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的電梯裡很安靜。
輕微的失重感劃過大腦, 森鷗外站在外側，紫紅色的瞳孔倒映變化的樓層數字。紅色的顯示光如火焰般跳動, 光潔的電梯門反射出森鷗外身後那個模糊的身影。
電梯不斷上行。
賑早見寧寧站在他身後。
她和魔人最後那句對話森鷗外沒聽見，隻不過從前麵的話可以判斷出這一切確實是賑早見寧寧設下的局，同時差不多也能確認他們這幾個乾部的行動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強大的掌控力猶如冰冷的潮水令人窒息。
森鷗外揉著眉心，保持冷靜。
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些。
現在重要的是弄清楚賑早見寧寧的狀態，好在與謝野晶子馬上就能到總部，其他類型的異能者也能隨時待命，看首領的情況……
不, 就是這幅模樣才最有問題。
首領四年前僅僅是在江戶川亂步那次獵殺了幾名異能者就有過強烈的後遺症反應，今天的戰況遠勝於過去, 一點問題都沒有錯才是最奇怪的。
難道是她想瞞著誰所以沒表現出來？
可她的身體狀況對於心腹的他們來說心知肚明, 怎麼可能瞞得過去。
“醫生。”
少女忽然喊道。
森鷗外下意識應了一聲：“是。”
“我聽說, 你找到那個治療類的異能者了？”她問道, 好像知道他的所有行蹤似的。
“是。”森鷗外也沒有否認, 向來把語言運用到極致的青年乾部這次卻意外的乾脆, “她在天亮之前就能到總部。”
森鷗外對著電梯門，沒有回頭：“首領。”
到嘴邊的話停下了，森鷗外頓了頓, 似乎在思考怎麼讓首領同意：“她的異能能治療絕大部分症狀, 之前是戰場上不可缺少的異能護士, 您這次對上魏爾倫……”
“讓她來吧。”
身後的人平靜地說道。
首領說：“你是我的私人醫生，這方麵的事情你做主就好。”
這樣就是答應了。
森鷗外卻沒鬆下這口氣。
青年按下心裡的焦躁, 送少女上去之後立刻回去安排與謝野晶子抵達港口Mafia總部的事情，務必要儘快到位，不然他總感覺會出什麼問題。
…
擁有治療能力的異能者很快就到了港口Mafia總部。
消息傳到的時候，森鷗外正在和少女首領討論戰後處理問題, 一邊旁敲側擊地確認賑早見寧寧的狀態。
當然，他也不是單純的就在這裡守著賑早見寧寧，森鷗外放出自己的異能愛麗絲，讓她提前去接應自己曾經的部下——擁有治療異能的前線護士與謝野晶子。
確保在調查到的消息裡患上了戰後創傷應激障礙的與謝野晶子能暫時放下芥蒂，用一次她的異能。
一次就夠了。
森鷗外垂眸，視線在袖口的碧璽袖口上一閃而過。
青年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好像在嘲諷一輩子踐行理智至上的自己也會有這樣慌不擇路的一天。
森鷗外將手背到身後，手指死死扣入掌心，好似在用絕對的理智壓製瘋狂的內心，縱使內心浪濤萬丈，他也要花費極大力氣保持本能的從容。
他對少女說，試圖從絕望的最深處掙出一絲希望。
“首領，那名異能者到了。”
…
黑色短發的少女蜷縮在輪椅上，慢慢地被推進這座黑色堡壘頂層的房間。
她眼裡沒有光，暗紅的瞳孔呆板滯澀，靈魂仿佛留在戰爭時期那個汪洋大海的小島上，永遠被死亡和戰火折磨。
推她進來的是愛麗絲。
不知道金發幼女對她說了什麼，即使是在看見森鷗外的時候她也沒有太多反應。
隻是在靠近她將要治療的目標時，黑發少女渾身一顫，掙紮著向後退去，瞳仁顫抖著，過去的記憶一幕幕劃過腦海，身體不受控製，背部猛地撞在了輪椅扶手上——又被愛麗絲扶住肩膀。
所有動作都僵止在了這一刻。
與謝野晶子僵硬扭曲地停在原地。
“去吧，與謝野。”
金發幼女嘴唇輕啟，像調皮的女孩一樣，小聲附在她耳邊說道：“這是我們約定好的哦。”
“……”
與謝野晶子沒有回答，瞳孔依舊死寂。
但她沒再有過激的反應了。
宛如戲台上哭泣的提線木偶，被愛麗絲推到賑早見寧寧身前。
“發揮你的力量吧，與謝野。”愛麗絲宛如她的異能主人一樣，笑著輕聲說道：“這就是我們的交易。林太郎答應你的事情不會後悔的。”
“……”
與謝野晶子終於有了點反應。
她微微側頭，好像想轉頭回去看著愛麗絲，確認她說的話是真的，但最終沒有那麼大力氣和意誌力再動彈。
黑發少女機械、緩慢地移動腦袋，不曾打理的黑發隨著動作微微搖晃，重新垂了下去。
她從發絲間似乎看見了一個很年輕的人，是名看起來比她大上一些的少女。
森鷗外的上司。
這樣的人也要她來救……？
疑惑在腦海裡劃過一絲漣漪，很快再次死寂了下去。黑發再次遮過視線。
與她無關。
她隻會再救這一個人。
至於這個人為什麼需要她來救，與她無關。
耳邊是離開的腳步聲，愛麗絲出去了，這個房間隻剩下她和那個首領。
森鷗外等在外間。
與謝野晶子坐在輪椅上，垂著肩膀傾著頭，黑發從耳畔散落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無力的絕望。她遵循和森鷗外的交易，向麵前的人伸出手。
要先確認有沒有到達異能的使用條件……
請君勿死發動的條件啊……
是，瀕死吧。
還以為能忘掉呢。
“他答應你什麼了？”
她麵前的人忽然問道。
與謝野晶子的手懸停在半空中。
長期缺少運動又營養不均衡的手腕瘦骨嶙峋，透著病態的蒼白，黑發少女蜷曲了一下指節，但最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展開手掌，繼續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個人也沒有在意她的反應，繼續自己的話。
“醫生的權力僅次於我之下，他手裡不缺異能者，之前也從未考慮過利用你。這次把你從監獄裡保釋出來，讓你心甘情願再次使用異能……他答應會讓你死，對嗎。”
伸出去的手徹底僵硬在了半空中。
與謝野晶子沒能繼續。
淩亂的發絲垂落臉頰兩側，遮住了那一瞬間睜縮的瞳孔。
這件事是她和森鷗外的個人交易，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為什麼這個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