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忽然疼痛到極致,蜷縮般彎下上半身,淩亂的黑發下瞳孔圓睜,少年揪住衣領的手背爆出青筋,急促的呼吸聲如水裡的泡泡一樣模糊雙耳,占據了所視所聞所見全部的世界。
旁邊的聲音正在拉遠。
周圍的一切都在拉遠。
無邊的黑暗籠罩了他的世界,沒有白天,也沒有白色。
太宰治倉惶地縮在原地,過去的記憶把他劃得遍體鱗傷。
他知道答案。
太宰治知道答案。
不是猜出來的,也不是誰告訴他的。
太宰治的聲音已經接近顫抖,嘴裡似乎嗆出了一口腥甜:“……因為,所有危險消失之後,她就會淩駕在曾經的危險上。”
少年嗚咽著,泣音綴不成語句,那一瞬間門,靈魂的悲鳴隨著話語一起被釋放出來,他說:“所以,這是她一定會做的事實。從一開始就是。”
他一直都知道。
因為答案從他口中說出來過。
可是為什麼至今為止他都沒有意識到過這一點?
足足四年的時間門,他為什麼任由賑早見寧寧一步步走向消亡?
為什麼?
為什麼——
他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這個人。
為什麼……他就意識不到呢?
“既然知道了那就彆停下來!”
“不管怎麼樣,她現在還在這裡。”中原中也驀地開口說道。
他看向麵前兩個聰明過人的頭腦派,壓抑著眼中翻滾的情緒,快準狠地抓住了現在的狀況,狠下心,用幾近嗬斥的語氣掩蓋自己的惶恐:“既然事情都到了這一步,那就繼續想辦法啊!”
中原中也咬著牙,陡然抬高聲音:“她還在不是嗎!”
這句嗬斥就像一針強心劑,把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從無邊的思緒裡拖泥帶水地拽出來,給窒息的冰麵砸開一條縫隙。
他們不約而同的邁開步子,直到奔跑。
但那扇門打開的瞬間門太宰治卻驟然退了一步,臉色慘白如紙,鳶色的瞳孔縮小到針尖大小,渾身的力氣和勇氣像吹鼓的氣球,劈啪一聲,徹徹底底碎了一地。
留有櫻色長發的少女首領正從內室走出來。
她還像他們前不久見過的那樣,披著講究要風度不要溫度的黑色風衣,長發編成長長的兩束垂在腦後,溫柔的,氣色孱弱的,還是那個將嗜殺的野心藏在笑臉麵具下的港口Mafia首領。
她投來目光。
那雙眼睛裡依舊有他。
——“太宰?”
那個聲音喊在他的名字。
太宰治倉促地後退半步,頭腦聰明的少年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他沒有回應。
因為他知道那份絕望是什麼了。
他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的。
絕望占據大腦,無法思考。
——“有什麼事嗎?怎麼不過來。”
那個聲音又說道。
太宰治一愣,整個人凝滯在了那裡。
空白一片的大腦沒能帶起任何思考,本能的遵從習慣,少年邁開步子。
他踉蹌了一下,詫異地看著腳下,平坦的地麵什麼也沒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差點摔倒。
她在叫我。
隻要到她身邊去就好了吧。
這樣的思緒短暫零星地劃過腦海。
停頓幾秒,太宰治又重新扯開下一步。就像是摔倒了也要爬起來繼續前進的幼獸,意識已經痛到模糊,帶著滿身傷痕,被本能推攘著想回到最溫暖的避風港身邊去。
少年踉蹌地往前。
他不敢回頭。
好像回頭就是萬劫不複的黑暗,隻有前進才能找回掉了的東西。
“彆讓他過去!”
“中也!攔住他!”
江戶川亂步的聲音瞬間門響起。
倏忽間門,這樣短暫的距離就被攔住了去路,中原中也堵在正前方,太宰治無力地抬起手要撥開他,下一秒,就有另一隻手從旁過來,大力抓住了他。是江戶川亂步。
太宰治沒力氣掙開。
他隻覺得痛得徹骨,卻哭不出來,也說不了話。
但他想過去。
至少不要隔得那麼遠。
“——太宰。”
江戶川亂步收緊手指,不讓他再前進一步。
“太宰,你知道的。太宰。”
江戶川亂步緊緊扣住太宰治的手腕,用力到連他自己都在發抖,亂步壓著聲音,一句又一句喊著太宰治的名字,嘴唇沒有一點血色,眸中翠光燃儘了所有的理性,隻剩下點滴本能來拉住最後的殘影。
“你知道的,你不能碰到她。”
江戶川亂步重複道,聲音絕望到嘶啞。
——“你知道人間門失格碰到她會發生什麼。”
話落瞬間門。
太宰治感覺視線模糊了起來。
好像有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尖銳的氣音撕開喉嚨,如靈魂支離破碎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