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梁給天聖傳來文書。文書言他甚為感謝雲王不遠千裡帶著賀禮恭賀其登基,為表對天聖對雲王的謝意,朕留雲王極其隨扈在南梁多住些時日。
文書傳到天聖,朝野再度掀起一片喧嘩聲。
文武百官紛紛指責南梁果然狼子野心,扣留雲王,這是出兵的征兆。言籌備軍餉迫在眉睫,一定不能讓南梁再囂張張狂下去。
眾人還在喧囂激憤議論,西延傳來昭告天下的文書。西延玥重新登基,西延自即日起自立為國,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不再受天聖製肘,國號沿承西延曆代國製,得天子金冠,百官萬民齊齊擁護,自立為西延帝。西延帝和南梁睿太子交好,願意與南梁達成盟約,三國自此兄弟姊妹一家,共同進退。
這一道詔書傳來,朝野震蕩。
群臣一改早先的激憤昂揚,如容景所料,鴉雀無聲。
夜天逸臉色難看,一言不發。德親王、孝親王滿麵愁容,臉上再無光澤。
夜輕染為德親老王爺守了三日墓穴,今日方才上朝。他三日未曾休息,臉色蒼白,本來要說什麼,但身子一軟,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文武百官大驚,齊齊看向倒地的夜輕染。
德親王疾奔到夜輕染身邊,將他抱起,臉色發白地大聲呼叫,聲音都是顫抖的。
夜天逸站起身,幾步來到夜輕染麵前,伸手扣住了他的脈搏,之後臉色稍好,對六神無主的德親王安慰,“德王叔不必擔心,他是因為德老王爺病故傷心過度,淤血不暢,又勞累過度所致的昏迷,休息數日就好。”
德親王一顆提著的心終於落下,那一瞬間,他以為夜輕染也和德親老王爺一樣。他就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承受不住,連忙吩咐人將夜輕染送回府修養,並且吩咐人看好他。
群臣跟德親王一般想法的也頗多,見夜輕染沒事兒,也是鬆了一口氣。如今天聖老一輩的將軍都已經指望不上,鳳老將軍數月前死了,陳老將軍是四皇子祖父,陳氏一族都不能再重用,而文大將軍以前是夜天傾派係,如今也早已經沒有實權,不能重用,朝中新一輩的武將也就隻有夜輕染和容楓二人了,其餘人都兵法謀略不及二人。夜輕染若有事兒,這朝中的武將便又少了一員。
夜輕染離開後,大殿內再度陷入沉寂。夜輕染如今病倒,出兵也再無可能了。即便他不病倒,三國的兵力加起來,也不是如今的千瘡百孔的天聖能夠抗衡的。
許久,夜天逸看向容景,“景世子對三國聯盟又何看法?”
容景麵色清淡,“先皇在世時怕是也沒有想到三國會聯手建立盟約!為今之計,隻能穩住朝局,不可與三國硬碰。”
“本王記得染小王爺曾經有一條胭脂赤練蛇被月兒拿走去了榮王府,景世子出手救了當時本來身中紫草之毒的孝親王府三公子,也就是如今的西延帝西延玥。照這樣來說,淺月小姐和景世子對西延帝有救命之恩吧?”夜天逸看著容景,眸光青黑,“論起交情來,西延玥與南淩睿的交情怎麼也不及與景世子與月兒的交情,本王不明白了,為何西延玥與南淩睿結盟,一起對付天聖?而不顧念如今身為丞相的景世子,扣押雲王,而不顧及月兒。就我所知,睿太子與月兒的關係也是極好,是否這中間有什麼本王和眾位大人所知道的事情?”
眾人聞言都看向容景,南淩睿住在雲王府與雲淺月交好的事情這京中人人皆知,但是西延玥的事情卻是不知,或者有人知道也是知之甚少。如今聽夜天逸如此說,都心下微驚。
“自古私交向來抵不過國之大義。想必攝政王應該明白。夜輕染和雲淺月私交以前是好,但是涉及到皇權的時候,他還不是毫不猶豫地維護皇權?他幫了攝政王無數次,攝政王最是清楚吧?所以,以此推來,我和雲淺月與西延玥和南淩睿的交情又怎麼抵得過家國的利益?”容景聲音溫涼,“再說天聖怏怏大國,南梁、南疆、西延三國沒自立之前,便都是天聖國土之下的臣王,同僚之間交好,也無可厚非,那些都是以前之事,攝政王曾經三年前不是也與葉公主有交情嗎?而是交情甚深,可是如今她不是也自立為帝了?攝政王質疑我,為何不曾想過自己?”
眾人心思瞬間被扭轉,覺得景世子之言有道理。
夜天逸眼睛眯了眯,“月兒心思通透,才華堪比男兒,不如將她叫上金殿來,看看她有何想法。雲王叔之事事關雲王府,他身為子女,定也是憂心雲王叔安危。”
眾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讓淺月小姐一個女人上金殿議事?他們可沒忘記數日前她毀龍椅之事。都看向容景。
容景淡淡道:“她病了!在府中養病,況且她雖然出入過議事殿,也出入過金殿,但都不曾議過事。攝政王要喊她來也不是不可,但沒有一官半職,她站在這裡恐怕不妥。”
眾人再次驚了,景世子的意思是在給淺月小姐討官?
夜天逸忽然笑了,“自古以來便不曾有女子封官授爵,更不曾有女子站在這朝堂之上。景世子的意思是先開這個先例?”
“景倒是沒有想法,若是攝政王有,也無不可。”容景淡淡一笑,“議政她雖然不喜,但大約是樂意時刻見到我。”
夜天逸臉色驀然一沉,“景世子,你彆忘了先皇的遺詔和我手中的婚約。本王和月兒自小定有婚約,你難道真要行搶奪之舉?做那拆散人姻緣的不義之人?”
“攝政王此言差異,先皇的遺詔隻有一份,兩份空白,算是一紙空談。而婚約之事當初也是建立在皇室和雲王府曆代婚約的祖訓基礎之上而設立,如今祖訓早已經被廢除,這婚約之事也便沒了根據。”容景淡淡道。
“沒了根據?本王手裡有雲王妃的信物。難道月兒要置先母遺願而不顧?”夜天逸冷笑,“景世子,兩方交換信物之時,先皇言明,若是一方不悔婚,另一方便不得悔婚。如今先皇駕崩,雲王妃早已故多年。這婚約已成定論,再無人可更改。”
“無人可更改?不見得!”容景笑了一下,“攝政王,這裡是朝堂,婚姻之事總歸是私事,拿在這裡來說不甚妥當,還是繼續議政吧!”
夜天逸沉下臉,對群臣揮手,“此事待染小王爺醒來再議。退朝!”
眾人齊齊對著最上首本來放龍椅的位置拜了拜,之後走出金殿。喊雲淺月上金殿議事之事便不了了之。
雲淺月在榮王府得到朝堂上讓她上殿議事的消息時笑了笑,並沒在意。因為三國自立,夜天逸頒布聖旨向富戶自願征糧,不止朝野動蕩,一時間天聖的百姓們也人心惶惶,征糧意味著兵戰要起,不少人紛紛前往京城避難。
第二日,夜輕染依然昏迷不醒,並未上朝。
夜天逸頒布了一紙詔書,封鎖各個城門,嚴密控製過往人量,無疾病求醫得官府文牒者,不得私自遷移。聖旨一下,打斷避難的人紛紛被壓住了念頭。
雖然人流是空置住了,但是更造成人心恐慌。
第三日,夜輕染醒來,撐著病上了朝。讚同容景所言,忍一時之氣而已,大丈夫能縮能伸,大國也當能縮能伸。不止不出兵,相反還要送一份賀禮去給自立的三國。
群臣震驚,這等於是向自立的三國買了個好,但是三國會不會承這個好就難說了。
夜輕染言,若是三國不乘這個好也沒關係,那麼就開戰,如今天聖百姓和士兵都無征戰之心,天聖首先挑起戰爭,隻會疲於軍民,但若是天聖退一步之後,三國依然開戰的話,那麼就是欺人太甚,到時候不止是朝中百官受不住,天聖國土有愛國之心守護家園的百姓也會被激發,到時候即便是兵力不足以應對三國之兵,也不怕了。
群臣聽了夜輕染所言,覺得言之有理,一時間紛紛讚同。因為再沒有彆的更好之法,如今仗還沒搭起來,百姓們就慌了,這若是打起來,可想而知,但是退一步就不一樣了,百姓和軍隊的士氣都需要激發和鼓舞。
至於送什麼禮,容後再議。
於是,第四日,夜天逸又頒布了一紙詔書,言三國自立是征得天聖同意之舉,天聖會準備三分賀禮送去南梁、南疆、西延恭賀新帝登基。百姓們安守田園,不必驚慌。
詔書被印製了數萬份,不出三日便傳達到了天聖各個城池州縣。百姓們看到詔書之後安定下來。
南梁、南疆、西延三國收到詔書之後,都承了天聖人情,紛紛回應,言與天聖比鄰和睦相處,未曾有想興兵之舉。但是雲王依然作客南梁,南淩睿並沒有放他回來的打算,雲王爺除了關於南淩睿退婚夜輕暖的婚事兒傳回一封書信後,也再無書信傳來。眾人心知肚明,這是南梁扣押了雲王,也同時阻斷了其通信。
這樣過了兩日,夜天逸選定了賀禮,派人分彆送去南梁、南疆、西延。
夜輕暖忽然闖進了金殿,跪地請求夜天逸,言她願意作為賀禮被送去南梁皇宮。
德親王府的小郡主此言一出,震驚了文武百官,包括她的父親德親王,她的哥哥夜輕染。德親王沒說什麼,夜輕染勃然大怒,將夜輕暖就要扔出金殿。
夜天逸揮手阻止了夜輕染,問夜輕暖有何原因,夜輕染猶豫了一下,拿出了南淩睿送給她的木劍,並且說明了五年前在暖城之事。
群臣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頓時鴉雀無聲。
夜輕染大怒道:“南淩睿送給女人的東西多了去了,如何能當真?一把破木劍而已!”
夜輕暖垂著頭低聲請求,“哥,你就讓我去吧!我喜歡他五年,願意前去南梁。也許因為我的原因,南梁和天聖就此太平也說不定,至少百姓們能安居樂業。”
“愚蠢!南淩睿見過的女人猶如過江之鯽,你算算你能排到第幾?南梁和天聖就此太平簡直是癡心妄想。更何況還有個東海的洛瑤公主為他心儀,甘願退了容景的婚事兒!”夜輕染訓斥,不等她再說,便出手將她打昏了過去,對外麵怒道:“來人,送小郡主回德親王府,看好了她,不準她離開德親王府一步。”
外麵夜輕染的貼身隱衛進來,帶著夜輕暖頃刻間出了金殿。
一場變故不過是盞茶時間,但足以令群臣各具心思,不少人都想著若是夜小郡主真能收服了南梁那個花心皇帝的心的話,對天聖的時局的確百利而無一害。自古以來,多少朝中的老古董們都覺得犧牲一個女人換取家國安寧劃算得很,於是有幾個人紛紛出列說既然夜小郡主對睿太子有情不妨實行美人落線,讓其一試,也許能成也說不定。東海洛瑤公主若是真能睿太子心的話,睿太子又豈能讓她離開東海?
夜輕染眸光冷冷地掃了眾人一圈,說話的人漸漸噤了聲。
夜天逸對夜輕染出聲安撫,“輕暖妹妹從小生活在暖城,不知人間險惡,不了解南淩睿其人,此事的確不可行,南淩睿是誰?他的確不是為了女人左右之人。有了南疆葉倩的前車之鑒,又有了藍家主藍漪的後車之師,再有個東海國色天香的洛瑤公主,卻無一人留住了他的心,輕暖天真無邪,哪裡是南淩睿對手?你看好她吧!不要讓她出了事兒。”
“正因為夜小郡主天真無邪,也許睿太子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是她……”那位顧大人道。
夜輕染冷眼橫了過去,看著顧大人滿麵寒氣地道:“你的孫女也天真無邪,送去南梁皇宮如何?也許更能得睿太子歡心?”
顧大人老臉發白,立即噤了聲。
於是,此事無人再議。
夜輕暖闖金殿請求將自己當禮物送去南梁之事也讓榮王府紫竹院養病的雲淺月驚了一下。不過隨即又覺得這也不意外,愛情有時候會讓人瘋狂,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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