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西,即便是送到母後麵前,倒也不算十分的失禮,趙禹宸猶豫的皺了皺眉,還是親自伸手接過了。
蘇明珠心裡存著事,一時卻顧不得他,行禮之後便匆匆去了,原本還想叫明朗再幫著尋尋二哥或是父親,卻不想,才剛回了營帳,便瞧見父親已經在門外等著她。
“聽明朗說,娘娘尋了我半日?”蘇戰蘇太尉換了一身布衣,沒了渾身的輕甲,便越發不像是戰場殺敵的大將,渾身儒雅之氣,嘴角彎起,一眼瞧來,卻與所有寵愛女兒的父親一般無二。
“爹!”蘇明珠見狀叫了一聲,她原本心裡還有著諸多牽掛,但見著了神色沉穩的父親之後,便隻覺瞬間安定了下來一般,上前幾步,半是高興半是埋怨道:“您這是去哪兒了?”
蘇太尉撫了撫修剪得宜的長須,因在圍場,言談之間也都比在宮中時顯得隨意了許多:“去獵了些雉雞羽,回去給你娘瞧著高興。”
“這可不是巧了!”蘇明珠噗嗤一笑,便將自己與趙禹宸也去尋了半日雉雞的事說了出來。
蘇太尉聞言歎息著搖了搖頭:“這可不巧,有了你的,隻怕爹爹獵來的,你娘是再瞧不進眼裡了。”
蘇明珠笑了笑,雖然看著父親神色似乎是並無什麼事的模樣,也還忍不住的問起了二哥改姓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太尉的神色平靜:“是明朗這小子與你說的?孩子沒經過事,就慣會小題大做的,無事,這事我與你娘都是早已知道的,給他改姓也是他湊巧回京,怕日後回了西北,又不知耽擱到什麼時日罷了。”
“為何要改回李姓?那李家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不曾?”蘇明珠仍舊不解,頓了頓,有些小心的試探道:“還是娘親之前的玩笑話當了真,二哥……”
“什麼玩笑?”不待蘇明珠說罷,蘇太尉便忽的打斷了她,隻開口道:“那姓李的畜生固然沒什麼好留的,但你姑母臨去前,卻都叮囑了明理不許記恨他爹,好好的把李家傳下去,你姑母雖是個糊塗人,那也終究是明理的親娘,終究要在意幾分,總不能叫她在地下都不得安生。”
蘇明珠聞言一頓,麵上便有了些猶疑:“是……為了這個?”
“不然還能為什麼?”蘇太尉的麵色一肅,又正了麵色嚴肅道:“爹爹還需告訴你們,你二哥雖改了姓,卻也是不得已能為之,他自個心裡也不好受,咱們家裡不是那等講究俗禮的,不論明理姓姓什麼,都終究我蘇戰親兒子,是你們的親二哥!你們都不許背地裡換了臉色!”
蘇太尉雖在家中,雖慣常都是和顏悅色,但他一旦當真嚴肅起來,卻是連娘親對著都要讓上幾分的,蘇明珠見著這的蘇太尉,不及多想,便立即與身旁的弟弟立即直身正色的應了一聲是。
更莫提,她自個更是個不在乎什麼祖宗姓氏的,聽到二哥隻是為了姑母的遺願,並非忘恩負義要出了蘇家,心下便立即再不在意,釋然的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當真是嚇我一跳,那娘親又是為了什麼與爹爹生了氣?”
蘇太尉垂眸瞪她一眼,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的模樣:“就你操心的多!進了宮也不安生,行了,你去換衣裳,我瞧著前頭篝火都燒起來了,便先去了。”
見了父親這般神態,蘇明珠便當真是再無懷疑,隻是笑著應了,叫了白蘭進了營帳之內。
留了蘇太尉在外,瞧著女兒進內之後,神色便緩緩凝斂下來,他撫了撫長須,麵上終於露出一分沉重之色。
————
而就在蘇明珠與父親說話之時,圍合之內,趙禹宸則是暫且將木籠交給魏安,步履威嚴的行到了方太後的麵前,屈膝行了一禮:“兒臣見過母後。”
“快起來。”方太後滿麵慈愛,仔細的將他從頭打量到尾,一句句的關心道:“陛下這是下了圍場?沒遇著什麼大獸吧?身上沒蹭著哪?可累不累?”
趙禹宸靜靜看著母後麵上毫無破綻的慈愛之色,手心一動,便低頭道:“無妨,兒臣今日遊獵,瞧見了一隻東西,特地來給母後送來。”
方太後聞言一頓,便立即順勢轉換成了既欣喜又欣慰的神色:“陛下還記掛著哀家,當真是有心了,陛下送的東西,自然最好的。”
她在宮中幾十年,對這等事是早已習慣了的,趙禹宸雖是她親手養大的兒子,但登基稱帝,又威嚴日重,一日日的越發像起了先帝之後,她在趙禹辰麵前,不自覺的便也一樣拿了對待先帝的態度來對待他——
不論陛下送了什麼來,那都是聖眷,是恩典,她隻需的高高興興的感謝接受就是,且收下之後,還要表現的十分喜愛得用:
若是女子該讀的書籍經典,便要親手抄上幾十遍,若是綾羅綢緞,自個受用之前便要親手為夫君兒女做了衣裳鞋襪,若是什麼隻有自個能用的吃食用物,便不論花樣顏色口味,都要立即日日擺在明麵、用在身上,若是佛像佛珠,便要立在正殿裡,日日對著誦經祈福——
總而言之,她自個心下如何都不當緊,最要緊的,是必要叫陛下覺著這東西是送的十分合適的才成,如此,她在後宮之中才能過的安穩太平,才能舉案齊眉,母慈子孝,才能被稱之為一國之母,後宮典範。
原本以為陛下今日也是獵到了些什麼獵物,按著孝道,來先請她品嘗,方太後一麵在臉上露著恰到好處的期待笑意,一麵都已在心裡準備好了誇讚陛下至純至孝,又勇武非凡的話頭。
不曾想,陛下卻竟是忽的從一旁魏安的手裡提起了一方鎏金木籠:“龍羽衛們獵來了一隻母白狐,腿上略受了些傷,”頓了頓,趙禹宸終於還是按著貴妃所言,繼續道:“想著母後從未見過,特來給您瞧個新鮮。”
“白狐!”太後的麵色一變,聲音忽的高了一分,隻不過一瞬間便也立即回過了神一般,輕咳了一聲,又端方的笑了笑:“怎的忽的想起了給哀家瞧這個?”
【狐狸!是真狐狸喲……還是白狐狸!】
方太後口中是這般說著,心下卻是忍不住的激動,若是留心一些,還能瞧出太後已是忍不住的躬了身,不停的從木籠縫隙之中從內看去。
趙禹宸見狀一頓,便將木籠提手索性遞到了太後的手裡去:“母後慢慢瞧著就是,隻是這東西到底是野物,您若喜歡,兒臣回去,便吩咐獸苑給您從小養一隻乖順的來。”
方太後神情有些怔愣,當真有些疑惑道:“哀家哪裡能養這些個……”
趙禹宸搖搖頭:“母後辛勞了一輩子,如今父皇孝期已出,您也該尋些樂頭,鬆泛鬆泛了。”
太後聞言便忽的一頓,她自打進宮為後,收到的賞賜不計其數,衣食住行、諸多瑣碎,幾乎包羅萬象,但她所接下的所有的封賞,卻隻都如一幅幅的枷鎖,都是逼著她端莊有禮、淑德賢惠,不尚奢靡,不爭不怒,逼得她活成一個《女則》裡走出來的石塑木胚。
從來沒有人說話叫她找些樂頭,鬆泛鬆泛的話,她身為皇後,身為太後,能做的隻能賢後慈母罷了,賢後慈母,哪裡還能給自個找樂子呢?
【這孩子……】
不同於之前太後待他的有禮且疏遠,這一句【這孩子】,悠長且深沉,恍惚間,便已有了些之前對待寶樂時的真情來。
趙禹宸垂了眼眸,心下複雜,正待再說些什麼時,階下魏安忽的上前幾步,低頭稟報道:“稟陛下,梁王爺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趙禹宸:身為兒臣要孝順母後,給壽康宮送布料!送筆墨!送懷念父皇的佛經佛像!
方太後:……這小子跟他爹一樣,又給哀家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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