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人生十數年,如夢亦似幻(9)(1 / 2)

羂索狼狽地扶著紅木圓柱, 藏身在殿後的陰影下。

潔白的齋服染上腥紅,木質地板上每一步都帶著血腳印;這些血不是彆人,正是他奪舍的這個肉.身的血。

他背靠著柱子滑坐到長廊地麵上, 在紅木柱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羂索仰頭望天,倏地嗆出一口血, 他沒在意,直接用手背抹開。

這次計劃出了紕漏。

用來對付禪院甚爾的咒靈不應該有這麼多, 也不應該會出現高級咒靈。而最不應該的,是他現在的情況。

他被術式反噬了。

這是最不應該出現的事,羂索利用自己的術式奪舍過無數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在陰影當中苟且千年,沒有任何一次出現過無法脫離肉身的狀況。

唯獨這次出現了問題。

羂索望向咒力擴散最濃鬱的方向,心臟突突直跳,不好的預感直衝太陽穴, 刺得他生疼。

他隻離開了一會兒。

解開天滿宮神社的守社結界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那邊、天滿宮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

是枝千繪也不知道。

此處特指她正對著好感度列表發呆,大腦CPU高速運轉。

她瞅瞅遠處的禪院甚爾, 瞅瞅遊戲麵板。

千繪:貓貓震驚jpg

江戶川亂步已經夠白給的了,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還有更白給的, 這才幾天,就把好感度給她拉滿了。

堂堂天與暴君怎能如此好攻略。

你得支棱起來,有點挑戰性啊!

盯著禪院甚爾因對付突發狀況而受傷飆紅的數據麵板, 是枝千繪本來沒有多少的良心忽然跳動了兩下。

是的, 她承認。

這些都是她早有預謀。

作為一款千層餅,她怎麼可能無所事事地浪費掉神祭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今天發生的一切她不僅知道, 而且還有推波助瀾。

不然神社的守社結界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解開。

不然闖入神社的咒靈為什麼會那麼多。

不然——

禦三家為什麼會正好因重視這次禮祭,而帶來這麼多重要的家族成員。

是枝千繪回頭看了一眼禪院甚爾的方向。那邊,神社的巫女神官已經反應過來了,正有條不紊地處理受災現場。

祭祀主殿那邊也沒什麼問題,所有賓客都有提前被好好保護起來。

會出來查看情況的隻有咒術師。

禦三家的、咒術總監部的,萬眾矚目於此。

猶如某個戲劇的預熱表演。

是枝千繪環視周圍的情況,愉悅地哼笑一聲,嘴角弧度越發猖狂;女孩瞳孔裡倒映出灼燒的咒力,眼底猶如燎燒幽幽冥火。

現場的咒靈還有一部分。

那些詛咒師察覺事情不妙,準備逃竄。

千繪心中雀躍。

——鏘鏘,好戲快要拉開帷。

這邊就稍微處理一下,接下來要趕的是另一場更有趣的劇目。

是枝千繪彈開指尖凝滯的血液,剛轉身,獸類的敏銳視線就察覺到了極遠方向,神社屋簷下,遙遙看向這邊,那個白發和服的六眼神子。

千繪高高揚起手,歡快地衝他打了個招呼。

遠方的五條悟怔了怔。

是枝千繪卻不打算過多停留,旋身,躍起,飛身重新回到戰場上,猙獰的紅瞳愈發耀眼;似有似無地,她額前浮現了異樣的血色紋路,混雜著濺到臉上的血腥,恣意張揚。

血壞無底線地激發了她的身體潛能,殺戮之下,一時間分不清此刻的女孩究竟是人類還是野獸。

隻有被這樣恐怖氣息壓製著逃竄膽怯的咒靈能勉強證明,那或許是站在人類一方的生物。

風聲吹過。

羂索支起身體,一手扶住紅木柱,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勉強喘息兩下,從術式被反噬的後遺症中緩過來。

那邊的咒力氣息已經消失了。

果然,對天滿宮來說,這些咒靈還是太小看她了。

畢竟那是個禦三家背地裡聯手絞殺都沒能殺死的怪物。

如果不是六眼的地位是既定的強大,羂索都要懷疑這個繼承了千年前古代怨靈血脈的女孩能與繼承了六眼和無下限術式的五條悟相提並論。

天才在哪個年代都是出眾的,六眼和十種影法術放在千年前也不過是眾多術式的一員,隻是綿延到了今天才成為被人讚譽的強大術式。

但誰知道呢。

說不定這個時代也會有人能為自己在長遠的曆史裡單獨開出一頁,寫就以自己命名的強大。

羂索經曆了時間流逝,他深知這一點。

所以他對天滿宮格外忌憚。

思及至此,羂索沉下眼睫,掩蓋眼底翻湧而上的殺意。

那個女孩還小。

天滿宮和六眼也不一樣,沒有殺死後一定會再次出現的先例。

……要趁她還沒成長起來,提前殺了她嗎。

——“敲敲。”

忽地,額頭縫合線的地方被人用指節敲了兩下。

那人煞有其事地為自己配音,羂索猛然驚覺,發現眼前掠過一縷柔軟帶血的櫻。

為著今日神祭,換上了一身千早巫女服的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身前,她披散著長發,麵帶疑惑,湊得極近;幾乎是近到羂索能從那雙血色豎瞳裡看清自己這幅身軀的地步。

他下意識退了半步。

拉開距離之後,更能看見女孩披散的櫻色長發發尾綴著的殷紅,洗不清的肅殺縈繞在她身上,靠近時攜帶的巨大威壓和咒力猶如無形之中有死亡逼近。

獸類的耳朵抖動了一下。

瞳中腥紅血色更盛。

羂索瞬間寒毛聳立。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又退了一步。

是枝千繪歪歪腦袋,更疑惑了:“在想什麼呢,完全沒注意到我。”

她過來的時候也沒收斂聲音,怎麼像是驚弓之鳥似的。

“我很可怕嗎?”

是枝千繪眨眨眼睛,忽地生出滿心好奇。

“……”

羂索一時之間摸不清她的態度,沒敢貿然開口。

他現在不知道為什麼脫離不了這幅軀體,最好的情況是不和任何人起衝突,否則誰知道死了是不是連帶著意識本體一起死亡。

是枝千繪打量了他一下。

咒力紊亂,地板上的血已經差不多乾涸了,著重點是白色齋服神官頭上的縫合線,似乎有抽開過的痕跡。

千繪忽地勾起嘴角,明白了他在忌憚什麼,愉悅地眯起眼,拖著尾調說道:“喔~你在思考這個啊。”

“很簡單啦。”

千繪歡快地說道。

“神道雖然式微很多年,也逐漸退出了神秘側的體係主流,但能坐上天滿宮神社禰宜這個位置的神官,咒術和信仰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是術式與靈魂和肉.體的爭奪,會輸給唯心到極致的人類也不冤。”

千繪邁開步子走近一步,緋色裙擺晃過地上的血汙;她頓步在羂索身前,驀地,屈指彈在白衣神官的額頭縫合線上,巧笑嫣然地問道:“還是說……”

“在悠長的千年曆史裡,你沒見過這樣,意誌堅強到足以對抗外力的人類?”

“——”

羂索幾乎咬碎一口牙齒。

這幅態度已經不用他猜到底發生什麼了。

一切都昭然若揭。

他恨聲開口:“你早就知道——”

話到嘴邊,羂索忽然頓住了。

他回憶起了自己奪舍這個禰宜前後的事情。

如天滿宮所說,能坐上天滿宮神社禰宜這個位置的神官都不會弱到哪去,咒術實力換算到咒術界,至少也會有一級咒術師的水準。

那這個禰宜為什麼這麼輕鬆就被他截殺?

天滿宮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那她為什麼還放任他出現在這裡?

某個愕然的猜想浮出水麵。

羂索停頓許久,猛地盯住女孩的眼睛:“……你是故意讓我出現在這裡的?”

是枝千繪眨眨眼睛,眉眼彎彎,帶著笑意。

但她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肯定或者否認這句話。

羂索從那雙血色豎瞳裡找到了答案。

饒是羂索也為這背後的答案沉默了幾秒,好一會兒才詫異地沉聲說道:“這是你的下屬。”

是枝千繪收回手,不是很在乎地回答:“所以呢?”

——所以呢。

羂索竟從一句巧笑嫣然的短句裡聽出了無限寒意。

他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年幼,稚嫩。

好像櫻花前線時樹梢上的一片櫻花,隨時可以摧折。

不可否認羂索對她的第一印象是五條悟的附庸,作為禦三家中不那麼重要的聯姻物品,她身上唯一值得矚目的就是她繼承的血脈和術式。

但此刻的天滿宮完全推翻了羂索的印象。

她像是知道他謀劃千年的事情,知道他的忌憚、知道他的殺意,於是利用這份惡意反過來設下陷阱,用尖利的爪牙把他釘死在這個身體裡。

羂索深呼吸一口氣。

“你既然早就知道禰宜已經被取代了,那這件事你同樣也清楚。”

他很快冷靜下來:“你在利用我?這種混亂發生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不可能僅僅是為了抓住我。”

“天滿宮,你的目的不僅限於此吧?”

羂索腦海裡快速過了一遍今天的事情。

天滿宮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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