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安之,隻要魏棄不動殺心,其實他是個不錯的主子,從來不會支使她做這做那,更不會動輒施以刑罰,他們就在這座朝華宮裡安穩度日,似乎也未嘗不可。或許哪天伯父沉冤得雪,屆時,她還有離宮的機會——
是他那句冰冷的“朝不保夕”提醒了她。
她從美夢中乍然驚醒,才明白過來,魏棄其實從來沒有打消殺她的念頭。
......
二月初八,皇後江氏壽辰。
天子於禦花園設宴,大宴群臣,難得的是,竟也給了魏棄這個幾乎被幽禁宮闈的九皇子列席的機會。
他已久不出朝華宮了。
大皇子魏晟對他頗為照拂,聞聽此事,特地派來幾名心靈手巧的宮人,一大清早便到了朝華宮中,為他梳洗更衣。
沉沉本是魏棄身邊唯一一個服侍的宮女,卻從沒被允許過近他的身,因此反而在旁猶猶豫豫,插不進手。
一群宮人明裡暗裡嫌棄她手笨,魏棄也不會為她說話。最後她隻能躲著人群離開,一個人坐在自個兒房門口發呆。
忽然發覺,外頭的熱鬨都是彆人的,陪她的,如今也隻有窩在腳邊的這隻小小狸奴而已。
“九殿下生得可真好看……”
“若是他沒病就好了,他若是沒病,不知叫城中多少貴女趨之若鶩呢。”
“方才我不小心摸到他的手……”
“呀,好你個竹青,你竟吃起殿下的豆腐了——”
年輕的宮人走過,一向冷寂的朝華宮,竟也有止不住歡聲笑語的時候。
“都說大殿下溫雅,三殿下驍勇,可我覺得,九殿下才是真正叫人移不開眼的那個。”
“他皮膚比我還要滑,豆腐似的呢。”
“難怪你方才給殿下梳頭時手忙腳亂的,原來是心猿意馬。”
“你、你給殿下更衣時不還扣了幾次都沒扣上麼!我看你的臉都要煮熟了。”
也是。
魏棄平日裡不綰發,著素衣,雕木頭時的側臉都像一幅畫——
沉沉兩手托腮,望著天,忽回憶起自己初見他時那一眼。
想來當今天子治下,性喜奢華,無論男女,皆以佩玉戴金為美。
可魏棄那天隻一身素白的外衫,毫無綴飾。腰帶一扣,那腰盈盈一握,衣衫單薄得仿佛不怕冷,唯獨頸上圍著厚重的裘皮領,她跪在地上,仍忍不住頻頻用餘光偷看,卻隻能看見一截瘦而尖的下巴,與雪色幾乎相融。
……過於穠豔,以至於目不敢視。
目不敢視,心中卻反複描摹回味。
她那時便想,魏棄如果是個女子,定成禍水。
可上天注定,他卻偏偏是個男人——還是個動輒就要殺人的瘋子。
命運之“公平”與殘酷或許皆在此。
沉沉想到這裡,忍不住又開始長籲短歎,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摸著腳下狸奴的小腦袋,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渾然不覺,魏棄就站在不遠處,已在廊下抱臂看她許久。
最後還是小狸奴機警,猛地抬頭,衝著魏棄的方向“喵嗚”一聲,沉沉這才抬頭看去。
然後。
“啪嗒”一下,從門檻上摔下來,屁股落地,摔了個大馬趴。
謝沉沉:“……”
魏棄:“……”
小狸奴:“喵喵?”
她手腳並用,飛快爬起身來,福身行了個禮。
卻一點不敢正眼看魏棄,隻眼神落低,盯著他黑色蟒紋的長靴,結結巴巴喊了一聲:“殿、殿下。”
魏棄說:“你就打算這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