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包子的趙翊與趙翡番外(五)
“你還知道回來?再耽擱一會兒, 等著宮門落了匙, 你是不是還打算去外頭過一夜?”
坤寧宮內,已經年過三旬的蘇明珠柳眉倒豎,對著麵前一身玉冠單袍, 眉目清雋的朗朗“少年,”忍不住的訓斥道。
一身朗朗少年打扮的趙翊一點不怕, 反而笑眯眯的上前,拉住了蘇明珠的胳膊,隻撒嬌一般的笑道:“您彆著急呀, 女兒這不是從來都沒有耽擱過嘛?”
蘇明珠聞言,果真也再說不出什麼話來,最要緊的,是她其實對於女兒覺著皇宮這個地兒太過無趣,想要看看外頭天地的念頭, 心底裡是當真讚同的很的, 因此這會便隻搖搖頭, 伸手在女兒的額頭上戳了一記:“當初可是說好了的,你若是耽擱一次, 日後也就彆想出去了!”
小孩子,雖說本性難移,但到底還是要被周遭的環境影響的。
自從趙禹宸與蘇明珠兩人就兒女的教育問題細細的商量過,又有了決斷之後,兩個人便開始默契配合,有意識潛移默化的改變著翊兒與翡兒的觀念與行事。
一麵告訴翡兒, 他的肩頭上不光承擔的家國天下,與父皇母後的希冀期盼,等的他們百年之後,便是姐姐趙翊的日後的倚靠,姐姐能否過的快活,就看他能不能在前頭撐得住。
另一邊,也叫陳大學士提早給姐弟兩個教了禮法,又苦口婆心的勸了翊兒,告訴她,雖說父皇母後都知道你聰慧過人,又心疼弟弟,但是,當真並不是什麼什麼事,都可以叫你幫忙代替,有些事兒,就必得他自個來。
翡兒且不提,這孩子一向是個貼心乖巧的,不論心底裡自個願是不願,都是一本正經的答應了,也是當真在努力學起了帝王課業。
倒是翊兒,這個孩子雖然開朗明媚,宮人長輩哪一個都很喜歡,但是心底裡卻自有一股執拗與堅持,她自個認定了事,若是不按著她自個的邏輯說服了她,便決計不會如翡兒似的,為了長輩親人的話而甘心改變。
當開始時,翊兒也的確露出了幾分不願的,尤其是在師傅們的教導下學過了禮法,又偶然知道之前在蘇明珠的堅持下,從未叫她學過的《女戒》、《女訓》一類的胡言亂語之後,更是跑到了趙禹宸與蘇明珠的麵前,滿麵認真且不解的問了他們一句:
“為什麼?”
為什麼?對著女兒純淨的目光,莫說蘇明珠了,便是趙禹宸,一時間都幾乎有些說不出話來,再被逼問幾句,也隻得近乎倉惶的回答出諸如“自來如此,”“那些東西,其實也是前人所著罷了,不必儘信,你也不必去理。“你是公主,是父皇與母後的女兒,自然不同……”這麼幾句含糊不已的話來。
翊兒見從父母這廂得不到自個想要的答案,便轉而跑回了他們姐弟二人一並開蒙讀書的弘文館,將同樣的問題挨個問過了教導他們的師傅。
雖然她說當今備受宮中寵愛的唯一一位小公主,但是在這些師傅們的眼裡,皇子與公主終究還是不同的,聞言之後,有的搖頭失笑,好心解釋,也有責怪她連累小皇子不好好上課,存心勸誡的,便一個個的拿著諸如世俗禮法,天地綱常,乾坤陰陽的話,一句句的與她說了個清楚。
其實不必他們此時明明白白的說出來,趙翊從前也是隱隱有些察覺的,雖然父皇母後一向待他們兩個一視同仁,不論衣裳用物,吃食住處,哪怕便是隨意的一個小玩意,都會一模一樣的各給他們一份,長大之後,她與弟弟也是同出同進,學著一樣的課業,除了名字稱呼之外,似乎並無什麼不同。
可即便是隔著這麼一層窗戶紙,以趙翊的自小敏銳,卻仍舊能察覺到,其實還是不同的。
且這不同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就越來越明顯,便如啟蒙之後,明明是她學的課業更加出挑,但是師傅們誇讚之後,卻總是帶著一股不以為意,轉而隻格外鄭重的去教導弟弟,甚至於,有時候她故意不做課業,師傅們也並不怎麼在意似的,仍舊好聲好氣,甚至笑嗬嗬勸著她累了就隨意歇息玩耍,丁點不像對待弟弟時的嚴格。
放在彆的孩童身上,這或許是好事,甚至於,連弟弟對她的這般“優待,”也私下裡忍不住的偷偷羨慕。
但是不知為什麼,被這般“優待”了的趙翊本身,卻是隱隱的察覺到了一絲被冒犯的不快。
隻不過,她的性子一向開朗,不願意父皇母後與師傅們不高興,又覺著隻這麼一點小事,說出來顯得她小氣不說,還像是與弟弟爭東西似的,故而隻是想想,便也放下了。
這般一來,她自個想得開,再加上蘇明珠與趙禹宸有意無意的偏袒照顧,一直長在深宮之中,竟是直叫翊兒長到了七歲時,才徹底明白了什麼是“男女之彆。”
剛開始,蘇明珠與趙禹宸聽說了這事之後,還很是擔心女兒會因此難過消沉。
但翊兒卻又並沒有。
隻是低落了幾日的功夫,翊兒便不知為什麼,像是已自個想通,且接受了這一事實一般,並不在拘泥於這個問題,也不再像從前一般,想法設法的幫著弟弟偷懶,非但不偷懶,甚至於還主動幫著,像一個姐姐似的主動教導起了翡兒的課業,
因為這個,再加上他們姐弟兩個感情好,不忍分離,趙禹宸見狀,鬆了一口氣之餘,便也索性一聲吩咐,仍舊叫他們兩個一處在宏文館內,一並學到了今日。
而翡兒,因為也當真在努力學習帝王之道,趙禹宸漸漸的,便也不太禁著他閒暇之時沉溺與聲樂之道上。
畢竟,學琴操弦,這是雅事,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惡習,再加上這些年來,翡兒雖並不喜歡,但課業上也當真學的格外認真,為了彌補,他與明珠商量過後,乾脆還將之前袁侍郎,如今已是袁尚書的小兒子,就是那個也一心沉迷音樂曲藝的那一位,給翡兒送了去。
這一長一少,倒當真是相見甚歡,一見如故,聽說這幾年裡,他們兩個湊在一處,都快要把前朝偶然遺失的,一份極其有名的樂譜琢磨著給補全了!
如此下來,這近十年來,一切倒都像是越好越好,一切都在往好的軌道上前進。
隻是自從兩個孩子漸漸的長大,兩個孩子,尤其是翊兒,打從十三四歲起,便漸漸不願整日困於大內皇宮之中,也不再滿足於一年偶爾幾次的行宮亦或者行獵,而是開始一次次的求肯著趙禹宸與蘇明珠,想要經常出宮去看看。
趙禹宸與蘇明珠夫妻兩個,心下原本就憐惜翊兒身為女子,身上的束縛總是要更多一些,加上這些年來,饒是翡兒諸多努力,但事實上,出出出挑還更甚過翡兒的女兒,總懷著一股子說不口的複雜歎息,聞言便也沒怎麼攔著,隻是對她作出了諸多要求,譬如送去的侍從護衛,必須片刻不離,每次出宮也不許耽擱太久,宮門下匙之前,便必須回來,不許在宮外過夜等等等等。
翊兒倒是也乾脆,都是一口答應了,出去的多了,有時候嫌棄女裝麻煩,便會像此刻這般換了弟弟的男裝出去。
姐弟兩個一母同胞,原本就長得相像,有時候在宮外遇見了品級高一些,見過翡兒的老臣勳貴,誤以為她是皇子趙翡,翊兒促狹,也都並不分辨,還能有來有往,相互交談,竟是也從未被人察出破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