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未見發?病,並非痊愈,而?是病體難支,有?心?無力……可,早在?母妃身死之時,兒臣便已無意苟活,如今,十一年過去,終至於此,兒臣……兒臣不覺痛苦,反而?解脫……”
“阿毗!休要?妄言!”
“兒臣自知時日無多,此生未能替父皇分憂,一生至此,徒增笑料耳,愧對父皇厚愛。出此下策、送信息鳳宮,亦隻為了死前,能與父皇最後相見,全了此生、此生的父子緣分……”
畢竟。
若非如此,多年來,始終有?意回避朝華宮舊事的魏崢,又豈會?願意與他相見?
魏棄說著?,眼?中竟隱隱有?淚光閃爍。
方才那寒霜一般的目光,仿佛不過幻覺,眼?下,唯有?父子溫情如舊,恍若隔世。
語畢,見魏崢麵露不忍,他掙紮著?跪坐起身,又再度端端正正、向魏崢叩首道:
“今能得見父皇,兒心?已無憾。隻是,兒久居朝華宮,名為皇子,卻早與囚徒無異,嘗遍世情冷暖。謝氏女?,是十一年來,唯一一個、願為兒臣奔走之人……兒臣於她有?愧。”
“那日落水,她頸上?現出青痕,也隻因?兒子發?病,險些將其扼死於掌下——而?她,明知與兒子相處、朝不保夕,卻仍秉仁義之心?,為兒治病奔走。兒子卻因?一己私心?、未能為她爭辯,令她陰差陽錯,成了兒身邊有?名無實的妾,壞她名節。他日若入地府,仍心?中難安。”
“因?此,兒今日前來,既為見父親最後一麵,也願為她求一恩典,”他說,“求父親,全了兒子此生……最後一個心?願。”
*
沉沉等在?禦書房外,從傍晚等到深夜,亦沒見魏棄出來。
反而?那位安公公被喚入內,很快神色慌張地匆匆行出,不多時,幾?名背著?藥箱的老翁便隨他魚貫入殿。沉沉心?頭狂跳,卻也不敢當真?湊上?前去,隻能站在?原地心?焦不已。
又過半個時辰,那安公公一臉疲色地出來,將她打發?回朝華宮。她在?院中徘徊,從深夜又等到天明,仍是沒見魏棄歸來。
到最後,她實在?撐不住,伏在?院中石桌上?睡去。再醒來時,人卻已在?熟悉的臥榻之上?和衣而?臥。
她一怔,掀開被子起身,跑到院前一看。
魏棄像個沒事人般,如舊坐在?石凳上?刻木。
木屑紛紛,他神色亦如往昔莊重,聽見腳步聲?,抬眸看了她一眼?,問:“醒了?”
沉沉莫名鬆了口?氣,道:“醒了。”
而?後。
一坐一站遙相對,“主仆”之間,竟就無話了。
沉沉還惦記著?自己昨日被“騙”去送信的事,心?裡難免彆扭;魏棄則是本就話少。
在?他這?裡,許多事在?做成之前,不必說。
不必說,自然便沉默了。
沉沉看了他好一會?兒,見他的確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到底沒忍住上?前,小聲?問:“殿下,昨夜……禦書房外,奴婢瞧見,安公公半夜領去了好幾?位太醫……”
是你又發?病了麼?
後頭那句話,隻敢在?唇齒間囁嚅,她沒敢問出來。
魏棄聞言,卻毫不在?意地微微頜首道:“演了場戲罷了。”
怎麼像是把她的心?裡話給回答了?
她應該沒有?說出口?吧?
“……”沉沉一愣。
“我有?分寸。”他又說。
這?般坦誠,且惜字如金,她反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最後,隻得學著?他平時那樣“哦”了一聲?,轉身便往小廚房走。
可沒走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