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此刻的鋒芒叫羅嬪簡直不能呼吸。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你,你怎麼這麼惡毒?你是想要害死羅家麼?羅家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如果母親沒有提及那些令人厭惡的事,我絕對不會碰羅家一根手指頭。”大公主和羅家並不親近,這來源於當初羅家對被關在冷宮的自己的不聞不問。
不過對於趨利避害的羅家,大公主其實並沒有更多的想法……既然羅家冷漠在先,她也隻不過是將羅家當做陌路人。如果不是羅嬪在她的麵前提到了婚約,羅家大公子又乾出這樣惡心的事,意圖騙婚尚主,大公主並不會對羅家趕儘殺絕。
可是羅家算計她。
聯合羅嬪算計她。
大公主怎麼可能容忍。
羅嬪氣得呼哧呼哧喘氣,然而卻也知道,大公主至少還是念著她這個母親的。
羅家大公子這段風流故事如果隻是當做一段叫人不恥的事,至多隻會叫皇帝對羅家大公子生出厭惡。
可是如果皇帝知道她曾經試圖將羅家大公子婚配給大公主,那隻怕引來的就是皇帝的潑天之怒。
皇帝的確是個溫和的好人。
可是再溫和,也沒有溫和到自己的女兒被算計,被騙婚還能原諒的地步。
因此,羅嬪看著大公主的眼睛,一時轉頭哭泣起來。
她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的,看起來傷心極了,卻始終不敢再和大公主說什麼。
唐菀卻已經默默地點頭了。
上一世的時候她在大公主堅決要合離的時候就知道了羅家最齷齪的事。如今大公主說到的羅家大公子把自己養著的青樓美人送給了弟弟做小妾接手還隻是一半兒,等到了大公主嫁到了羅家後,過不了幾年羅家大公子和弟弟的小妾藕斷絲連的事才會被大公主察覺,因此引來了大公主和駙馬之間的反目。
而羅家也正是為了本來就幾乎已經沒有了的名聲,死命地掩蓋著這幢醜事,跟大公主鬨得不可開交。因此,唐菀才覺得羅家是這世上最齷齪的一個家了,甚至比唐家還齷齪幾分。
至少長平侯府沒有這種沒有人倫的私通。
如果不是那個小妾很快就被滅口沒有了證據,羅家說什麼都不承認這件事,大公主早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要皇帝出麵了。
一想想那些事,唐菀再看看羅嬪一副哭泣的樣子,就覺得心裡討厭極了。
“這麼壞的人,一定要叫世間人都知道他的真麵目。”唐菀咬了咬嘴角,轉頭看了鳳弈一眼。她覺得自己做新媳婦兒的,今天話有些多了,不過卻忍不住,因此詢問地看向鳳弈。
鳳弈見到了她尋求自己保護的目光,便接過了唐菀的話冷淡地說道,“羅家這小子我在京都聽過一些名聲,都說是翩翩如玉的佳公子,騙了不少的好名聲。若是不揭穿了他,叫京都人都知道他是這麼一個下作的貨色,日後隻怕會有人受騙,那就隻怕連累了宮中。”
他的目光厭惡地落在羅嬪的身上一瞬,便對皇帝說道,“身為嬪妃的娘家,竟然出了這種貨色,日後宣平怎麼在京都見人?世人都知道那是宣平的表哥,卻是這樣一個卑劣無恥,沒有人倫的畜生。”
鳳弈這話叫本來覺得無所謂的皇帝露出了幾分思索。
“你說的沒錯。如果叫他繼續做這些無恥的事,日後必然會連累宣平……”皇帝頓了頓,看了羅嬪一眼繼續說道,“還有二皇子。”
羅嬪突然不哭了,臉頰上掛著晶瑩的淚珠看著皇帝。
皇後看向大公主的目光隱隱帶著幾分憐惜,片刻之後便輕歎了一聲對皇帝說道,“還是叫禦史去查問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羅家牽扯到這件事的,就應該受到懲處。也給羅家一個教訓,叫他們日後不敢在這樣無法無天,做錯事連累了二皇子與宣平。”
隱隱地覺得大公主突然將刀鋒指向了羅家必然事出有因,不過皇後也知道,既然大公主這麼做,而羅嬪又是一副心虛的樣子,必然是羅嬪做錯了事。她從未想過要將羅嬪趕儘殺絕,倒是羅家叫皇後頗為不耐。
見羅嬪還想為羅家求情,皇後咳嗽了兩聲便對羅嬪警告地說道,“你想叫羅家日後做更加卑劣的事,影響二皇子的清譽麼?”
羅嬪左右為難。
她顧著娘家,可是二皇子是她日後榮華富貴的保證,她自然舍不得的。
“我,我……”
“好了,你先回去歇著。你放心,若這件事是冤枉了你娘家的孩子,宮中一定會為他們洗雪冤屈。可若是當真做過這樣沒人倫的事,這樣下作,就叫禦史彈劾,給他們個教訓日後約束族中子弟也是極好的。”
皇後說到此刻已經覺得不大舒坦了,臉捎兒都是白的,虛扶著急忙探身過來的皇帝,專注地看著羅嬪許久才緩緩地說道,“羅家固然是你的娘家。可是羅嬪,你也要顧著你自己的兒女。”她雖然什麼都不清楚,可是一雙眼卻仿佛能夠看破人心,羅嬪心裡一涼,又拿帕子哭哭啼啼起來。
大公主沉默地坐在一旁,眼眶發紅,卻還是對唐菀努力地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叫羅嬪遭到皇帝的重責。
如果皇帝知道她對自己說了羅家的婚約的事,隻怕羅嬪從此被關到冷宮去也說不定。
她恨羅嬪至深。
可是羅嬪是她的生母。
唐菀卻覺得大公主對羅嬪心慈手軟也挺好的。
反正羅嬪也沒法兒作妖了,大公主何必背負一輩子坑害生母的包袱生活呢?
她也急忙對大公主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鳳弈坐在一旁看著,見大公主看著唐菀笑了,便冷哼了一聲,到底沒說什麼。等太後方才歎了一口氣,叫人傳了膳食來吃了一頓飯,皇帝扶著今日精神不好的皇後走了,羅嬪才也難堪地走了。
等她走了,太後也沒有多問大公主什麼,隻叫大公主去和唐菀說私房話,等隻有鳳弈坐在自己的跟前,太後才突然問道,“羅嬪是不是打算把羅家那小子說給宣平做駙馬?”
她上了年紀,什麼沒有見過,大公主和羅嬪的異樣全都落在她的眼裡,剛剛沒有開口,隻不過是為了大公主罷了。鳳弈想了想,便點頭無所謂地說道,“羅嬪還編了個婚約的謊言,信物的話都說出來了。”
他跟羅嬪之間有沒有什麼關係,怎麼可能為羅嬪隱瞞,因此半分都沒有遮掩。
太後眼底不由生出幾分怒意。
“真是混賬!”她拍案說道,“禍害了阿穆還不夠,還來禍害宣平!又愚蠢又歹毒,日後隻怕她是個禍害!”
“她早就是個禍害。”鳳弈便冷淡地說道,“當初我不在京都,因此真假皇子之事並不清楚。隻是您不該縱容她那樣輕易認回二皇子。”
“……當初也不知二皇子是這樣的性子。”太後便揉了揉眉心歎氣說道,“當初我和陛下都說好了,雖然把他認回來,可是阿穆也不會放回李家。皇家子嗣單薄,叫阿穆留在皇家,哪怕隻是皇家養子也叫他留下來。隻是你也知道阿穆的脾氣……”
李穆那時候還不知道二皇子是個沒良心的王八蛋,為了不叫自己的存在令二皇子為難,叫二皇子覺得不舒坦,因此自己就從皇家離開,回到了李家去。
剛剛回到皇家的二皇子也並沒有做出拋棄未婚妻子這麼無恥的事,因此太後剛剛的時候還是疼愛過鳳樟的。
鳳樟是她的親孫子,太後這麼可能沒有疼愛過。
也為了補償這麼多年對鳳樟的虧欠,因此無論是太後還是皇帝,對鳳樟都格外地疼惜,無所不應。
也或許是這份寵愛叫鳳樟暈了頭,覺得自己做什麼都能被原諒,因此竟然敢乾出退婚另娶這種事。
而這件事也仿佛一盆冷水一下子把對鳳樟疼愛入骨的太後潑得透心涼。
當這件事發生,她重新審視鳳樟,才發現鳳樟或許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樣。
太後便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對鳳弈說道,“日後你要多疼愛阿菀。這孩子吃了不少的苦,可難得……”她頓了頓,方才對鳳弈緩緩地說道,“難得的是受到了傷害與苦楚卻並沒有偏激了性子,依舊是個好孩子。”
她提到唐菀,不由想到唐菀剛剛對羅嬪說的那些話,笑著對鳳弈說道,“我還記得她第一次進宮的時候,驚惶不安,看人都怯生生的,又可憐又病弱。可是這才多久……你說的對。阿菀的骨頭是硬的。”她搖了搖頭,想到了鳳樟迎娶的唐萱,想到太康大長公主幾次對自己說不喜唐萱,便無奈地說道,“唐家難得出了一個阿菀。”
鳳弈便靜靜地聽著。
太後見他雖然看起來沉默,然而眉目柔和,便笑著說道,“你們是天生一對。隻是日後你可不能欺負她。”
“我怎麼會欺負她。”鳳弈皺眉說道。
“你這種話也隻能騙騙阿菀……若是叫她知道你是什麼樣的性子,隻怕阿菀不敢嫁給你。你算不算騙婚?”太後便戲謔地問道。
“我是什麼性子。她說我是正人君子。我沒有騙婚。”鳳弈冷冷地說道。
“正人君子?你想要的,恨不能咬碎了吞到肚子裡,要霸占就徹徹底底地霸占,給人看一眼都不答應。阿菀都知道麼?”太後見鳳弈麵容冷峻,眼底閃爍,便笑了笑說道,“阿菀如今還不怕你,可見你還……”
覺得做長輩說這樣的嘲笑的話會叫晚輩覺得不自在,見太子已經在一旁捂著嘴尷尬地咳嗽,太後便擺手說道,“我隻擔心哪天阿菀哭著進宮來控訴。”控訴什麼呢?自然是控訴鳳弈騙婚了。
明明要嫁的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實則卻仿佛嫁給了恨不能把她吞下去的貪婪的餓狼,想一想太後都覺得唐菀有些可憐。
也不知那麼羸弱的單薄美人能不能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