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八年。
十四歲到一十一歲。
如果不是「書」的存在是真的,無時無刻在告知他存在的意義,太宰治幾乎要以為那些過去都隻是一場虛妄的綺夢。
「書」最後留下的信息他們收到了,不同的人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的選擇也不同。
對比起森鷗外要接下整個港口Mafia的擔子,江戶川亂步直接了很多,他開了一家偵探社,聘請了一些和賑早見寧寧有關的人作為重要社員。
有福澤。
也有與謝野晶子。
江戶川亂步並沒有把這家偵探社獨立出去,不過在他名下的勢力總歸會特殊一點,不會受到港口Mafia管轄。
偵探社的目標不是破解什麼稀奇古怪的案件,也不是幫助什麼走投無路的委托人,以上這些事情都隻屬於天才眼裡隨手用來為漫長等待消磨時間的調劑品。
這家偵探社的目標隻有一個。
是一則尋人啟事。
沒有年齡,沒有姓名,沒有任何限製,時間長到曆史終結。
江戶川亂步在找一個人。
眷戀溫暖的貓貓會一直等下去。
太宰治同樣,但他將執念壓在心底,作出一派無賴的外表,在漫長的時間裡從少年,長成青年。
他沒再暗沉地宛如被燒焦的黑貓,蜷縮在雨巷角落嗚咽。
因為會把他抱走,溫柔地給他擦拭雨水的人已經不在了。
“……”
太宰治眸中閃過一絲暗色。
總之,這件事儘快解決。
他還有彆的事要做呢。
沙色風衣的青年腳步一轉,掛斷森鷗外的電話之後,抬手就打通了好友的電話——“喂?下午好織田作。”
“亂步先生在嗎?出去了?”
“對,今天有事去不了。”
“幫我轉告一聲亂步先生,這幾天我要去一趟東京……”
“哦?你收到我送去的那個少年了?怎麼樣?我留在身邊教了幾天,但最後還是決定交給你——咦?和你打了一架?誰贏了?不愧是織田作!”
“他想找我?才不要,我不想多出一個弟子,他就交給你了。”
“說不定過段時間你那邊還能收到第一個少年……和收養孤兒一樣簡單,給點食物給個住處就能養活,非常簡單。”
“……”
“…………”
青年的聲音隨著腳步漸遠,猶如時間在那之後的匆匆流逝。
+
電話被掛斷。
森鷗外揉揉眉心,喝了口咖啡,想從苦澀的味道裡汲取精力。
才入口,就發現是悠長醇香的甜。
糖又加多了。
“習慣還是沒改過來啊。”
他歎了口氣,望著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旁邊的尾崎紅葉抿唇微笑,卻沒有接話。她換了個話題,問道:“中也還沒回來嗎?”
森鷗外說,“他說要順路去一趟墓地,過一會兒才會回來。”
尾崎紅葉怔了怔,想起那個人,垂下眼眸神色悵然,歎了一聲:“這樣啊。”
過兩天就是那位大人的忌日了。
墓園。
一顆大樹下。
江戶川亂步靠著墓碑,後頸仰著靠在墓碑上。
他支著一隻腿,把重量向後倚靠在碑麵上,手邊放著一罐金平糖,坐姿很隨意。
這裡很安靜,很大一片麵積都劃入了上任港口Mafia首領的墓園範圍,沒有人會叨擾到他。
青年眼眸微眯,發梢微翹的劉海拂過眼睛,陽光被樹葉篩得淩亂,破碎的陽光打在他臉上,風一吹,浮動的碎光與發梢一起蕩漾,光影斑駁,一時之間看不清楚他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中原中也走近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稚嫩早已褪去,麵容曲線成熟了不少,橘發青年摘下帽子,走過來,輕聲喊了一聲:“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
驚人的翠色在光影下燦燦如濃密森林,那雙漂亮的綠眼睛與過去不同,說不上來哪裡變了,但對敵人來說,這雙如上帝全知一樣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定是午夜夢回都要打個寒噤的噩夢。
也許看待親近的人會有些不同,但已經很久沒有人從這張稚氣的連上看見幼稚恣意妄為的表情了。
他掃了一眼來人,稍微提起一點精神,“中也回來了。”
江戶川亂步坐起來,手扶著後脖頸伸了個懶腰,這才慢慢地站起來。抱起那罐金平糖,罐子裡的糖已經少了一層,似乎江戶川亂步在這裡呆了有一會兒。
“剛下船,順路過來看看。”中原中也說。
他將帽子按在心口,垂眸低頭致禮時,脖頸上choker綴著的藍寶石微微晃動。與他瞳色一樣濃豔漂亮的藍寶石在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
橘發青年沉默著閉闔眼睛,張揚如獅子毛般狂躁的橘發溫順地垂下。
隻有在這裡,那個桀驁張揚的Mafia乾部才會收斂暴躁的一麵,將龐大的武力藏下,像戴上項圈的凶獸,隻對自己的飼養人展現出無限的柔軟來。
中原中也闔著眼睛,感覺到江戶川亂步從那邊走了過來。
“這次出去我委托給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江戶川亂步隨口問道,雖然這麼問,但看起來卻不是很在意地從罐子裡拿出一顆金平糖含在嘴裡。
自從先代首領去世之後,本來就聰明到能預判彆人說話的天才更加通透,能跟得上江戶川亂步話裡意思的人越來越少,至今為止,恐怕有時候連森鷗外都會聽不出來他在暗示什麼。
中原中也沒去推測他在想什麼。
中原中也隻回答道:“事情已經有眉目了,明天我把資料整合出來。”
兩人平常又默契的對過話,卻再沒有多說什麼。
公事回去聊就可以了,在這裡他們更多的隻有沉默。
陽光拂過草地。
風噪吹動兩個青年的黑色大衣,光影舞動斑駁。
偌大的墓園沒有任何人無關人等,也不會有人敢於踏足上任城市主宰的安息之所。所有動蕩都不會涉及到這裡,餘留在這裡的隻有永恒的寧靜與安詳。
“亂步先生。”
許久,中原中也才開口。
“一起回去吧。”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