頭看向她。
“嗯,好的。 ”椿點點頭。
高田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率先打開車門,走下車幫椿拿行李。
待椿走出車,關好車門時,高田已經幫椿拿下行李箱,並將行李箱拉到酒店大門的台階前。
高田已經離職,不方便進入曾經就職的酒店。
高田略帶歉意地說,“ 親愛的,我辭職的時候比較倉促,經理當時也不願意我離職,所以有些鬨了些不愉快,anyway,我隻能送你到這裡,剩下的路要靠椿自己走。”
雖然她們彼此萬分不舍,但也到了分彆的時刻。
椿從她手中接過行李箱的手柄,唇邊擠出一絲笑容,“高田,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
“椿也是。”高田燦爛的笑了起來,她似乎很不習慣這種悲傷又正經的氛圍,話音一轉,語氣輕鬆地說道,“對啦,4505那小子雖然年齡小,嘴巴欠,但他對你的還是很真心的,要不然你考慮一下他唄。”
高田的話像是戳破了少女的心事,椿的臉一下變得通紅,一言不發地轉過身,拉著行李箱轉身從斜坡向上走去。
看著椿粉嫩的臉頰,高田抿起唇角,朝她揮了下手,“椿,bye-bye。”
椿停下腳步,側身看向高田,輕聲道,“再見了,高田。”
高田駐足,最後深看了眼椿的身影,兩人同時轉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
椿拉著行李箱到達酒店宿舍。
宿舍屬於高田的地方變得空蕩蕩的。
高田的桌麵上、床鋪上,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潔淨過,椿放下行李箱,走到高田的床鋪前,坐在隻有床單的床鋪上,忽然間,她想起在織田經理的辦公室,椿第一次見到高田的畫麵——
“我叫高田,請多指教……”
椿總是這樣,她的心被無慘強製性封閉數百年,不允許她交朋友,甚至不允許她與任何人類有過多的交集……導致她對朋友格外的珍惜。
酒店裡沒有高田,她連一個可以交心的對象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
“小椿。”
是五條悟的聲音。
椿轉過身,宿舍的大門完好的關閉著,宿舍依然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
她……竟然產生了幻聽。
*
第二天,清晨。
椿獨自在宿舍睡了一晚上,換好酒店服務生的工服,穿好襯衫後,由於土星項鏈的消失,椿感到脖間空蕩蕩的,有些不適應。
畢竟,自從椿從廢墟中找到土星項鏈後,這個項鏈就像紋身一般戴在她的脖間,連洗澡、睡覺都不曾摘掉過。
椿調整下心情,接受了項鏈消失,以及酒店裡最好的朋友高田離開的現實。
她穿上西服外套和高跟鞋,像住院前那般,乘坐電梯,穿過一層的大廳,一路上,她遇到的酒店同事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椿心裡十分疑惑,但也來不及多想,走進咖啡廳的區域,走到她工作的崗位。
“椿,你、你回來了?”咖啡廳的員工奈奈子驚慌地看著她說道。
“嗯,”椿點點頭,“山崎經理在哪裡?”
“在收銀台那邊。”奈奈子說道。
“好的,我先去找經理銷假。”椿微笑著道。
奈奈子尷尬地笑了下,“額……嗯。”
山崎經理在收銀台旁,手握著鋼筆寫著工作類的報表,椿走到她身旁,恭敬地道,“山崎經理,您現在方便說話嗎?”
聽到椿的聲音,山崎的筆尖一頓,隨機抬起頭,看向麵前站著的椿,語調古怪地問,“椿,你怎麼來了?”
椿被山崎問得有些懵,“我……我出院了,所以今天來上班的。”
山崎放下手中的筆,表情變得嚴肅,低聲地說,“你跟我來。”
收銀台附近也經常有顧客出現,不方便進行談話,山崎帶椿來到咖啡廳拐角處的小倉庫裡。
這間倉庫平時儲藏著一些咖啡豆之類的雜物,空間並不大,但好在十分隱蔽。
關上倉庫的門,山崎轉過身,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警察沒有找過你嗎?”
椿思索了下,在她住院的時候,確實有兩個警察找她問了些問題,她如是回答後,警察做好筆錄,沒有多說什麼就走了。
“找過了。”椿道,“我住院的時候,他們來病房問了我一些問題,然後就走掉了。”
山崎經理的表情似乎不是很相信椿所說的,她掏出手機,看了椿一眼後,當著她的麵撥通了附近警署的電話。
“喂,警官,椿現在在酒店裡。”山崎經理對著手機道。
椿聽後一臉茫然,不知道在她住院期間,發生了什麼,以致於讓山崎見到她就要報警的程度。
山崎經理似乎得到聽筒那邊確切的回答,“您確定她沒問題嗎?”
“那好吧。”山崎掛斷了電話。
椿一言不發地望著山崎。
山崎收起手機,沉默地審視著椿,過了一會兒,問道,“竹內死的時候,你在現場是嗎?”
“是。”椿平靜地道。
山崎經理倒吸一口氣,“你先回宿舍等通知,你的事情,需要讓酒店社長來定奪。”
“請問,是我的什麼事情?”椿問。
“竹內的葬禮我們都參加了,她的遺體都是不全的,現在警方定為懸案,到現在也沒有合理的交代。”山崎說道。
“嗯,”椿垂下眼眸,“這件事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你有沒有看到竹內是怎麼死的?”山崎問道。
椿輕抿著唇,沒有說話。
“你看到凶手了嗎?”山崎繼續追問。
椿沉默了片刻,說道,“事情經過,我都向警察說清楚了。”
本就是超自然的死亡事件,不宜公之於眾。
官.方都不向外麵披露事實,椿又怎麼能越級,把這些事情講清楚呢。
就算她把實情講出來,竹內是被咒靈吞掉了腦袋,說不定還會被扣個散播謠言的罪名。
山崎經理被椿的話噎的難受,椿雖然工作能力強,但性格方麵始終讓山崎無法親近和喜歡,現在矛盾凸顯出來了。
山崎望著椿居高臨下地說道,“你回宿舍吧,工作這邊你先不用來了,酒店員工離奇死亡還是我們酒店開業以來第一次發生,你的情況要由酒店社長親自定奪。”
“好。”椿點頭輕應。
山崎轉身走到倉庫的門前,拉開門時,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對椿道,“對了。酒店的員工食堂你也不要去了,我想,這個酒店裡應該沒有人願意見到你的。”
“嗯。”
椿低著頭,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山崎覺得沒趣,不再逗留,走出倉庫。
這個世界又變成這樣了……
她是不是……
真像屑神所說的,是個掃把星。
椿低著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周圍酒店員工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異常的刺眼,仿佛她是不屬於正常範圍的異類。
她第一次站在電梯前,等著電梯到達。
身邊的竊竊私語聲,以及刺耳的笑聲,讓她恍惚間覺得,這些聲音都是在針對她發出的。
“嘀。”
一道清脆的聲音。
電梯到達ground floor。
電梯門緩緩打開,她低著頭,身形有輕微地晃動,抬腳進入電梯。
穿過廊道,再次回到宿舍。
她不敢深想,失去這份工作的後果。
但是躺在床上,又止不住地想這些事情。
好在,她那次與伏黑美紗見完麵後,她就經常失眠,在自己的房間裡準備了充足的安眠藥。
既然白天沒有工作,那就睡一覺好了。
椿打開藥瓶,從裡麵拿出兩粒自製的安眠藥吞下,然後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夜幕降臨。
椿也不知睡了多久,長長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眼睛倏然間睜開,小鹿般美麗的眼眸,帶有幾分睡意的朦朧感。
她沒有拉窗簾,還可以透過玻璃窗看到夜空中閃爍的繁星,然而還是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
她應該是很容易習慣孤寂的。
那些年,隻要無慘不來找她,她都是一個人的。
然而,自從她認識了甚爾,以及在酒店裡習慣了高田的陪伴,似乎就很難回到那種隻有自己的孤廖狀態了。
自古人性都是由簡入奢容易,由奢入簡卻很難。
就在她思索要去做什麼的時候,肚子忽然發出“咕~”的一聲。
嘛,還是要先去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