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依然沒說話,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看著她淨麵,看著她坐在梳妝鏡前梳妝,看著她將發釵插在發間,看著她站起身向門外走去,他始終一動不動。
雲淺月走到門口,本來想狠狠心自己離開,但無奈怎麼也忽視不了床上粘來的那道視線。她站在門外,有些無語地看著外麵的天空半響,須臾,轉過身,向床前走來。
“起來!我給你穿衣服!”雲淺月站在床前,對他伸出手。
容景嘴角忽然愉悅地勾起,幽幽的眸光退去,化為溫柔的笑意,他對雲淺月伸出手,低笑道:“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雲淺月哼了一聲,微微用力,將他拽了起來,拿過他月牙白的錦袍往他身上披,容景配合雲淺月的動作,伸開雙臂,她瞪著他含笑的臉沒好氣地拉長音道:“容公子,您今年幾歲了?”
“雲小姐,我又不是沒給你穿過衣服!”容景瞥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失語,想起她失憶那段時間他專門讓青裳弄了最複雜的衣服,欺負她不會穿衣,她狠狠挖了容景一眼,罵道:“黑心!”
“不止黑心,還黑肝黑肺呢!”容景道。
“你知道就好!”雲淺月被逗笑。
“你整日裡在我麵前這麼說我,我想記不住都難。”容景伸出手臂抱住雲淺月,語氣有一絲歎息,一絲滿足,“還是你在我身邊我睡得香。以後我決定了,每日晚上都和你在一起睡。”
“你不怕我化身成狼了?”雲淺月挑眉。想起她送上門他兩次不要就來氣。
“你若真化身成狼,我就勉為其難從了你吧!”容景猶豫了一下,有些無奈地道。
雲淺月一氣,但想著大早上生氣不劃算,一天都會不舒服,她立即綻開笑臉,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容公子,您不用勉為其難,您放心,就算你扒光了這回我也當看不見。”
“那是最好!”容景似乎鬆了一口氣一般點點頭。
雲淺月覺得她有吐血的架勢,當即住口不再理會他。
容景笑看著她,乖乖地坐在那裡等著她給穿衣。
雲淺月三兩下給他穿戴妥當,拉著他抬步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忽然想起落下一件事情,拉著他又走回房間,來到清水盆處,捧了水在他臉上胡亂地撩了兩下,又拿娟帕給他擦了擦,拉著他繼續向外走去。
“你要帶我直接進車,否則被人看見的話,皇帝的聖旨明日就該查抄榮王府了。”容景提醒雲淺月。
雲淺月腳步一頓,對身後伸手一招,一方麵巾被她抓在了手中,她往容景臉上一蓋,帶著他足尖輕點,如一抹輕煙,飄出了淺月閣。
來到雲王府門口,她的那輛馬車已經備好停在那裡。她帶著容景身影一閃,飄身進了車廂。簾幕掀開到落下不過眨眼之間。
雲王府大門口的人幾乎都沒看清楚人,隻看到了車簾飄了一下。
淩蓮和伊雪雖然也沒看甚清,卻是比門口的守衛強,她和伊雪對看一眼,二人坐在車前,代替了車夫,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雲王府門口。
馬車上,雲淺月放開容景,伸了個懶腰,埋怨道:“被你抱得渾身僵硬酸麻。”
“我怎麼不覺得?”容景扯掉頭上的麵紗,對雲淺月挑眉。
“你睡得跟豬一樣,自然不覺得了!”雲淺月白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誰一直擠我,將我都擠到牆角了!我推了好幾次也不醒。那個人可不是叫容景。”容景看著雲淺月,懶洋洋地靠著車壁道。
雲淺月臉一紅,她睡覺是不老實,暗暗憤了一句,不再答話。
容景對雲淺月招手,“過來!”
“過去乾嘛?”雲淺月沒好氣地看著容景。
容景伸手指指自己的懷裡,雲淺月哼了一聲,“大熱天烙燒餅,你也不嫌熱!”
“如今還是早上!沒太陽呢!”容景看著雲淺月。
“不過去!憑什麼你不過來!”雲淺月挑眉。
容景伸手揉揉額頭,歎了口氣,妥協道:“那我過來吧!”話落,他從對麵坐到了雲淺月身邊,伸手將她身子抱進懷裡,又閉上眼睛。
“你還沒睡夠?”雲淺月看著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容景這麼愛犯困能睡呢!
“前一段時間接待使者進京,每日不夠睡。”容景給雲淺月解釋。
“那你睡吧!”雲淺月點點頭,趴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的雪蓮香,聽著車軲轆壓著地麵有規律的節奏,心中升起一種踏實的感覺。
容景果真又睡了過去。
“小姐,我們是去十裡外的送君亭等候,還是去南梁使者行宮?”淩蓮在外麵小聲問。
“去送君亭等候吧!”雲淺月道。
淩蓮應了一聲,不再說話,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出了城。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送君亭旁。雲淺月抬頭看容景,見他依然睡著,她動了動身子,見他抱得緊,她輕聲道:“你繼續睡,我出去透透氣。”
容景鬆開手,雲淺月慢慢從他懷裡退出來,挑開簾子下了車。
今日的天氣極好,清風日朗。送君亭外除了她的馬車空無一人。對麵是望君亭,兩個亭子中間是一條極寬的官道。她順著官道看去,一眼望不到儘頭。她想著今日她要送走兩個哥哥,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緒,除了不舍,還有酸澀。
也許她真是變了!再也不是在那個世界以信念為主,其他一切都可以舍棄的李芸了。在這個世界十五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包括她的靈魂,以及那顆她冷情堅韌的心。
雲淺月站了片刻,聽到後方有馬蹄聲傳來,她回頭看去,隻見一人一馬奔馳而來,馬上端坐的人錦袍玉帶,身姿飛揚,正是夜輕染,她收起不舍的情緒,看著夜輕染走近。
夜輕染來到近前,對雲淺月笑道:“小丫頭,怎麼這麼早?我以為我是第一個前來送君,沒想你比我早。”
“起床後就來了!”雲淺月笑了笑,看著夜輕染,見他雖然衣著光鮮,但難以掩飾眉眼間的疲憊困乏,她挑眉,“又兩日沒睡?”
“嗯!”夜輕染點點頭,扔了馬韁翻身下馬,“皇伯伯中了暗器,在金殿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我又領了軍職,如何能得閒?”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皇上姑父的傷情如何了?”
“穩住了!但年歲畢竟大了,需要修養。怕是沒有一個月半個月是很難下床了。”夜輕染道。
雲淺月點點頭。
“小丫頭,你是來送誰?南淩睿,還是葉倩,還是雲暮寒?”夜輕染問。
“都送!”雲淺月道。
“我可不是來送葉倩那個女人,恨不得她早些滾蛋!”夜輕染哼了一聲,忽然看向雲淺月的馬車,抬步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小丫頭,我借你的馬車先睡一覺。等人來了喊我,我再給他們送行。”
雲淺月想著容景在她馬車裡,若是夜輕染進去自然就會發現容景沒受傷了,她眸光閃了閃,想著他是夜輕染,那裡麵是容景,便笑著點頭,“好,你去睡吧!”
夜輕染來到車前,伸手挑開簾子,隨即隻聽到他訝異地睜大眼睛喊了一聲,“弱美人?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在這裡在哪裡?”容景抬起眼皮,懶懶地看了夜輕染一眼。
“你果然沒受傷!”夜輕染看著容景,忽然恨恨地吐出一句話。
“想要我受傷不太容易!”容景淡淡道。
夜輕染冷哼一聲,死死地盯著容景,“金殿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你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監視著我?是不是我做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容景瞥了夜輕染一眼,似乎不欲再說,聲音極淡,“落下簾幕,太陽晃到我臉了!”
“哪裡有太陽,你……”夜輕染話說了一半,一輪紅日從東方天空升起,不過須臾之間便脫離了地平線,光芒萬丈,他收回視線臉色怪異地看著容景。
雲淺月嘴角扯開,有些好笑地看著車中一內一外的二人。
“我說落下簾幕!”容景又強調了一遍,他話落,見夜輕染不動,輕輕揮手,不見有多大力,夜輕染被迫鬆了挑著簾幕的手,身子退了幾步,簾幕落下前,他又閉上了眼睛。
“功力恢複得這麼快?”夜輕染訝異地看著容景。
雲淺月想著容景的功力恢複得的確快。不知道有什麼妙訣。
“小丫頭,你說你怎麼喜歡這麼一個黑心的?渾身一大堆毛病,依我看誰都比他好,你說你怎麼就偏偏喜歡他?”夜輕染重新走過來,看著雲淺月。金色的陽光打在她紫色阮煙羅上,她容顏秀麗,說不出的靈動絕美。
“我也想知道!”雲淺月笑了笑,對夜輕染挑眉,“不睡了?”
“不睡了!你要是早說這個弱美人在車上,我都不過去!”夜輕染哼了一聲。
雲淺月笑而不語。
“怎麼還不來?”夜輕染看著城門的方向皺眉,一撩衣擺,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收回視線,對雲淺月道:“小丫頭,你那日彈奏的那曲《鳳求凰》真好聽,如今閒得無事,你再彈一曲吧!”
“沒有琴!”雲淺月想著《鳳求凰》可不是瞎彈的。不能誰都給彈。
“我有!”夜輕染伸手指了指他的馬。
雲淺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馬鞍前掛了一把琴,她剛剛居然沒注意。她有些無語地看著夜輕染,剛要開口,隻聽車中傳出容景涼涼的聲音,“夜輕染,你那把琴是不是想碎了?”
“弱美人,你也真小氣!就算小丫頭喜歡你,你也不能霸著她吧?”夜輕染看向馬車,眉梢一挑,“況且你還有個有婚約的東海國公主,背信棄義的事情榮王府估計做不出來吧?也許你黑心,不管不顧,到時候人家找來你可以背信棄義,但可就砸了榮王府的百年招牌了。你想活活讓容爺爺撞牆不成?所以說,小丫頭還不一定是你的。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是不是管得太寬是我的事情,無論如何,似乎與你染小王爺無關。”容景聲音極淡。
“我就不信琴在小丫頭手裡你也敢毀。”夜輕染冷哼一聲,看向雲淺月,“小丫頭,憑著我們的交情,你給我彈一曲也不過分吧?”
“不過分!”雲淺月點頭。
“那就快給我彈吧!”夜輕染得意地挑起眉梢。
“彈一曲也可以,但不彈《鳳求凰》。”雲淺月笑看著夜輕染,“你要同意就彈。”言外之意,不同意就算了。
夜輕染撇撇嘴,“好吧!隻要是你彈的,我都愛聽。”
雲淺月伸手輕輕一招,夜輕染馬匹前的琴到了她手裡。這一把琴雖然沒有容景的那把琴好,但也算是一把上好的古琴,她伸手調試了一下琴弦,想了一下,便彈了一曲《高山流水》。高山流水覓知音。夜輕染和她興趣相投,送他這一曲子也不框外。
琴聲飄遠,將送君亭籠罩在高山流水中。連空氣似乎都清新了幾分。
夜輕染一邊聽著琴音,一邊眉毛揚起,嘴角也勾起極其愉悅的弧度,挑釁地看著馬車。
淩蓮和伊雪看著染小王爺的表情,想著就染小王爺這副挑釁的樣子,彆說是景世子,任誰看了都想揍一拳。她們二人對看一眼,奇怪景世子居然真如染小王爺所說,因為琴在小姐的手裡,所以他才沒有毀琴。
一曲落,夜輕染大聲讚道:“小丫頭的琴技果然好!”話落,他又得意地大笑道:“弱美人,我怎麼說?你不敢毀吧?”
容景仿佛沒聽見夜輕染的話,車中並未傳出動靜。
夜輕染看向雲淺月,對她歡喜地招手,“小丫頭,將琴扔過來,我也記下了曲子,給你回了一曲!”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臉色怪異。
“怎麼了?”夜輕染被雲淺月看得莫名,伸手摸了摸自己。
“我恐怕將琴給不了你了!”雲淺月放在琴弦上的手慢慢鬆開,隻見一張完整的好琴頃刻間化為碎末,她看著夜輕染苦笑道:“在我彈之前她就已經毀了,不過是我用內力凝固住了,才能讓你聽了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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