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楓有些不明所以,“月兒,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景世子比你大三歲而已。”
雲淺月徑自道:“容楓,你不明白,是前世今生。我經曆而太多,千帆過儘,有些東西已經看透,我覺得人活著不止要有愛情,還有要許多感情。包括親情,友情。我和容景的這一場愛情,我是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而容景是真的沉淪。容景即便再少年老成,對於我來說,也不過是初出茅廬而已。我們這一場愛情,注定了是一場角逐。直到找到磨合點的那一天。否則就會不眠不休,不死不罷。”
容楓忽然沉默,似乎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容楓,你想想,十年前我五歲。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救了你將你千裡迢迢送去天雪山嗎?那時候五歲的我,其實有著二十五歲的經曆和心智了。”雲淺月道。
容楓薄唇抿起,忽然坐在了床邊,點點頭,“那時候我是奇怪的!以為是雲王府的女兒天資聰穎,但未免也太過冷靜睿智了……原來如此!”
“所以,算起來,我比容景老。”雲淺月道。
“可是你在景世子眼裡,在我的眼裡,哪怕是在夜輕染的眼裡,都是個小姑娘而已。會發脾氣,也有小性子,怒會告訴所有人你怒了,哭也不會藏著掖著。”容楓笑了笑,伸手撫摸了一下雲淺月的頭,語氣溫和,“月兒,彆想那麼多了。景世子天賦異稟,氣也是一時,他如此聰明,能想得通的。當時情況又是那般,換做是我,我都不能淡然,更何況是他?”
雲淺月點頭,歎道:“我隻是想換個和前世不一樣的活著方式,原來其實也這麼難。”
容楓憐惜地看著雲淺月,“彆想了!”
雲淺月“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容楓也不再說話,陪雲淺月在床邊坐著,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那一株桂花,含苞待放,似放非放,屋中如今是滿滿的桂花香。他的思緒有些飄遠,十年前他在她將他救出送去天雪山那一路,他想的居然不是報仇,而是這一生都要好好地守護著不遠千裡送他能得一隅平安之處的她,陪著她笑,看著她哭,這一生都夠了。如今,他的想法一如十年前。
“容楓,你說容景一氣之下是離京了,還是回榮王府了?”雲淺月沉默許久,出聲。
容楓思緒被拉回,認真地想了一下,搖搖頭,“景世子回京太隱秘,連我都沒得到消息,想必皇上也不知道。他做一件事情,若是不想被人知道,彆人就不會知道。離京和回榮王府都說不準。但我直覺這兩點可能都不準確。”
“嗯?”雲淺月挑眉。
“月兒,你覺得景世子會那麼輕易地讓蒼家的少主離開嗎?”容楓一歎。
雲淺月躺著的身子騰地坐了起來,“你是說容景會對蒼亭……”
“當時景世子親眼看著蒼少主從這個房間出去,你覺得他能是看著你被欺負就算了的人?當時雖然沒進屋,但氣歸氣,還是知道你大約沒危險的。所以,如今是否去找蒼少主,我覺得十有八九。”容楓道。
雲淺月蹙眉,片刻後肯定地道:“那就是了!容景是容景,隻能他欺負我,怎麼能允許彆人欺負我呢?”
容楓笑了一聲,“月兒,景世子有時候很彆扭,你既然千帆過儘,就讓著他些吧!”
雲淺月心情驀然放鬆,有些無語地看著容楓,“他是男人,該……”
“月兒,男人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小心眼,世界上沒有一個真正大度的男人,若是有的話,那就不愛你,或者不是深愛你。而景世子隻是太愛你而已。你既然知道,以後今日的錯誤就萬萬不要再犯了。即便今日景世子不回來,沒被他撞見的話,我也會訓說你一頓的。”容楓歎道。
“嗯!”雲淺月垂下頭。
容楓見她都聽進去了,遂放寬了心,起身站了起來,對她道:“你在房間裡等著,我出去看看。景世子定然是快馬加鞭趕回來,一定疲憊,萬一和蒼少主動手……”
“淺月小姐!”這時,弦歌的聲音忽然急急地響起。
雲淺月本來坐在床上的身子騰地下了床,疾步走到門口,這時弦歌飄身而落,一身風塵土色,她不待他再開口,立即問,“容景怎麼了?”
“淺月小姐……你快去城外的紫楓林,我家世子和藏少主在……”弦歌有些氣喘籲籲。
雲淺月麵色一變,也顧不得容楓警告最好不要動用武功,足尖輕點,就要飛身出淺月閣。她腳尖剛抬起,容楓從身後一把抓住她胳膊,溫聲道:“我來!”
雲淺月立即泄了力氣。
容楓帶著雲淺月施展輕功,如一縷輕煙,輕飄飄出了雲王府。
弦歌見二人離開,還要說的話也吞回口中,連忙跟在二人身後。淩蓮和伊雪對看一眼,自然不能等在淺月閣,也連忙追了出去。
水患已經平息得差不多,東西南北四城再無那麼多的難民聚集,四城門已經在今日早晨就正常打開,城內外的人困頓了二十多日,如今進城的進城,歸家的歸家,來往人流穿梭不息。
東西南北四城城外,隻有東城外有一片紫楓林。
容楓帶著雲淺月順利地出了東城,守城的士兵連個影子都沒看到,隻覺得一陣細微的風從眼前刮過,再看是來往的人流,沒有任何異常。
來到弦歌所說的那片紫楓林,外麵並沒有看到容景和蒼亭的人。容楓停住身形,細聽了片刻,對雲淺月道:“在裡麵,有血腥味。”
雲淺月心裡一緊,“我們快進去!”
“嗯!”容楓帶著雲淺月再度飛身而起,進入了枝葉茂盛的紫楓林。
這一片紫楓林很大,枝葉茂盛,每一株楓樹和楓樹之間相隔不遠,很是稠密。容楓施展輕功隻能踩著楓葉林的頂端樹梢前進,走了大約一盞茶時間,他伸手一指前方,對雲淺月道:“在那裡?”
雲淺月點點頭,她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急道:“快下去!”
容楓也不耽擱,飄身落在了前方幾丈遠的地方,這一處是一片空地,不,或者說在早先某一刻不是空地來著,而是和前麵走過的這一片楓葉林一樣,顆顆稠密,沒有空地。
此時隻見大約有方圓幾十顆樹木的地方,全部夷為平地,地上的草和木頭都化成灰,厚厚的一層鋪在地上,腳落下,立即引出一個深深的印子。清風吹來,還有著被火燒掉的淡淡的楓木香,可見放才這裡曾經經過多麼慘重的摧毀。
容楓看到眼前的情形,麵色微微一變。
雲淺月身子一顫,目光第一時間略過地上的灰炭搜尋容景的身影。可是這裡空無一人,她推開容楓,抬步向前走去。隨著她腳步走過,地上印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容楓立即抬步跟上雲淺月。
二人走出了這片焦炭之地,又走過了幾株樹木,才看到了分彆倚在樹下坐著的兩個人。一個人是容景,一個人果然是蒼亭。
難得的是這麼巨大的摧毀,兩個人依然衣冠楚楚,月牙白的錦袍和淡青色錦袍顏色一如既往的光鮮華麗,都未沾染半分草木甚至鮮血的痕跡,甚至頭上的青絲未散,發簪未脫落。容顏一個如詩如畫,一個清貴俊逸。遠遠看來依然是兩個溫潤如玉的公子。
“容景!”雲淺月急步走向容景,站在他麵前,喊了一聲,這一聲喊出,卻是出奇地平靜。這一路上的擔驚受怕,急迫焦急,似乎都被沉壓在了心底。
容景本來低垂著頭在把玩著什麼,此時聞言抬起頭來,看了雲淺月一眼,並沒說話。
雲淺月目光落在他手上,隻見他手中拿著的是她被蒼亭奪去的那塊玉佩。她自小佩戴的玉佩。她袖中的手指頭不自覺地蜷了蜷。
“世子!”弦歌隨後來到,焦急地跑上前來,彎身就要扶起容景,“世子,您……”
“弦歌!回府去思過!一個月。”容景開口,聲音清涼。
“世子……”弦歌手一顫,“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屬下知錯了!屬下怕您……”
“現在就回府!”容景不看弦歌,繼續低頭把玩手中的玉佩,這是一塊青碧色的玉,裡麵有著細細的雲紋,晶瑩剔透,價值斐然。
雲淺月看著容景的手,發現他的手骨要比往常的白許多。尤其是拿著玉佩,更顯出他的手太過瑩白,甚至幾乎剔透。這樣的白色她最清楚不過,定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世子,屬下還要跟您回……等您回來,屬下的思過暫且押後可不可以?”弦歌臉色有些白,他知道錯在哪裡?世子定然是不想他將淺月小姐找來,可是當時情形太危險。這麼些年他第一次遇到武功不輸世子的人,而世子又不讓隱衛動手相助。
“讓青泉來跟著我。”容景語氣不容拒絕。
“是!”弦歌垂下頭,知道再說無益,世子顯然主意已定懲罰他,他恭敬應聲,起身站起來,看了雲淺月一眼,那一眼有些哀怨,足尖輕點,離開了紫楓林。
雲淺月唇瓣緊緊抿起,看著容景。
容景卻不再抬頭,除了剛剛雲淺月到來的看她的那一眼外,當他麵前無人,依然把玩著玉佩,青碧色的玉佩在他手中不停地摩挲,似乎將什麼痕跡除去。
雲淺月明白,那應該是被蒼亭碰到的痕跡。
“少主!”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隨後幾個人飄身而落,急急走向蒼亭。
雲淺月轉回頭,隻見來人是一名老者和四名黑衣男子。顯然是蒼亭的人。她在五人身上看了一眼,目光看向蒼亭,蒼亭正靠著樹乾看著她,手裡捏了一顆潔白的珠扣。那一顆珠扣雲淺月認得,正是容景身上的珠扣。她轉回頭,果然見容景的袖口處少了一顆珠扣。
“少主,您怎麼樣?”老者來到蒼亭麵前,蹲下身焦急地問。
“無事!”蒼亭搖搖頭,目光依然不離雲淺月。
容景依然未抬頭,雲淺月眸光縮了縮,收回視線繼續看向蒼亭。
蒼亭對雲淺月挑了挑眉,目光又是那種專注的眸光,須臾,他忽然突兀地一笑,對她認真地道:“雲淺月,我不喜歡藍漪。”
雲淺月心思一動,不答話。
那老者似乎這才注意到這一處除了自家少主還有彆人,目光從雲淺月身上看到容景身上,又看到不遠處立著的容楓身上,又看向自家少主,隨即他蹲著的身子站起,一擺手,那四人與他一起立在了蒼亭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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