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抬步走到窗邊不遠的地方。
外麵的天色已經很暗了,星光熹微,而房間裡是明亮的——隻有一部分區域被掛起的台布遮擋,沒有燈光照射過來,變成了光影涇渭分明的兩部分。
而信宿就站在陰影的交界處,半邊身體被吞噬在黑暗裡。
信宿的正臉一直很漂亮,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陰鬱又秀麗,笑起來又帶著十足欺騙性的溫柔,但因為麵部線條過於清楚分明的緣故,他的側臉看起來其實是非常鋒利的,而半明半暗的陰影又將他身上那種隱秘而危險的美感放大到了極致。
但是他回過頭的時候,眼神又是極其純良的,沒有一絲攻擊性。
這樣一張臉,說他殺人不眨眼會有人信,說他善良又脆弱、會因為旁人的不幸難過哭泣,也會有人信。
信宿的表演時間很短,隻有不到一分
鐘,跟其他試鏡的演員比起來,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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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的導演和製片人都湊在一起,一起小聲激烈討論著什麼,時不時往信宿的身上望一眼,爭辯了三四分鐘也沒有結果。
信宿隱約聽到一點,好像在他跟另外一個演員之間在做選擇。
這時,房間的門被從外麵推開,一個身形略顯單薄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信宿一眼認出了這人是誰——
他在市局的時候見過潘元德的照片,麵龐和善,五官溫和,帶著眼鏡,一身文質彬彬的氣質。
很好辨認。
信宿心想:他到底還是出現了。
也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潘元德進門後,本來徑直走向鐘婧幾人,途中無意撇到了角落裡的信宿,腳步明顯一頓,又臨時轉向了信宿。
潘元德的眼神透過玻璃鏡片,一動不動看著他的臉,“來試鏡的?”
信宿道:“……嗯。”
潘元德問他,“叫什麼名字?”
信宿道:“林嬋。”
潘元德走到沙發旁邊,溫和道:“導演組那邊還沒有最後結果,你可以先在這裡等一等,坐吧。”
信宿態度極為溫馴地在沙發上坐下。
從第一眼見到他,潘元德的眼神就一直落在信宿的臉上,仔細地打量著,不過那種“打量”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沒有惡意,並不會讓人感覺到不舒服。
信宿被他看久了,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臉龐,猶疑問道:“您一直看我,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潘元德這才終於收回視線,感歎道:“……沒什麼,隻是剛剛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突然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信宿直覺他說的那個人是傅采,他表麵上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試探問:“是圈子裡哪一位前輩嗎?”
“前輩麼,也算是吧。”潘元德語焉不詳道,“他有幾部很出色的電影作品,你想學習的話,可以反複觀摩幾遍,對你的演技會有很大的提升。”
信宿認真點頭:“好的。”
潘元德神情感懷道:“他叫傅采,已經去世四年了,以前在影視圈裡也是靈氣型演員……得來不易啊,可惜離世太早了。如果他還活著,現在大熒幕上的電影水平應該可以再提一個檔次。”
……果然是傅采。
但信宿一時沒說話,心裡感覺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他沒有想到,潘元德竟然會主動在人麵前提起傅采——如果他對傅采實施過犯罪行為,怎麼說也應該是做賊心虛的態度,害怕這件事會被暴露出來引火燒身。
沒有哪個強/奸/犯四處把受害人的名字掛在嘴邊的。
除非是在一無所知的人麵前進行某種扭曲的、隱晦的炫耀,以此取悅自己的表演欲。
可提到傅采時,潘元德的眼裡鋪滿了切切實實的遺憾與懷念,不似作偽。
信宿腦海中一時轉過無數念頭,片刻後語氣有些疑惑道:“我跟他有哪裡像嗎?”
“不,你們並不像。”
聽到這句話,潘元德對信宿微微笑了一下,極為和善的目光從他的眉眼、鼻梁、唇邊寸寸劃過,他聲音低緩道:“第一次見麵,你比他更要吸引我一些。”
“………”信宿的瞳孔無意識微微一縮,那是察覺到某種危險的信號。
試探了這麼久,他終於從潘元德的這句話裡,敏銳地察覺到了某種極為隱晦的貪婪和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