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包子的趙翊趙翡番外(七)
“當然不是!”
聽著這一番話, 第一個受不了當前開口的,卻是方才一直都隻是沉默的蘇明珠。
她上前一步,目光裡說不出是動容還是心酸,看著麵前與她像了六七分的女兒,麵色也忍不住的軟了下來:“翊兒, 不是這樣的, 母後與你起這名字,並不像去扶持輔佐誰,也並不是要你去幫誰的。”
蘇明珠頓了頓,聲音滿是溫和的溫和堅定:“翊兒, 在母後的心裡,隻願你一生歡喜,一世安逸, 永遠不必沾染這些為難坎坷, 你隻需張揚肆意就是了,剩下的, 自然有我與你父皇在。”
說到這,趙禹宸也回過了神,他的心下暗暗懊悔自己方才的失言,身為君父,雖不好直接道歉, 但到了這時候,卻也是順著明珠的話,算是變相的示弱道:“你母後說的不錯, 這世上原也沒有要靠著女兒幫忙的父母,你弟弟也是一般,他身為男子,不說立在前頭頂門立戶,為姐妹撐起一片青天來便罷了,如何還能反靠著姐姐輔佐扶持?”
“稟陛下!殿下求見。”說來也巧,才剛剛提到了趙翡,殿門外,便也遠遠的傳了魏安的稟報聲。
聽聞弟弟這麼早便回了宮,翊兒一頓,停了口,等著一身白衣的翡兒從殿外行了過來,對著父皇母後行了禮,便忍不住的當前問道:“不是說好了晚膳時候再回來?”
也是十五歲的趙翡五官精致,麵色白皙,微微彎起嘴角時,還有些少年氣的溫柔靦腆,整個都如同一塊觸手生溫的瑩潤暖玉,配著這一副好儀容,一眼看去,便叫人忍不住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話來。
對著姐姐的質問,翡兒有些歉意似的朝著她抿了抿唇,搖搖頭:“春祭之事,是咱們一起做的,我哪裡能拋下姐姐一個與父皇母後解釋,自個卻出宮去聽曲兒?”
聽著這一句話,趙禹宸的心下也略微舒服了幾分,才能雖不及人,但最起碼,這一股擔當與心性,總沒有落了下乘。
翊兒想了想,也微微點了點頭:“我正與父皇母後說著咱倆的打算,你來的正是時候。”
“你們兩個,有什麼打算?”蘇明珠也行到趙禹宸的身邊坐了下來,正色問道。
“翡兒,你來說。”趙禹宸忽的開口,止住了翊兒似要出口的話頭,隻垂眸看向了一旁的兒子。
女兒的意思,他已然聽了出來,這時候,他更想看看原先寄予厚望的兒子,到底是個如何說法。
因為趙禹宸對兒子期待極高,對著他,向來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嚴父模樣,動輒訓斥責罰。
十幾年下來,趙翡在趙禹宸的麵前,便忍不住的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低頭應諾之後,想了想,便也簡單的解釋道:“姐姐智謀膽略皆勝過兒臣許多,若非顧忌世俗禮法,原本是由姐姐擔當大任才再合適不過。隻可惜,姐姐身為女子,出頭露麵總是不便,因為我們便商量著,日後兒臣在前,不過擔一虛名罷了,實則家國大事,還是靠姐姐來……來……”
說著說著,察覺到了父皇的神情越來越冷,翡兒便幾乎有些說不口了似的,頓了頓,才深深吸了口,閉了眼睛最後補充道:“父皇的百工新政深猷遠計,事關重大,兩人計長,兒臣與姐姐合力,總好過兒臣一個,平白耽誤了大事!”
等著弟弟的話說罷,一旁翊兒也才麵色認真的補充了一句:“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弟弟天資並不在家國政事之上,父皇,你近些年來,諸多斟酌,為弟弟挑伴讀,選屬官,便不都是為了給弟弟多幾分助力?”
“為何,您寧願相信從屬外臣,也不信自己的女兒呢?”
“翊兒,父皇與母後不是不信你的,隻是不願你這般辛勞,卻還受這般委屈。”蘇明珠微微蹙了眉心,帶了一聲歎息道,幾乎有些自責一般:“我當初若是將你們生成了孿生的兄弟多好,正好翡兒無意於此,你又有德有能,越過長子立幼也不算是多大不了的事,可偏偏……”
偏偏是女兒,且還偏偏生在了這大燾!
蘇明珠張了張口,咽下這未出口的後一句話,隻是微微側頭,麵上露出一股難過的悔意。
看著這樣的明珠,趙禹宸的心下一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麼一般,低聲道:“並不怪你,真要怪,也是怪朕無能,妄為帝王,卻也仍舊困於籠中,不能為兒女鋪出一條平坦大道來。”
“父皇這是什麼話?為何要在意這等無用的虛名?”看著父母的這般神態,趙翊卻微微皺了眉頭,卻也十分平靜的解釋道:“陳大人說過,大勢難違,凡事皆要順勢而行,才能借勢而上,女兒也覺著這世俗不公,但如今天下太平,這世俗便正是難違的大勢,既是已然如此,一時又變化不得,便另尋他法便是了。”
“隻要弟弟在,且願意親我信我,莫說還是長公主,便隻是一介庶人,想要插手朝政都是名正言順,反而更加便宜,能做實事便夠了,為何要做這些無謂之事,平白落人口實?倒叫自個行的更難?”
趙翡也格外認真:“兒臣信姐姐。”
便是再聰慧的孩子,也照舊年紀不大,失了閱曆,有些事,總是會隻憑著一廂情願想的格外天真。
若是今日之前,趙禹宸當然樂意看見她們兩個的姐弟情深,但這其中一旦摻雜了帝位權勢,莫說姐弟,便是再親近的父子夫妻,反目成仇甚至刀劍相向也是常事。
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趙禹宸便也並不遮掩,目光如電,緊緊的盯著一雙兒女,問的毫不遮掩:“世事難測,一句信任,此刻說的簡單,誰知你們日後不會生出間隙?翡兒若日後成人,身為君王,卻眼見權勢落與姐姐手中,焉知不會心存忌憚?翊兒,你此刻言稱輔佐扶持,卻不知權勢最是惑人,你又自小聰慧敏銳,強於你弟弟許多,焉知日後會不會心存不忿,不甘屈於人下?”
聽著這近乎誅心的挑撥話語,趙翊微微皺眉,一旁的趙翡也是立即搖頭,滿麵焦急的張了口便要分辨——
但是趙禹宸卻並不給他們分辨解釋的機會,一句一句,反而逼得更緊:“便是你們兩個姐弟情深,能深信不疑。可若是再添上了旁人勸諫挑唆又如何?你弟弟此刻隻顧著自個一人罷了,可若是日後你們兩個娶妻招婿,生兒育女,都再另有了血脈親緣的勸誡牽累,相互之間,生出了間隙,豈不是要坐視你們姐弟鬩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