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葉倩帶領一隊人馬,風馳電掣來到八荒山南疆大營。讀蕶蕶尐說網
葉倩來到的時候,正是傍晚,夕陽滿天,她一身火紅衣裙,騎著一匹橘紅色的馬,如天邊灑落的雲彩,令滿目白帆高掛的南疆軍營刹那因她而明亮起來。
她懷孕四個月,還不太明顯,翻身下馬,徑直走入軍營。
南疆的士兵見她來了,齊齊跪倒在地,高呼,“女皇!”
南疆國舅、風燼、淩墨等人得到消息,從議事的營帳中出來,迎上她。
“葉女皇來得真快!”風燼看著葉倩,從南疆京城到八荒山,就算快馬加鞭也要七日路程,如今才三日她就來到了。隻能說明她在沒得到雲暮寒死的消息之前就從南疆京城出來了。
葉倩對跪倒在地的南疆將士擺擺手,眾人起身,她對風燼詢問,“雲暮寒如今在哪裡?”
“你來得太快,十裡桃花林的冰棺剛到,還沒將他放進去,如今在中軍帳中。”風燼打量葉倩的神色,什麼也看不出來,隻覺得她一身紅分外刺眼。
“那就不必放了!”葉倩吐出一句話,臉上沒什麼情緒地向中軍主帳走去。
風燼挑了挑眉,抬步跟上她。
南疆國舅也立即跟上葉倩,想說什麼,“倩兒,你……”
“舅舅不必說了!我都知道。”葉倩攔住南疆國舅的話,頭也不回地向中軍大帳走去。
南疆國舅看著她臉上沒有淚痕,也沒有悲痛的情緒,隻能住了口。一行人來到中軍大帳,中軍大帳外依然守著雲暮寒的近身親信和葉倩給他的南疆王室親衛。齊齊跪地,“女皇!”
葉倩腳步頓了一下,猛地挑開簾子,進入了中軍帳。
她進了中軍帳內,腳步不停,徑直來到雲暮寒所躺的床前。雲暮寒依然如三日前一般躺在那裡,心口的匕首依然未拔出。麵色一如三日前,不見死氣,但也不見生氣。
葉倩停住腳步,靜靜地看著雲暮寒。
帳中因她而來,彌漫著低氣壓,雖然她臉色沒有表情,但絲絲陰沉之氣從她身上溢出來,還是能被人感知。
風燼站在她身後,沒有說話。
南疆國舅心中歎息,立在一旁,他想著這麼些日子以來,他和雲暮寒每日都有交談,從來沒有感覺出他有要自殺的心,到底是為了什麼?讓他如此自殺?他如今猶不相信。
中軍大帳沉靜,幾個人如無人一般。
過了許久,葉倩忽然開口,分外冷靜,“舅舅,風家主,你們都出去!”
南疆國舅一驚,仔細看著葉倩神色,連忙上前勸慰,“倩兒,你可不能因此想不開啊,他……他也許是被他人所殺,畢竟……”
“他是自殺!”葉倩肯定地道。
南疆國舅頓時失了聲。風燼看著葉倩,又看了一眼雲暮寒,此時開口,“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選擇,葉女皇彆忘記你腹中的孩子。”
“選擇?”葉倩冷笑一聲,盯著雲暮寒,語氣沉暗,“他的選擇就是這樣死嗎?”
風燼沉默,不是這樣死,但已經是事實。
“這難道就是他願意的?”葉倩眯起眼睛,沉暗的聲音如春日裡要下暴風雨的前奏,“他最惦記的無非是他的妹妹,怎麼不想見她最後一麵?”
南疆國舅歎息了一聲,“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寒兒疼惜景世子妃,如今她在雲山,生死未卜,他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自殺?尤其又是景世子和夜輕染兩軍交戰的時候自殺?難道他就不明白他的自殺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
“六年前,夜輕染奪走了我的胭脂赤練蛇和萬咒之王,今日,他又要奪走我的丈夫。他做夢!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讓他如願。”葉倩冷沉的聲音忽然升起一抹撕裂的陰狠,抬手凝聚一團黑氣,照著雲暮寒的心口而去。
南疆國舅一驚,立即出手攔住她,“倩兒,你要做什麼?他已經死了……”
“死了也得給我活回來!”葉倩眉峰豎起。
南疆國舅麵色一變,看著她道:“倩兒,你冷靜冷靜,寒兒的確是死了,我和風家主確已經證實,他當日就沒了脈息。怎麼還能救?”
葉倩錯開南疆國舅攔阻的手,沉聲道:“彆人不能救,天下醫者醫不來死人,不能讓人死而複生。但是隻要人死沒過三日,我南疆就可以,舅舅你是知道的。”
南疆國舅聞言大駭,不敢置信地看著葉倩,“倩兒,你……你要用……以命易命的南疆絕傳禁術?”
“不錯!”葉倩點頭。
南疆國舅身子微顫,忽然錯前一步,擋在她麵前,大聲道:“不行!”
“舅舅,雲暮寒可以有無數種死法,但不能就這麼扔下我自殺去死。”葉倩眉眼堅毅,眉峰籠罩著濃濃陰雲,“六年前,我因為守住南疆,和夜輕染玩了一場老鼠捉貓的遊戲。我敗了!沒拿回萬咒之王不說,還失去了南淩睿。當我醒悟,想回頭的時候,他已經轉身,再不要我。我不想失去了南淩睿之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拚儘全力,也要保住南疆,於是找了雲暮寒。可是如今南疆已經歸順慕容,無論是景世子有朝一日成或者敗,南疆的國號都要被取消,再無南疆。南疆已經沒有了,父王也早已經離我而去,我無兄弟姐妹,除了雲暮寒,我一無所有。六年前已經輸了一次,如何還能再輸?他就算是死了,也要給我活過來。”
南疆國舅身子一震,“倩兒,南疆王室的禁術,以命易命,從來沒有人試驗過,你……你還有舅舅我。”
“舅舅又怎麼能日夜跟在我身邊?在舅舅的心裡,景世子才是你的第一位。你和忠心擁護慕容氏將領的所有人一樣,我不是你的唯一。”葉倩道。
南疆國舅頓時沉默下來。
風燼站在一旁,看著二人,此時眸光也難掩驚訝,他不知道南疆竟然還有一門以命易命的禁術。葉倩要動用禁術讓雲暮寒活過來?她沒過三日就出現在了這裡,難道早已經料到會有雲暮寒自殺之事?還是景世子去信告訴了她?讓她提前來了?那麼景世子早知道雲暮寒會有此一舉?
“倩兒,你如今身體怎麼適合用以命易命的南疆禁術?你肚子裡有孩子啊。”南疆國舅沉默片刻,看向葉倩小腹,剛微微隆起,再有半年,就可以生了。
葉倩緊抿著嘴角,冷冽地道:“雲暮寒若是不活著,我要孩子何用?”
南疆國舅心裡一涼,“若是你啟動禁術,不但救不活寒兒,還會搭進去你自己和孩子,那……”
“那我就陪他死!”葉倩截住南疆國舅的話。
南疆國舅再度失聲。
中軍大帳一時間陷入死一般地寂靜。
過了片刻,葉倩冷聲道:“不是我心狠,孩子於我來說,不及雲暮寒。我今日就用他的命,以命易命,換他父親的命。哪怕死,哪怕他活過來後我們此生再無子女。我也認了。”
南疆國舅和風燼都不說話。
“總之,雲暮寒不能扔下我。上天入地,也不能。我隻剩下了他,誰也不能將他奪走。夜輕染不能,上天不能,閻王爺不能,黃泉也不能。”葉倩眉眼堅毅,緩緩轉過身,對南疆國舅和風燼道:“舅舅,風家主,我決心已定,你們請出去!”
南疆國舅想要再勸,但對上她堅毅的眼神,再也勸不下去。
“若是我死了,這裡有詔書,我南疆朝野臣子兵馬百姓都托付給景世子,請他善待。若是我大難不死,再談後話。”葉倩從衣袖中拿出一個明黃的卷軸,遞給風燼。
風燼接過明黃的卷軸,淡淡頷首,“葉女皇是真女子,若你生還,風燼當與你喝一杯。若你死,我也會在你墳前和你喝一杯。”
“好!”葉倩點頭。
風燼再不多言,拿著她的詔書走了出去。
南疆國舅歎了口氣,也跟著風燼走了出去。
轉眼間,中軍大帳內隻剩下葉倩一人,她再不耽擱,手心凝聚一團黑色的雲霧,罩在了雲暮寒的心口,不多時,那柄插在雲暮寒心口的寶劍緩緩從他心口退了出來,黑色的濃霧漸漸地將她和雲暮寒籠罩。
中軍帳外,風燼拿著明黃的卷軸,負手而立。
南疆國舅站在風燼身旁,看著南疆王室京城的方向,歎息道:“我沒有想到倩兒她竟然要動用南疆從來無人用過的禁術,就算她用孩子以命易命,可是難保不賠進去自己,這是真正的在賭命啊。”
風燼沉默不語,他的目光不是看向南疆,而是看向東海方向,雲山在東海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