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話落,老皇帝騰地站了起來。讀蕶蕶尐說網
皇後本來站起來的身子一軟向地上栽去,幸好她身後的孫嬤嬤及時將她扶住。
與其同時,湖心亭內呼啦地一聲站起來一大片人。其中包括德親王、雲王爺、夜天煜、雲暮寒、容楓、秦玉凝、容鈴蘭等人,人人都震驚不敢置信地看著單膝跪在地上的容景。
孝親王雖然沒站起來,但似乎也被驚得夠嗆,同樣不敢置信地看著容景。
其餘沒站起來的人全部化成雕塑了一般,一動不動。
夜天傾臉色刹那一黑,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麼,死死地盯著容景。
夜天逸從剛剛站起來的那一刻之後麵色再無表情。
湖心亭內霎那之間靜得連風絲都不聞,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一線。此情此景比剛剛雲淺月一句話的影響力不可同日而語。幾乎除了夜輕染在外的所有人都想不到容景會有如此請婚的舉動,而且要娶的人還是雲淺月。
景世子是誰?那是榮王府世子,天聖第一奇才,受天下百姓推崇敬仰。
雲淺月是誰?雲王府嫡女,天聖第一女紈絝廢物,受天下百姓嘲笑冷眼。
誰想到二人會公然請旨賜婚?
不但是老皇帝想不到,天下怕是無一人想到!
夜輕染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被雲淺月和容景剛一來到就請婚的舉動給驚住了。看著二人單膝跪在地上,手握著手,他忽然心中酸澀鈍痛,他自認他喜歡雲淺月,但也不會有這般勇氣跪在皇伯伯麵前讓皇伯伯請旨賜婚,心中的不甘忽然就退去了些。
雲淺月雖然知道容景對她的心意極深,但還是被他那句“此生隻此一妻,獨一無二。”的話觸動心弦。一時間感覺眼前麵對的不是老皇帝和一眾人,而是無數蓮花盛開,芬芳明豔。她想著今日即便老皇帝不答應,那麼她得了這一句話也是滿足的。
一時間湖心亭數百人無一人說話,甚至連呼吸聲也不聞。
老皇帝震驚過後看著容景和雲淺月,不知道想些什麼,一時間並未開口。
皇後由孫嬤嬤扶著,看著地上的二人,震驚過後鳳眸深處流露出一絲羨慕,也並未開口。
雲王爺老臉灰白,似乎忘了呼吸。德親王勉強回歸神來看了夜輕染一眼,心底似乎歎息一聲。孝親王回過神來老眼露出陰狠的笑意,榮王府和雲王府從始祖爺起便有不得聯姻的不成文規定,容景和雲淺月卻公然挑釁皇上的忌諱,離死不遠了!
夜天傾臉色陰沉,眼底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憤怒,額頭隱隱有青筋在跳。他想起容景那句“秦小姐大才,堪當國母。”的話,這麼說容景對雲淺月早有預謀,偏偏他卻信了。如今父皇召回七弟,他坐了二十年太子如何能不後知後覺的明白因為他太急在父皇麵前失了心?一時間恨極,卻是發作不得。
夜天逸悄無聲息坐下身,臉上麵無表情,看不出想些什麼。
其餘人依然處於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不行!我不準!”湖心亭外忽然傳來六公主一聲大喊,打破了沉寂。
雲淺月眼睛眯了眯,想著她早先是不是太手軟了?居然讓這個女人這個時候站出來攪局!
容景仿若未聞,似乎沒聽到六公主的聲音。
眾人被這一聲大喊驚醒,都順著聲音看去。
隻見六公主提著裙擺從玉橋疾步跑來,朱釵環佩隨著她跑動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小臉上淚痕未退,幾步就跑進湖心亭,推開擋住她路的夜輕染,站在容景和雲淺月前麵,對老皇帝急促地大聲道:“父皇,我不同意!”
老皇帝此時回過神來,看著六公主,一時間並未說話。
“父皇,我不同意!您不能答應!”六公主又大聲道。聲音不止湖心亭內眾人聽得清楚,就連湖心亭外留守的太監宮女護衛也全部聽得清楚。
“哦?你不同意?你不同意什麼?朕不能答應什麼?”老皇帝看著六公主,終於開口。
“我不同意景世子娶雲淺月,更不同意雲淺月嫁給景世子!”六公主道。
“哦?你因何不同意?”老皇帝挑眉,老眼深邃地看著六公主,眸光掃見容景和雲淺月,眼底深處淩厲如劍。
“雲淺月不配景世子!”六公主對上老皇帝的視線,似乎豁出去了一般,大聲道:“她紈絝不化大字不識琴棋書畫不精詩詞歌賦不懂沒有任何禮數教養囂張跋扈名聲汙濁連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景世子,他憑什麼要嫁給景世子?景世子是天聖第一奇才,豈是雲淺月能汙濁的?所以兒臣不同意。試問天下有幾人同意?”
“這就是你的理由?”老皇帝揚眉。
“是!”六公主腰板挺得筆直,答得乾脆。
老皇帝點點頭,眸光掃了一圈,“在座眾人也是一樣想法?”
眾人無人開口。
“有誰和六公主一樣想法?站出來讓朕看看。”老皇帝看著眾人不動,沉聲問:“難道都沒有嗎?”
“老臣和六公主一樣想法,雲淺月的確不配景世子!”孝親王瞅準機會站了出來。
“臣女也和六公主一樣想法!雲淺月不配景世子!”冷疏離也站了出來。景世子雲端高陽,天下人人推崇敬仰,天下女子莫不對其心儀,但都望而卻步,自知難以攀配,不敢汙濁。憑什麼雲淺月能讓景世子說出“此生隻此一妻,獨一無二。”的話?
“兒臣也和六妹一樣想法!”夜天傾也沉聲開口。他那日從和秦玉凝定下名分後,卻每每麵對秦玉凝提不起任何心動情緒,想到的隻是雲淺月,她這些年的一顰一笑,都如此生動,更甚至追溯到十年前父皇四十五大壽時她哭著喊著鬨著要他和七弟換府邸,將鼻涕眼淚抹他一身,一直令他厭惡,可是如今再想起來卻覺得她那時如此可愛。他覺得自己魔怔了。秦玉凝樣樣都好,符合他選太子妃的標準,也正是他心裡一直想要的女子,雲淺月哪一樣都不符合,可是偏偏拉扯著他的心。即便他已經再無機會,但也不能讓容景就這樣娶了她!
“嗯!還有嗎?”老皇帝看了一眼三人,看著不動的眾人再問。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年輕的公子小姐們無人敢說話。外圍的那些朝中重臣都是伴君數載,此時見老皇帝這般問話焉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皇室一直對榮王府和雲王府心有忌諱,但也隻是私下而已,此時被景世子和淺月小姐公然請婚將忌諱架在明麵上。他心中如何不惱?此時這般借六公主之話詢問眾人,自然是想借群臣之手要個反駁的說法。但是此事關係的人是景世子,景世子雖然還未曾入朝接替王位,但早就已經是榮王府名副其實的當家人,深不可測,不可得罪。眾人一時間都不敢貿然開口。
“德王兄?雲王兄?鳳愛卿?你們有何看法?”老皇帝見無人說話,老臉陰沉了一分,看向德親王、雲王爺、鳳丞相。
三人聞言立即出列一步。
德親王看了一眼臉色灰白的雲王爺,猶豫了一下,當先開口,“景世子是榮王府世子,淺月小姐是雲王府嫡女。這可是大事,要慎重。”
“德親王說得對,的確要慎重!”鳳丞相連忙跟風。
“嗯,雲王兄如何想法?你可是事先知曉?”老皇帝看向雲王爺。
雲王爺心中早已經翻起滔天巨浪,他雖然知道景世子和淺月相互之間太過親近親密不對,但因為老王爺支持,所以他也無權阻止,更何況也阻止不了。可是怎麼也料想不到二人今日敢當眾請旨賜婚。他早已經渾身冷汗,一時間不知如何言語。
“雲王兄沒有想法嗎?”老皇帝看著雲王爺挑眉,帝王威嚴儘顯。
雲王爺感受到來自老皇帝的壓力,這是迫使他認清形勢。他白著臉看向容景和雲淺月,二人從說過一句話之後便單膝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再不發一言。此時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容景抬頭淡淡看了他一眼,雲淺月眼睛眨了一下。他忽然不知道打哪裡來的一股勇氣,沉聲恭敬地開口:“回皇上,景世子雲端高陽,老臣自然願意有此乘龍快婿!”
雲淺月嘴角微微勾起,覺得她這個爹還不是百無一用。
“哦?”老皇帝老眼眯起,“這麼說雲王兄是讚同的了?關於六公主所言,你家的月丫頭可是配不上景世子的,你如何說法?”
“夫妻相處之道不言誰強誰弱。景世子既然願意娶淺月,心中必定有一杆秤。”雲王爺頂著壓力沉聲開口。此時這般形勢,無論對錯,已經容不得他退縮。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此時也豁出去了!
“哈哈,好一個夫妻相處之道不言誰強誰弱!雲王兄這些年看來是悟道了!”老皇帝哈哈大笑一聲,卻是任誰都聽出來沒有絲毫笑意。須臾,他轉頭看向身邊,沉聲道:“皇後,你是月丫頭的姑姑,也是最有權利說話的人,你怎麼看?”
皇後一直由孫嬤嬤攙扶著,臉色發白,她同樣怎麼也想不到她才找了雲淺月敘話,今日景世子便和她上演了這麼一出。這豈不是公然挑戰皇室威儀?有什麼後果他們二人能不清楚?她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二人瘋了,可是想起那日雲淺月冷靜地說出“傾覆了天下又如何?”時的語氣,她便覺得生出今日之事也不例外了。
“難道皇後沒想法?”老皇帝見皇後不說話,再次詢問。
皇後離老皇帝最近,自然比雲王爺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高山般的壓力。她在宮中生活了二十餘年,對老皇帝的心機手段更是能比彆人領會的深,身子顫了一下,雖然多少年想要反抗,打破這種死寂的生活,擺脫雲王府女兒悲情的命運,可是想到老皇帝的手段,她依然不受控製地生出懼意。想著若是自己同意,那麼這宮中大約從今以後再無自己的立足之地了。可是若不同意,下麵的一對有情人也許就因為她一句話而不得圓滿。她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隻覺得怎樣說都不得兩全。
“看來是將朕的皇後給驚嚇住了!”老皇帝聲音聽不出情緒。
“臣妾不是驚嚇住了,是實在沒有想到我們紈絝不化的月兒能得景世子垂青。”皇後忽然開口,不看老皇帝,看向容景和雲淺月,姿態溫婉端莊,“嫂嫂去時托付臣妾好好照顧月兒,這些年臣妾卻沒有教導好她,養成了這副紈絝的性子。但皇上也說月兒是真性情,試問天下女子能有幾人有她的真性情?正如兄長所言:夫妻相處之道不言誰強誰弱。既然景世子願意娶她,而且言:今生隻此一妻,獨一無二。那麼臣妾自然也樂見其成!”
老皇帝老眼瞬間射出厲光,看著皇後。
皇後當沒看到,推開孫嬤嬤,筆直而站。大紅服飾雖然厚重,但遮掩不住她眉眼間的堅定決然。這一刻將皇上身邊一眾妃嬪全部都比了下去。當得上一國之母,母儀天下。她也想明白了,這些年在皇宮如坐死牢,已經沒有希望。而雲淺月不同!她既然已經讓皇上廢除祖訓,今日即便不能再打破雲王府和榮王府不得聯姻的不成文規定又何妨?總歸是讓雲王府的女兒不再聽從命運擺布。她幫不上忙,但也不能為了保全自己而不顧他們。哪怕是皇上會殺了她,她此時也要同意。
雲淺月心中溫暖,想著她這個姑姑不枉費她今日一番施救!看她神情大約還不知道老皇帝想要借素素之事廢除她,但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做到這一步才更顯不易。
容景神色不動,顯然早就料到皇後會如此。
“朕還不知道原來皇後是樂見其成的!”老皇帝拋出一句話,老眼看著皇後,“朕記得你月前還跟朕說將月丫頭嫁給容楓也不錯。如今又改主意了?”
容楓今日也被特意宣旨進宮參加乞巧,聽見老皇帝提到他的名字麵色微變。
皇後亦是麵色微變,但很快就恢複神色,溫婉端莊地道:“臣妾是覺得她快及笄了。既然喜歡容楓,嫁了也就嫁了。後來得知她對容楓不過是貪玩胡鬨,做不得真,也就作罷了。如今她這般鄭重其事,臣妾本來就欣賞景世子,景世子如今喜歡月兒,臣妾覺得最好不過。皇上知道臣妾就這麼一個侄女。自然希望她嫁得好的。”
“你希望她嫁得好?難道皇家還比不上榮王府不成?”老皇帝盯著皇後。這一句話可謂是胸中藏有雷霆,令人聞之膽寒。將榮王府搬上了和皇室對比的台階。一個不好,便會大發雷霆怒火。
皇後一驚,連忙道:“皇上誤會了!臣妾不是說榮王府好。而是說景世子好!榮王府和皇宮相比,一個是臣子之府,一個是天家宮殿。哪裡可比?”
“皇後這是在說我皇室拿不出一個比得過景世子的人嗎?”老皇帝冷聲問。
皇後袖中的手攥了攥,搖搖頭,麵無懼意,“皇子們都很好,但月兒喜歡才是真的好!”
雲淺月暗暗給皇後叫了一聲好。想著老皇帝今日大約會氣瘋了!本來想要設連環局廢後奪了雲王府的權,或者再牽連將其毀去,不想本來準備掐死的螞蚱翻牌,打了他一個大巴掌。
“哈哈,好一個月兒喜歡才是真的好!這樣就是在說朕的皇子們月丫頭都看不上了?”老皇帝揪住皇後的話,心中的確怒意翻滾。不知道哪裡出了錯居然讓他布置的棋局還無用武之地便胎死腹中。這個節骨眼上還如何有心思喊出素素聽曲進而治罪於皇後?
“皇上錯了!不是月兒看不是您的皇子們,而是您的皇子們看不上月兒!”皇後糾正老皇帝的話,看了夜天傾一眼,“太子殿下這些年一直不喜月兒,喜歡丞相府的秦小姐。這還是您前些日子賜婚的呢!您難道忘了不成?”
“那朕的其他皇子呢?”老皇帝老眼陰沉地看了一眼夜天傾。
夜天傾袖中的手攥出血痕,此時已經再無一絲反駁的機會。
“您的其他皇子自然也看不上我。”雲淺月接過話,抬起頭看著老皇帝。
“你怎麼知道朕的其他皇子看不上你?”老皇帝似乎瞥了一直沒開口看不出表情的夜天逸一眼。沉聲問。
“您的皇子們都身份尊貴。有太子殿下的前車之鑒,就算有人看上了我,我可也不敢再高攀了。”雲淺月接過話。她自然知道老皇帝指得是誰?
“那你就敢高攀朕親自賜封的天聖第一奇才?”老皇帝挑眉,眉峰間籠罩著一團青色。
“他是天聖第一奇才沒錯。可也是個病秧子!指不定哪日不小心就病死了。”雲淺月對上老皇帝冷冽的視線,笑著道:“我一個廢物嫁給一個病秧子,這不是天作之合嗎?”話落,她偏頭問容景,“你說是不是?”
容景輕笑,點頭,“是!”
雲淺月再看向老皇帝,“皇上姑父,這天下間怕是再沒有人比我們更合適的了。您難道不覺得嗎?”
老皇帝看著雲淺月不再開口,老臉陰沉。
雲淺月終於明白夜天傾臉色時常陰沉隨誰了。老皇帝這般看起來是真的怒了!不過他就算怒,怒火能有多大?將她和容景推出午門外斬首?打入天牢?或者立即拔劍刺死?
眾人大氣也不敢出。
“什麼天作之合!父皇彆聽雲淺月胡謅!景世子就算是一個病秧子,也比雲淺月強幾千倍。”六公主立即大聲道,“她配不上景世子!”
“哦?小六兒今日的話語較之往日多了不少。那你說誰配得上景世子?”老皇帝挑眉。
六公主抿唇,看了容景一眼,鼓起勇氣道:“我!”
“你?”老皇帝再次挑眉。
“是!我!”六公主肯定地點頭。
“哈哈,景世子,朕的公主也心儀你。認為月丫頭配不上你,她配得上你。你怎麼看?”老皇帝大笑,似乎扳回來一局一般,笑聲舒暢不好。
“容景配不上六公主!”容景淡淡道。
六公主麵色一變。
雲淺月嘴角扯開。
老皇帝笑意還沒到達眼底便收起,眯起老眼看著容景,“哦?景世子是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