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李明理還未行到了明珠所在的小院,便在半路上正巧遇見了神色匆匆,正要下山的蘇明珠。
半路上看見了自家二哥,蘇明珠也吃了一驚,回過神後,連忙開口問道:“二哥怎的來了?行宮出了刺客的事你可知道?爹爹娘親呢?”
沒料到明珠遠在抱月峰,消息竟也能這般靈通,李明理倒是有些詫異,不急回答,先開口問道:“你是從何得知此事?”
蘇明珠聞言便又是一愣。
她和趙禹宸最近一直在都在後山水上私下見麵,今日原本約好的,卻沒看見人。
這事一時半刻的,她竟是不知道如何和二哥說清楚,因此愣了愣之後,便隻是含糊道:“湊巧罷了,隻是我聽聞此刻和西北有關?”說道這,蘇明珠又有些焦急:“爹娘可都知道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明理見狀,頓了頓,便將龍影衛周統領已經回京將大將軍進去了行宮的事說了出來,接著又問她這般行色匆匆的,是要往哪裡去。
“家裡知道就好了,我原想著先叫人給家裡傳信。”說罷,蘇明珠咬了咬牙,便又道:“傳過信後,我便打算去行宮麵聖!”
聽著這話,李明理的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一跳:“你要……去行宮?”
“是。”
蘇明珠深深的吸了口氣,早在水邊,乾德宮的小內監告訴她趙禹宸遇刺,且似乎當真受了傷之後,她便已然驚慌不定,擔憂趙禹宸不知被此刻傷到了何處,傷的可厲害,如今到底是何情形。
等得再知道了刺客和西北蘇家有關之後,蘇明珠震驚之餘,便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論是為了什麼,她都不能這般在抱月峰裡偏安一隅,她得去行宮求見趙禹宸或是太後,一來,是看看趙禹宸身體到底如何,二來,更是為了探聽清楚刺客到底是怎麼回事,在趙禹宸麵前為家中分辨。
聽了這話,李明理一時間的神色,就越發的複雜了起來。
既然已經決意要轉而試一試宮中小皇帝的心胸,李明理便也打定了主意,既然皇帝心中是當真在意明珠,為了父母,為了蘇家,他必須拋棄一己的私情與成見,來尋了明珠,叫明珠起身去見一遭趙暗投,隻要小心準備一番言辭,或許便能夠借著這一份情分,消去幾分趙暗投的疑竇。
他此刻特意過來皇覺庵,原本也就是勸明珠去行宮的意思。
但是此刻見了明珠早已放不下趙暗投,自個便已決定動身,這卻又是另一件事。
“明珠……”李明理張了張口,終究卻也隻是低了頭,慢慢開口,將他與蘇太尉之前的打算一一說了出來。最後又解釋道:“此計說來簡單,但是卻要看趙暗投能否這般清明,當真相信大將軍的忠心,且有這般的心胸謀略,願意將這般事關性命的大事交於家裡……”
“他會信的。”沒等李明理說罷,蘇明珠卻忽的打斷了他的話頭。
蘇明珠眨了眨眼,眼前走馬燈一般,將近些日子來,趙禹宸在她麵前的言情表現,都一一過了一遭,便又看向二哥,認真的開口道:“陛下當真並非昨日阿蒙,這件事,我信他,會相信爹爹,相信蘇家。”
若叫她說明白其中的道理緣故,隻怕連她自個都未必能說得清,但是不知道為何,她此刻都打心底裡覺著,趙禹宸必然會相信。
看著麵前明珠閃著光一般的堅定雙眸,李明理便忽的又是一頓,一時間,竟說不出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
他回京之時,便差了一步,已在明珠與那趙暗投相識之後,他來到蘇府之後,雖知道從前明珠與太子關係親近,但那卻隻是之前,自從他來了之後,小太子回宮,陪在明珠身邊的人換成了他。
隻可惜,懵懂少年,在他自個都還未明明白白的察覺到自個的心意時,明珠卻被先帝那昏聵之君一道聖旨送進了皇宮。之前從家中聽聞明珠有意出宮的消息時,他原本以為一切都來得及,原以為不過是好事多磨,終究還是要重回從前。
可如今看來,到底還是遲了……
一步錯,便已是步步差。
明珠卻並未留意到二哥的出神,說罷之後,便又想到了什麼一般:“對了!二哥,你過來可騎了馬?我原想著去皇覺庵裡借,還不知有沒有。”
李明理過來時,是特意多帶了一匹馬的,原本打算尋了她之後,好兩人一並去翠微宮。
隻是他這個時候看著眼前的明珠,卻不知為何隻覺著心內沉沉的,重若千鈞一般,竟是再無心力多留一刻似的,因此便隻是低頭道:“帶了,你下了皇覺庵山門口便能瞧見,府裡的馬,你也認得。”
“既是這樣,我也不耽擱。”蘇明珠說的格外乾脆,又叮囑一句:“二哥你身子不好,先去前頭廟裡歇上一陣,我騎了你的馬去,之後就叫人回府趕馬車來接你!”
李明理牽了牽嘴角,便又強撐著露出了與素日一般的笑意來,還未來得及再開口,便看見一身明珠拎了袍角,風一般的一步步的消失了他的眼前。
等得明珠走後,李明理又愣愣在原地站了半晌。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想到了大將軍臨去前的叮囑,告訴自個一旦謀算不成,明珠明朗兩個的離京之事,還需他提早準備,方才又低頭咳了幾聲,緩緩動步,慢慢的重新回了皇覺庵山門下。
他騎來的馬果然還在山下係著,多帶的那一匹卻是不見了,問過了知客的姑子後,隻說是河清法師騎去,已走了快到一個時辰。
聽了這話,李明理隻是默默點頭,在這炎炎夏日裡,神色卻冷清的寒冬裡的薄陽一般,輕薄且無力。
皇覺庵到底是在山上,往來不易,今日這日子不年不節,又是臨近正午,暑熱炎炎,回去的一路上都空空蕩蕩,耳邊除了一陣陣的鳥叫蟬鳴之外,便再無其它。
李明理騎馬行至半路,才忽的瞧見了一架擋在半路上的馬車,一眼瞧去,像是出了什麼事故,拉車的白馬跪在地上,車外立著三五個人,都有些焦急一般。
事不關己,加之李明理此刻也的確沒有多管閒事的興致,因此見狀便並不細瞧,隻是下了馬,便打算從一旁繞過。
隻是才剛剛經過馬車時,一旁卻忽的傳來了一道有幾分熟悉的女聲:“李世兄?”
李明理聞言回頭,說話的是一個身著蜜合薄衫,素色百褶裙,在燕尾紮了鵝黃絨花的大家小姐,此刻正拿團扇遮在頭上,不知立了多久,麵頰嫣紅,額上都已熱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雖隻見過一回,但李明理的記性一向好,見狀便也立即認了出來,也拱手回了一句:“方姑娘。”
卻正是曾經在皇覺庵裡見過的方蕙心無疑。
兩人停下說了幾句,便也知道了方蕙心這是奉了太後懿旨才山上送東西傳話,剛打算回去,不巧,拉車的馬兒卻不知道怎的折了腿,便停在了半路。
“原來如此。”李明理低頭看了看那躺在地上哀鳴的白馬,顯然是不大成了的,想了想,便將自己牽著的馬交到了與方蕙心一道的馬夫手上:“解了籠頭,用我這馬拉回去就是了。”
方蕙心聞言一愣,連忙開口道:“李世兄也未帶隨從,沒了馬,李世兄要如何下山。”
李明理垂了眼眸,神色淡淡:“走回去就是了。”
方蕙心抬頭看了看正午的日頭:“正熱的時候,這一路連個樹蔭也無,這如何使得?”
“算不得什麼。”李明理不欲多談的搖搖頭,便要邁步離去。
“李世兄且慢。”方蕙心卻又叫了一聲,上前一步,聲音溫溫婉婉:“世兄這般出手相助,已要多謝,如何能勞煩您這般走下去?若不然,李世兄且稍待片刻,待得車馬換好,世兄也一並乘車,等下了山,便可尋著人了。”
若是尋常時候,李明理自然會按著禮儀,好好客套一番,但今日受了方才和明珠的一番話影響,他這會兒卻多少露出了些刻薄之態,徑直道:“孤男寡女,這話傳了出去,方姑娘不怕有損閨名?”
方蕙心原本正打算告罪,說車內逼仄,隻是要委屈師兄在坐在車轅上,誰知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了這話。
聞言之後,向來溫柔有禮的人,麵色卻忽的一變。
她抬起頭來,分明還是那般溫柔怯弱的五官麵目,但隻是換了一副神情,卻是一瞬間便露出了幾分不可侵犯的凜然之態:
“聖人有言,惡言不入於耳,無非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清者自清罷了。我邀您同乘,是因與河清法師一見如故,以友相交,才認您一句世兄,以正禮待之!您說這話,是單單看輕了我一介女子,還是看輕了蘇家為國儘忠的教養名聲?”
聽著這一番訓斥,李明理勉力支撐的平靜麵色像是被什麼戳破了一般,猛地一窒。
但方蕙心卻還未完,說罷之後,便轉身退了幾步,聲音仍舊弱柳扶風似的柔婉,但卻又柔韌堅決的絲毫不讓:“將套子卸了,將馬還回這位公子。”
李明理聞言便又是一滯,張張口,正打算解釋什麼,方蕙心卻是當真隻如一位端方守禮的大家閨秀一般,退到了侍女嬤嬤身後,舉了扇子遮了臉,當真是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方蕙心雖隻是一介弱質女子,但在周遭的家人仆從之間,卻是令行禁止,說了這話之後,周遭無一人緬陸異議,那趕車的馬夫更是利落的重新將馬車解了下來,果真恭恭敬敬的送還給了李明理的手裡:“公子請!”
李明理愣愣伸手,隻覺這韁繩竟是熱的燙手一般,竟叫他麵上也漲的通紅。
作者有話要說: 方蕙心:沒錯,我就是說你是小人!o(一︿一+)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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