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星輝落進風沙裡 北傾 7589 字 8個月前

星輝落進風沙裡

文北傾

楔子:

越野車隊穿越可可西裡無人區的第一個夜晚,露營的帳篷紮在雪山腳下一處巡山隊的營區附近。

營地的地勢平坦開闊,乾燥背風,且臨近水源。

每年五月,藏羚羊遷徙之日起,這個營地便有巡山隊員和誌願者駐守,既為保護藏羚羊,也為穿越可可西裡的越野車隊或騎行驢友提供幫助。

搭好帳篷後,趁著天色還沒黑透,曲一弦翻出折在上衣口袋的地圖,照例用黑色水筆勾畫路線,備注日期。

然後拍照,保存。

這是她和江沅的畢業旅行。

四天前,她們從南辰市出發,直飛西寧,落地後先去租車行取了租來的巡洋艦。

隔日,自駕從西寧出發,途經塔爾寺,青海湖,落腳在黑馬河鄉和星輝越野車隊彙合。

六月七日,由星輝越野車隊隊長彭深領隊,曲一弦一路跟車,沿環線抵達格爾木。

一天的休整後,六月九日一早,車隊從格爾木出發,翻越昆侖山進入可可西裡的無人區。

這趟為期十天的旅程到今天,剛好過半。

她收起地圖,筆帽夾著圖冊被她順手卷進雙肩包的夾層內。

剛收拾妥當,帳篷從外被掀開。江沅拍完照,搓著手鑽進帳篷裡,剛貼近曲一弦就壞心眼地把冰涼的雙手往她頸後貼。

曲一弦也不躲,擰眉嘶了聲,橫眉剜她。

帳篷裡掛了盞照明燈,樣式複古,像六十年代的油燈。

江沅帶笑的眉眼在燈光下尤顯嬌俏。

“我拍到金頂了,就是光線不太好……”她鬆了手,獻寶似的把掛在脖頸上的相機取下來遞給她,眼巴巴地等著被誇獎。

江沅說的金頂,是雪山金頂。是天快亮時,初生的金色陽光覆蓋在雪山山巔的瑰麗景色。

黃昏的金頂……姑且叫它金頂吧,不過是層層縷縷的晚霞餘輝在雪山頂的點綴,轉眼即逝。

曲一弦翻了幾張照片,拍拍搖著尾巴的少女:“我定好鬨鐘,明天日出前叫醒你,帶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雪山金頂。”

——

可可西裡的六月,入夜後溫度驟降。

高原的氧氣稀薄,空氣乾燥又寒冷,繃了一天的神經疏懶後,光是呼吸這件事仿佛就耗儘了曲一弦全部的體能。

她的意識沉浮著,試圖把她拉進夢魘的深淵裡。

閉眼歇憩了片刻,睡墊有些冷。曲一弦起身套了件羽絨服,躺回去時隱約聽見帳篷外切嘈的人聲。她腦中因高反而起的嗡嗡聲裡,隻隱約聽到彭深叮囑大家早些休息,晚上不要單獨活動。

困都困死了,還單獨活動……

她在睡墊上翻了個身,眉眼一耷,沉沉睡去。

——

睡到後半夜,有風把帳篷外的駝鈴撞響,悶悶沉沉的一記鈴啷聲裡。曲一弦聽到江沅仿佛置身在山穀裡,隔著層層迷霧透出的聲音,嫋嫋繞繞。

“一弦,我去車裡找瓶水。”

一聲響罷,鼓動著回音,不斷地在曲一弦耳邊回響著。

曲一弦睡意正深,臉上似被貼了冰塊,本就四躥的寒意像找到了組織,一股腦湧上她的後頸。

她睜了睜眼,沒睜開,似夢似醒間,看到江沅跪坐在她身側,笑眯眯說天亮了,要出去看金頂。

高反的嗜睡反應,是再堅韌的意誌也無法抵擋的。像被注射了一針麻醉,意識猶醒,人已昏睡。

睡墊在地上鋪了一夜,快和地皮一樣覆結冰霜。

曲一弦無數次“看見”自己掙紮著從睡袋中醒來,動作遲緩地往脖子上繞圍巾保暖。江沅等得不耐煩,噘著嘴抱怨她動作慢,然後轉身就拉開了帳篷,自己走了出去。

她一凜,好像真的聽到了帳篷被拉開的聲音,那順著夜風湧進來的潮寒空氣幾乎把她的呼吸都要凍住。

似夢似醒間,她終於發覺自己剛才所看見的全是推演。

她的大腦喚不醒遲鈍疲憊的身體,所以設置好程序,讓她看見自己從困頓中清醒,擬定了自己做完所有事情的場景,好麻痹她繼續昏睡。

她蜷了蜷手指,在夢裡仿佛透過敞開的帳篷看到了可可西裡的曠野。

它不像帳篷裡那麼黑暗,天穹懸掛著銀河,月光疏淡。不遠處的雪山還隱約可窺見它的山體輪廓,像潑上去的墨影。

能把呼吸都凍成冰渣的寒意又一次撲進來,冷得她一顫。那一瞬,曲一弦似有所感,突然心慌得不能自抑。

“不安全,江沅。”

“不安全……”

“我帶著手電筒,”江沅的聲音在她耳邊如浮夢雲煙,透著絲夜半時分才有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滲意:“車就停在營地那,我找瓶水就回來。”

“我帶著手電筒。”

“車就停在營地那。”

“我找瓶水就回來。”

……

“我帶著手電筒……”

“車就停在營地那……”

“我找瓶水就回來……”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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