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抬眼看他,那雙眼黑亮,像嵌著星輝,微微發亮。
傅尋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件事是他今晚第一次說,在這之前,他從沒告訴過曲一弦。
曲一弦的反應讓裴於亮察覺出端倪,他正襟危坐,嚴肅起來:“這個軍事要塞是不能去?”
“未必。”傅尋側過臉,看向裴於亮:“瞭望台並不是二十四小時有人值守,望遠鏡和監控能看到的也隻是山體。相對野營,在軍事要塞要安全得多,那裡在戰後被封鎖後一直處於封閉狀態,沒人會過去。”
裴於亮沉默。
顯然,傅尋這一番話已經擾亂了他的判斷。
他和曲一弦目前所處的處境一致,同時多了個變數。
曲一弦的變數是彭深,她吃不準彭深到底了解多少,又和裴於亮達成了哪種程度的交易。
而裴於亮的變數是傅尋,傅尋不會說謊,所以他說一句話的分量,可想而知。
就在裴於亮搖擺不定時,對講機裡尚峰的聲音適時的打斷:“小曲爺,我加好油了,可以繼續上路了。”
曲一弦沒動。
她轉頭,一言不發地看向裴於亮,等他決定。
良久的沉默後,饒是老總頭也察覺事態不對,差使了板寸來看情況。
打發走板寸後,裴於亮問:“小曲爺知道那是個軍事要塞吧?”
“知道。”曲一弦看了眼傅尋,得他眼神暗示,默契地打配合道:“我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因為彭隊……”她一頓,轉臉看裴於亮:“說來話長,你確定要現在聽?”
裴於亮和她對視數秒後,說:“小曲爺難道還有什麼不方便說的?”
“是挺不方便的。”曲一弦啟動引擎,繼續上路:“這要說回江沅了。”
果然。
她一提江沅,江允就跟條件反射一樣,望了過來。
曲一弦笑笑,說:“江沅失蹤那晚,我給索南達傑保護站打了求援電話,但過後並沒有得到保護站的援助。我決定留在西北後,托彭隊幫我調查了當晚在崗的誌願者。彭隊重視我,這事沒假手他人,當時救援隊剛成立不久,隊裡事多,他經常往返可可西裡和格爾木,途中偶爾遇上了這個廢棄的軍事要塞,回來跟我說起過。”
她似真似假的一編纂,沒十分也有七分的可信度。
裴於亮應該是信了,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就你們三個知道這軍事要塞?”
曲一弦哼笑一聲,反問:“軍師要塞就是廢棄了那也是軍事要塞,誰沒事去碰它啊。裴老板,你要是害怕,我們就換個地點。大不了今晚多走點路,直接繞過軍事要塞去下個地點。就是這霧吧……”
她往車窗外瞥了眼,示意裴於亮自己去看。
天色越深,霧色越濃。
起初還隻是地平線的儘頭有一層薄霧,籠著光,像深夜時的燈籠,光暈朦朧又模糊。漸漸的,這霧濃一片,淡一片,像山間精魅嗬出的白霧,層層疊疊。
曲一弦看了一眼,收回視線:“霧這麼大,今晚不知道還能走多遠。”
渲染多了容易過度,她話頭一止,專心開車。隻心裡盤算著,尚峰那車,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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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軍事要塞的山體範圍後,曲一弦留心看了看曠野。
顧厭說人都埋伏好了,除了軍事要塞內有他隊裡的人供她差使,軍事要塞外也有埋伏,以防裡頭沒抓住人,外頭好再收個網。
她沒具體參與指揮和部署,也不知道後援具體布置在哪個位置,走這段夜路時便格外小心。
遠遠的,已經能看到掩在山體下的大鐵門,鐵柵欄風吹日曬又年久失修,遠遠看去黑彤彤的像腐朽的鋼管,一根根靜默佇立著。
頂上的字牌不知是拆走了還是時間太久消失了,空蕩蕩得隻剩下一個鐵架。
曲一弦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遍體生涼。
四周太寂靜,引擎聲就顯得特彆突兀。
曲一弦停了車,沒熄火,隻腳下帶了刹車,隨時能起步。
她杵著方向盤,轉身看裴於亮,問:“今晚是什麼打算,住這就讓尚峰過去開門,把車開進去。不住這我們就趕緊走,彆浪費時間。”
裴於亮還沒來得及回答。
江允不知看到了什麼,麵朝著曲一弦的方向,目露驚恐,幾乎是曲一弦察覺不對的時候,她失聲尖叫,整個人蜷成一團,驚恐地指著她身後的位置:“窗外有人。”
曲一弦循著她手指的方向轉頭。
車窗外,黑莽莽的曠野裡。
有一重黑影疊在車窗上,微微晃動了一下。
曲一弦還沒看清,那黑影一晃,似一下不見了。
江允驚恐到幾乎失聲:“他蹲下去了,蹲下去了……”
她話音剛落,那道黑影又出現在車窗外,這一次更近些,那雙幽綠的眼睛僅隔著車窗,幾乎貼到了曲一弦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