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要空耗自己?的一生,來做他身邊不被祝福的妻子,在這看不到頭的深宮裡,日日靠揣摩上意以求活命。她不明白這因?果,也不明白,自己?平生沒做過壞事,沒害過人,為何還是這種結局?
“殿下。”
所以她放下碗筷。
抬起頭來,終究還是向著魏棄的方向,輕聲說了句:“您給的信,奴婢已去送了,送到皇後娘娘手中。殿下的決定,奴婢也從來不敢有二話……奴婢隻?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魏棄問。
他們?之間說話,常是一個跪一個站,或一個跪一個坐,仿佛天?經地義,她天?然?地低他一等。
也因?此,哪怕都坐著,亦往往是魏棄先開口,謝沉沉才敢膽戰心驚地落坐。
她對他的怕,寫在臉上,記在心裡,隻?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便?頃刻間破土而生,蓋住所有旁的情緒。
唯獨這一次,一切仿佛調轉過來。
謝沉沉坐在那裡,如質問,如審度。
而他站在幾步開外,縱容著,接納著。
她是抱了破釜沉舟也要問明白的心,所以不管不顧。
那他呢?
魏棄背在身後的手指不自在地蜷曲了下。
血色的痕跡從掌心蔓開,逐漸爬向手臂,很快,他的整隻?左手都如皮開肉綻般,布滿望之可怖的紅斑——
可奇怪的是,這一次,他的理智依然?清醒,力量依然?受控,在身體內自如地遊走。
除了……心口湧起那股奇怪的、無來由的酸脹感。
為什麼?
他微蹙了眉。
“殿下曾因?知道奴婢是謝家女,對奴婢起殺心;也曾因?懷疑奴婢要加害殿下、或是誰派來的奸細,而險些殺了奴婢。奴婢雖然?愚鈍,大字不識幾個,可也能感覺得到,莫說娶妻,便?是納妾,殿下都是不情願的。留奴婢到今日,隻?因?各種機緣巧合,不得已為之。”
而渾然?不覺各種變化的謝沉沉,隻?在許久的沉默過後,繼續低聲問他:“所以,奴婢不明白,是什麼讓殿下改了主?意?”
騙就?騙了,死?就?死?了,總得給個理由吧?
“難道,隻?因?為奴婢從地宮中陰差陽錯救了殿下一次?”她說,“因?為奴婢心裡想過挾恩圖報,所以殿下便?施予奴婢……這般的恩典麼?”
“……”
“若真是這樣,那麼,殿下需要的,究竟是一個妻子,又或者?養來逗趣解悶的玩意兒?,還是說,僅僅隻?需要是一顆沒什麼用處但任勞任怨的棋子就?夠了?殿下可知道,外頭的人,如今是怎麼議論您的?”
她說:“殿下又可曾知道……奴婢是怎麼想的?”
方才她從太醫院回來,在朝華宮外徘徊了足足兩個時辰,給自己?打了無數的腹稿。
真的魏棄麵前?時,卻還是忍不住腿肚子發抖,心口突突狂跳。
果然?,還是怕的。
沉沉不由地苦笑,嘴上卻仍是顫顫巍巍地繼續說著:“奴婢知道,能成為殿下的妻子,以奴婢眼下的處境而言,已然?是不敢肖想、夢中才會?有的萬幸之事。可奴婢之所以費儘心思活下去,殿下,從……從很久之前?開始,奴婢,就?隻?是為了離開。”
更準確來說,是從知道魏棄是個動輒殺人的瘋子開始。
縱然?她對他有憐惜、有傾慕,甚至在他身上寄托過從未有過的、朦朧的少女心事,可一切的一切,於她而言,始終都比不過“活著離開皇宮”這樁大事。
如今,魏棄把?她蒙在鼓裡、讓她親手去送的那封“信”,卻把?一切都攪亂了。
她的未來,可想而知,活著倒還是活著——隻?是變成提心吊膽的、朝不保夕的“活”。
想到這裡,沉沉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
然?而,見?魏棄久久沒有反應,依舊沉默,她眼圈分明還紅著,不知怎的,卻又幾乎下意識地、衝他擠出個勉強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