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風酌將喻青崖拉到一麵去,說:“我來,你退開。”
“好好,”喻青崖這會兒不敢不聽話,道:“爹,有人襲擊了太子和厲大人,是什麼人?下手真夠黑的!”
“怎麼辦?太子不在這裡,不會是被抓走了罷?”
“到底被抓到哪裡去了?”
喻青崖喋喋不休,快速的往四周看去,說:“那些人會不會還在附近,會不會襲擊我們?”
喻風酌沒時間與他說話,將厲長生扶起來背在背上,道:“走,先回去。”
“好好,我跟著呢!”
兩個人將厲長生帶著,快速回了車輿這麵,巡了一圈回來毫無收獲的眾人一瞧,連忙全都圍攏而來。
“怎麼回事?”蕭拓驚訝的說:“厲大人受傷了。”
“這麼多血?”陳均年道:“先包紮。”
騶虞幫忙將厲長生搬上了車輿,喻風酌便道:“我來給厲大人包紮,你們繼續去四周尋找公子的蹤跡,速去!”
“是!”眾人齊聲道。
大家眼瞧著厲長生受傷如此之重,心中皆是忐忑不安起來。小太子荊白玉一直與厲長生待在一起,想必也受到了襲擊,如今是凶是吉著實難以預料。
大家一句廢話也是無有,立刻散開繼續尋找。
喻青崖被從馬車上趕了下來,喻風酌也不讓他打個下手幫幫忙,他隻好在車輿四周轉磨。
陳均年與蕭拓騎著馬到更遠的地方去尋小太子荊白玉。
這邊蕭拓策馬馳騁在林間,一瞬間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兒。
他連忙調轉馬頭,手持兵器催馬過去。
行得近了,馬匹受到了血腥味兒的刺激,揚起前蹄打了個響鼻。
眼前雜草叢中一片血紅之色,矮樹上還勾著一片衣角。那粉色的碎片,正是小太子荊白玉被厲長生逼著換上的小裙子一角。
蕭拓虎目一眯,快速上前,跳下馬匹查看情況,這一走近了,雜草叢之中的鮮血更是觸目驚心。
小太子荊白玉年紀尚小,看眼前這血量,若真是荊白玉受傷所致,恐怕此時此刻,小太子已然凶多吉少,無有什麼生還機會。
“可惡……”
一個人影隱蔽在遠處,蕭拓被血跡吸引了注意力,並無發現有人在背後。
而那人影瞧見了大片的鮮血,他咬牙低聲說了一句,隨即快速轉身離開,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時辰慢慢的從指縫間流失不停,眼看著天色昏暗下去,最後一絲日光消失不見,四周黑得陰沉壓抑,叫人幾乎無法喘息。
樹林深處的木屋,乃是為獵人準備的避難之所,若是有個刮風下雨,也不至於風餐露宿,凍死野外。
然而這木屋看起來荒涼破敗,顯然已廢棄許久,沒有獵人進入。
但此時此刻,木屋裡麵有隱約的燭光閃爍著,竟是有四五個人聚集在木屋之中,低聲議論著什麼。
“吱呀——”
木屋的房門被從外麵推開,“咚”的撞在牆上,發出一聲重響。
屋內四五個大漢立刻持刀站起,嗬斥道:“是誰?”
有人從外而入,但燭光不明,隱隱綽綽的著實瞧不清那人的麵相,隻大體瞧見一個略顯消瘦,並不如何健壯的輪廓。
那人沉著聲音,陰冷的開了口,道:“是誰叫你們貿然動手的?”
“原來是你,嚇了我們一跳,你怎麼的這時候來了?”
屋內大漢聽到聲音,似乎煞是熟悉,鬆了口氣。
那人並不回答大漢的問題,繼續道:“我們事先可是說好的,不可傷了那太子荊白玉,隻是活捉。”
屋裡大漢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都是有些不解模樣。
其中一個走出來道:“大人,瞧您這話說的。您可是侯爺麵前最信任之人,我們哪裡敢不聽您的吩咐?這不是一切都按照你說的去做,我們全無有自作主張。”
“放肆!”
那人嗬斥一聲,打斷了大漢的話頭,道:“事到如今,你還在我麵前說這些沒用的!太子荊白玉眼下被押在何處!帶我去見他。若是荊白玉真的死了,我們的計劃便要功虧一簣!你們誰能擔待的起?”
“大人,”大漢道:“我們一直在這裡等著您的信號,並無離開半步。”
“呸!大哥,咱們跟著小子好言好語的,他倒是不把咱們當個人瞧!跟他廢話什麼!不過是侯爺身邊養的一條狗罷了!”另外一個大漢惱怒的嗬斥說。
“不得無禮。”那大哥趕忙勸阻。
“嗤”的一聲,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刻……
隻見門口身材瘦弱,並不高壯之人,突然踏前一步,他動作快得仿佛鬼魅一般,長劍出鞘,銀光一轉,燭火隨著劍勢亦是一晃。
方才出言不遜的大漢疼得慘叫一聲,他的右手竟是硬生生被砍了下來,“咕咚”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一時間鮮血迸流,屋內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其餘大漢都慌了神兒,喊道:“你敢動手!”
“你彆太囂張了去!”
“我們根本無有瞧見那太子人影!”
大哥趕緊站出來,說:“大人!您這是做什麼?我們敬重尚南侯才聽你調遣,你卻無端傷了我的兄弟,著實也太說不過去!除了客棧之外,我們並無再次動手。全是聽從您的調遣,眼下難道設計不成,無法與侯爺交差,你便要拿我們做替罪羔羊?”
消瘦之人皺了皺眉頭,眯著眼睛低聲道:“你們當真無有襲擊太子荊白玉?”
“真的無有。”大哥堅定的說。
“糟糕……”
那人快速回身,低聲道:“中計了!”
他說著便要快速撤離木屋,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木屋外忽然亮起一片火把之光,數量雖並不算太多,卻也將他們團團圍住。
木屋之內不過五個大漢,外加那消瘦之人,一共也就六人,屋外來人足足多了他們幾倍,若想強行突圍,決計是無有可能。
“你冤枉他們了。”
一個聲音溫和的笑著,說:“他們並未對太子殿下動手。”
消瘦之人後退兩步,握緊手中佩劍,他垂著頭,似乎並不想叫來人瞧見自己的麵容。
“噠噠——”
隨著清晰的腳步聲,厲長生出現在木屋之外。
喻風酌、喻青崖與蕭拓等人跟隨其後。
厲長生臉上依然是勝券在握的笑容,仿佛與平日無甚麼區彆,平靜的道:“騶虞,你在太子殿下身邊待了這麼許久,等的便是今日罷?”
“竟然是你!”喻青崖不敢置信的說:“騶虞?你不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嗎?怎麼會……而且你竟然會說話!”
那些個大漢口中的大人,還有厲長生口中的細作,竟是小太子荊白玉身邊的貼身侍衛——騶虞。
當初皇上秋獵之時,騶虞還是鄒家獵場中的一個下等奴隸,差點被幾個紈絝子弟一箭射死,還是荊白玉撞見此事,心中不忍,出麵救了騶虞一命。
因著騶虞著實可憐,荊白玉便求了厲長生,將不會說話且力大無窮的騶虞帶在身邊,當做貼身侍衛。
誰也未有料到,這平日裡對小太子荊白玉唯命是從的小侍衛,竟是個細作。
騶虞死死抿著嘴唇,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最終盯著厲長生,低聲道:“你……難不成早便懷疑了我?”
厲長生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呢,但是你很可疑。在當初救治你的時候,太醫已然向太子殿下稟報過,雖然你的傷勢頗重,但是你恢複的很好,求生意識也強,休養數日便並無大礙。而你的嗓子……隻是陳年舊傷,早已痊愈,隻是脖子上留了傷疤,並無傷到喉嚨。至於為何不能開口說話,太醫不敢斷定,與我說先行觀察幾日再說。”
騶虞並非不能說話,隻是不敢說話罷了,生怕藏身在小太子荊白玉與厲長生身邊有個什麼紕漏,多說多錯,所以乾脆裝作不會說話的樣子。
騶虞隻是皺了皺眉頭,並無再多說什麼。
厲長生又道:“隻是我並無想到,你乃是詹國尚南侯身邊的人。”
騶虞年紀不大,不過十六歲年紀。他從小便是個奴隸,是尚南侯詹無序將他撿回來,若非如此,他恐怕根本活不到現在。
而詹國此次兵敗,詹國君主遷怒於尚南侯詹無序,將他任命為出使議和使者,其實真正的意圖,詹國公主已然早就說清楚,便是詹國國君想要趁機將尚南侯詹無序處理在大荊境內。如此一來,戰國國君再也無需擔心詹無序的功高蓋主,便可一舉解決內患,便可高枕無憂。
詹無序自然知道國君要殺他之心,然而詹無序乃是詹國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並無背叛之意,也無爭搶皇位之意。為了向詹國國君表達忠心,詹無序欲意刺殺大荊的太子荊白玉,取荊白玉項上人頭,來獻予詹國國君。
騶虞主動請命,聽說皇上秋獵要在鄒家落腳,便先行一步潛入鄒家,假扮鄒家奴隸,出現在獵場。
那幾個紈絝子弟並不知道騶虞乃是假的奴隸,當時並非在配合騶虞演戲。騶虞為了這一出苦肉計,差點被殺死,竟是咬著牙不肯還手。
厲長生道:“看來,你的忠心的確天地可鑒。隻可惜,是對那尚南侯詹無序的,並非對太子殿下。”
“廢話少說。”騶虞沉著嗓音,隻說了這四個字,突然縱身而起,看起來是想要出其不意的突圍。
騶虞提劍衝著厲長生快速撲去。他在荊白玉身邊做侍衛,這段時間自然是將荊白玉周邊的事情都仔細的探查一遍。
厲長生雖然智謀第一,還任滌川園軍上軍校尉一職,但騶虞知他武功並不出神入化,若是想要突圍,第一個攻擊的自然便是厲長生。
“當!”
一聲劍鳴之音,蕭拓橫劍一擋,嗬斥道:“騶虞!虧得太子殿下待你那般好,你卻恩將仇報!”
“無需多言,將他們拿下便是。記住了,要活口。”厲長生半步也未有一動,連眼皮亦是未有眨一下子。
“哎呦喂,小心點啊!”
喻青崖瞧著那麵刀光劍影的,趕忙往他爹身後挪了挪,道:“厲大人厲大人,這麵躲一下,小心被傷著!”
喻風酌無奈的搖了搖頭,將喻青崖往後麵推了推,道:“閉嘴,自己好好躲著去。”
“哎!爹,你小心啊!”
喻青崖伸手抓了個空,那麵喻風酌已然手腕一轉,長劍在他手裡挽了個劍花,快速上前幫忙。
那五個大漢一瞧情況,趕緊也都大喊著向前衝突,然而他們人數太少,厲長生身邊帶的又都是精銳士兵,兩邊實力相差甚遠,不多時便聽到“叮”的一下子。
騶虞長劍脫手,直接飛了出去,插在了遠處樹乾之上。
隨即騶虞被當胸一擊,一個不甚踉蹌兩步,直接跌倒在地。
喻風酌長劍一橫,立時架在騶虞頸側。
騶虞卻像是未有瞧見那劍峰一般,竟是翻身要起。長劍何其鋒利,在騶虞的頸側頓時劃出一道血痕,血水順著劈劈啪啪的落在地上。
“這小子莫不是瘋了!他不要命了!”蕭拓一臉不敢置信的道。
“嗬——!”
就在此時,有人在後麵輕笑了一聲,抬手一劈,騶虞登時發出短促的抽氣聲,隨即軟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厲長生道:“他若是要命,當日也不會甘願前來當細作。”
厲長生出手,這才製住了瘋狂的騶虞。
想來也是,那日在鄒家獵場,騶虞差一點點便要橫死當場,若他真的惜命,恐怕也不會主動前來小太子荊白玉身邊做那細作。
騶虞被抓,剩下五個大漢也是不敵,很快皆被厲長生手下之人扣住。
厲長生揮手道:“把他們先都綁起來,綁結實一些。”
“是!”蕭拓道。
喻青崖縮在角落裡,這時候才趕緊跑了出來,狗腿的笑著道:“哇,爹!你武功這麼厲害啊,我以前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喻風酌淡淡的說。
喻青崖道:“嗨,沒關係,我不知道也沒什麼的。反正有爹在,我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喻風酌瞧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意與他多說,乾脆提著劍走到了一麵去。
喻青崖趕忙抱著水囊跑過去,笑著道:“爹!洗手,我幫你倒水。”
厲長生命人將騶虞與那些個大漢綁起來,然後押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厲長生轉頭又對蕭拓道:“麻煩蕭校尉,去將太子殿下與陳校尉接過來。”
“是,卑將這就去。”蕭拓一拱手,毫不拖泥帶水,立刻翻身上馬喝馬而去。
原來方才厲長生將周圍所有人遣散開來,令他們去打水找柴,其實便是故意為之。
他與荊白玉說身邊或許有奸細,必須要儘快尋個辦法將奸細找出來,否則他們這一路走下去,恐怕處處都要受製,就算改走其他新的路線,仍然會遇到新的埋伏。
如此這般,能否安全抵達會盟之地,那可就說不定了。
厲長生的辦法,便是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那麵荊白玉突然尖叫一聲,隨即失去了蹤影,便是厲長生所言之計策。
厲長生與小太子荊白玉一同先行下了車輿,捕獵一隻動物,弄了些鮮血來充當人血。
隨即叫荊白玉躲起來,再尖叫一聲,扮做突然遇到意外情況的樣子。
這般一來,眾人都未有準備,突然聽到喊叫聲,還真以為小太子荊白玉遇到了麻煩,立刻四處尋找起來。
厲長生用係統道具箱裡的粉底,給自己畫了個慘白的妝麵,嘴唇上也撲了厚厚的粉底,看起來著實像失血過多的模樣。
這麼一來,便隻需要躺在地上假裝暈倒,等著大家前來尋他。
眾人匆忙間瞧見滿身是血的厲長生,頓時都有些個慌張,並不知道這是在演戲。
大家不隻是尋到了厲長生,很快還尋到了小太子荊白玉的衣角,還有一大灘血跡。
雖未有瞧見小太子的蹤跡,可瞧那血跡,眾人心中都是心悸不已。
這個時候,便有人開始按捺不住。發生的一切都太過突然,並未在他的計劃之中,他怎麼能耐得下性子來?
騶虞當下快速離開,獨身往木屋而去。
厲長生一瞧,很容易便發現他們當中少的那一個是誰,叫人暗中跟上騶虞,將騶虞與他的同夥一網打儘。
騶虞並未有昏迷太長時間,很快悠悠轉醒。
就聽到喻青崖那大嗓門子,喊道:“厲大人你也著實太不厚道了些,差點把我給嚇死。”
厲長生淡淡的道:“若不演得逼真一些,又怎麼能將那細作詐出來?”
“說的也是。”喻青崖又說:“我真是沒有想到,這小騶虞看著也不像是壞人啊,怎麼就是奸細呢。還真是尚南侯要將我們置之死地,這次詹國果然沒安好心啊,看來接下來的路不好走。”
“哎!他醒了!”
喻青崖的話說了一半,趕忙抬手去指騶虞。
騶虞手腳皆被綁著,並非是用繩索捆綁,而是用鐵索。厲長生知騶虞小小年紀力大如牛,自然不會讓他有可趁之機。
騶虞掙紮了一番,發現無法掙脫,他看起來倒是淡定,便坐在角落,一動也不動,仿佛未有醒來的樣子。
“你醒了。”厲長生長身而起,走到騶虞麵前,居高臨下的瞧著他,說:“既然你會說話,不如我們聊聊?”
騶虞未有動彈一下,也未有抬頭去看厲長生,瞧上去並不願意配合。
厲長生唱了獨角戲,也不覺著尷尬無聊,繼續說:“這些日子太子殿下對你不薄,你雖然表麵上並不領情,但我猜你心裡多少有些感動和猶豫,是也不是?”
“嗬!”騶虞終於抬眼去瞧他,道:“你這話說出來,自己便不覺得可笑?我的主子隻有一人,並非是荊國的太子。”
厲長生道:“你反駁的如此之快,是因為我說的話當真可笑,還是因為你怕自己心誌不堅,意誌動搖?”
“你無需多言。”騶虞冷冷的看著厲長生,說:“對於我來說,不過一些廢話罷了!”
厲長生搖搖頭,道:“人心都是肉長的。尤其你這種知恩圖報之人,更是如此。”
騶虞看上去冷冰冰,但他的確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對感情瞧得頗重。若不然騶虞也不會這般死心塌地的為詹無序賣命。
騶虞本是一心一意前來為詹無序做細作,但這些時日下來,荊白玉對他並不半點苛責。小太子便是這般的性子,看上去小大人一般,嘴上說得多嚴肅,心中便有多軟。畢竟是個半大的孩子,叫他如何能真的硬得下心來?
騶虞雖不想承認,但荊白玉與詹無序一般,都是救了他性命之人。隻可惜……
一個是大荊的太子殿下,一個是詹國的尚南侯,終究有你無我。
厲長生見騶虞抿著嘴唇不言語,又道:“若是你絕情的緊,方才瞧見那些血跡,也不會亂了方寸,急匆匆跑去找你的手下,叫我有可趁之機。”
“嗬——”
騶虞又是冷笑一聲,抬眼去瞧厲長生,道:“厲長生,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無需與我說這般多的話,你想從我身上知道些什麼,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妨開誠布公的告訴你,那些人並非我手下之人,他們亦不是我詹國之人。所以,他們根本不會聽我的命令,你便是殺了我,這一路上仍還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想要殺死荊白玉!你們是無法走到會盟之地的!”
“你們不是一夥的?”喻青崖在旁邊聽著,止不住插嘴說:“騙人,他們之前明明叫你大人,你們怎麼可能不是一夥的?你休想糊弄我們!”
厲長生沒有立刻開口,眯了眯眼睛。
騶虞一直偽裝啞巴,多半原因是因著他不善於說謊,若是開口說話很容易露出馬腳。厲長生瞧得出來,騶虞此時的確不像是撒謊。
若其他人並非詹國人,這事情恐怕要比厲長生想象中還要複雜棘手。
喻風酌走過來,低聲對厲長生道:“厲大人,借一步說話。”
“請。”厲長生道。
厲長生與喻風酌走到角落,避開眾人耳目。
喻風酌開口說:“此人應無有說謊。我聽那些個人的口音,的確與騶虞不同。”
厲長生道:“督主見多識廣,可有猜出這其他一撥人,是從何而來?”
喻風酌瞧著厲長生未有立刻開口,厲長生見他的目光煞是複雜模樣,心中有些不怎麼好的預感。
便聽喻風酌低聲道:“厲大人難道不曾聽出?那些人的口音,不似是詹國人,倒似是戎狄來者。”
“戎狄人……”
厲長生心中一動,瞬間恍然大悟,怪不得喻風酌的眼神頗為複雜。
宮中早有傳聞,說皇上與太子殿下甚是寵信的常侍郎大人厲長生,其實乃是戎狄來的細作,為了逃避罪責,才甘願自宮入宮做的寺人。
厲長生並非原主,不過穿越而來的一個不速之客,至於原主身份如何,他的確是絲毫不知情,如今倒成了一個大麻煩。
厲長生沉默片刻,道:“多謝喻督主指教,長生受教了。”
喻風酌有些看不懂厲長生是什麼意思,隻覺著實高深莫測,他亦無有多問,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喻青崖瞧他爹回來,迎上去小聲說:“爹你們說了什麼?跟我說說啊。”
喻風酌回頭瞧了一眼厲長生,隨即淡淡的說:“不是與你說過,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喻青崖撇了撇嘴,心想著爹總是這般,總用這樣的話敷衍自己!
喻青崖不服氣的說:“那爹你知道的更多啊,豈不是……”
他一開口就悔的腸子發青,趕忙呸了兩聲,小聲說:“我口滑,我不是故意的,爹你彆生氣。”
喻風酌顯然在想事情,不願與喻青崖置氣,隻是幽幽的說道:“我若是死了,怕是轉天你便要被餓死去。”
喻青崖狗腿的一笑,說:“是啊是啊,肯定會的。所以爹啊,你可要長命百歲,為了兒子,也千萬彆掛了。”
“掛了……?”
喻風酌一時聽不太懂,喻青崖見他爹納罕的模樣,頓時有些沾沾自喜,道:“我與太子殿下那麵學的新詞兒,爹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想。”喻風酌道。
“爹……”喻青崖唯一的那點成就感頓時煙消雲散。
厲長生聽了喻風酌的話,忍不住有些頭疼,伸手壓了壓自己的額角。看來這一趟出行,的確艱難險阻百般困難,指不定前方有幾十個BE結局正等著自己。
【係統提示:恭喜玩家“厲長生”……】
厲長生剛想著係統,係統便突然展現在他的麵前。
恭喜?
如今處境險要,還有什麼可恭喜的。
【係統提示:3小時候後,BE結局將減少至250個】
係統曾經顯示,厲長生將要麵臨288個BE結局,而HE結局僅僅隻有8個。但是眼下係統突然提示,3小時候銳減38個BE結局?
“怎麼回事……”厲長生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喻青崖被他爹嫌棄,隻好走到厲長生這邊湊熱鬨,道:“可是擔心太子殿下?嗨,彆擔心,有陳均年和蕭拓保護著呢,他們武功那麼好,肯定無事的。”
厲長生正心中思索,突然聽到喻青崖說起荊白玉,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突然一陣悸動。
厲長生伸手壓了壓自己心臟的位置。
喻青崖奇怪的道:“你剛剛受傷了嗎?要不要叫我爹給你瞧瞧啊。”
“大人!厲大人!”
就在這一瞬間時候,外麵有人高呼的聲音,一聽便知是蕭拓的聲音。
蕭拓嗓音急切,眾人聽了都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連忙推門到外麵去瞧情況。
厲長生沉聲說道:“留人看守騶虞他們,不要鬆懈。”
“是!”士兵們立刻答應下來。
厲長生這才急匆匆排開眾人,快步出了屋門。
就瞧一匹快馬飛馳而來,正是蕭拓回來了。
馬上不隻蕭拓一人,他懷裡還抱著一個,不是他結拜大哥陳均年還能是誰?
“我的娘!”喻青崖第一個喊著說:“陳均年他怎麼了?”
陳均年渾身是血,正閉著眼目,一動不動的躺在蕭拓懷中。
馬匹飛奔而至,蕭拓拉住韁繩,早有精銳上前,小心翼翼的將陳均年從馬背上接了下來。
厲長生顧不得太多,道:“太子呢?”
“太子不見了!”蕭拓滿臉的焦急,說道。
“什麼不見了?”喻青崖也急了,說:“怎麼不見了?不是躲起來了嗎?不是有陳均年保護嗎?怎麼不見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蕭拓按照厲長生吩咐,準備去接應陳均年與小太子荊白玉。
為了引蛇出洞,小太子荊白玉不方便出現在眾人麵前,所以厲長生特意安排了陳均年保護小太子荊白玉。先行到前麵安全地方等待,若是事情平息,便再讓人將他們接過來。
誰知道就這一會兒的工夫,竟是出了意想不到的狀況。
蕭拓趕去尋人,到了地方卻不見小太子荊白玉與陳均年的人影。不止如此,蕭拓一眼便瞧了出來,這地方經過打鬥,決計有人來過。
蕭拓立刻四處尋找,急得一頭熱汗,卻無論如何也尋不到半個人影。
在他無計可施,想要返回稟報厲長生之時,在半路上卻遇到了身負重傷的陳均年,而小太子荊白玉仍是不知下落。
陳均年受傷頗重,見到蕭拓隻說了一句“太子危險”,隨即昏死過去,至今未有再醒來。
蕭拓慌慌張張的把事情敘述了一遍。
厲長生心中“咯噔”一聲,難得有些不得平靜。
原來係統的意思……
係統顯示將要銳減38個BE結局,厲長生本還在狐疑到底是什麼意思。
若是小太子荊白玉真的遇險死了,那麼接下來的故事之中,便不會再有荊白玉這個人,與荊白玉相關的各種結局和事件,自然會一並消失。
厲長生當下定了定心神,道:“將陳校尉抬進去,先行救治。”
騶虞坐在屋裡,見他們抬了傷員進來。他的目光在受傷的陳均年身上一轉,瞧見陳均年身上幾處箭傷,似乎頓時了然不過,再無什麼好奇之心。
喻風酌和幾個士兵匆忙給受傷的陳均年止血包紮,然而陳均年昏死過去,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醒來。若想從他口中得知小太子荊白玉的下落,著實困難重重。
“嗤——”
厲長生伸手一抽,將身畔一個士兵的佩劍抽了出來,瞬間架在騶虞頸間。
這一舉動著實讓眾人大吃一驚。
喻青崖有些按捺不住,道:“厲大人,你這是……”
厲長生眯眼瞧著一派淡然的騶虞,道:“我不管你與那些人是不是一夥的,告訴我他們在何處。”
騶虞連眼皮也未有眨動,並不言語。
“嗬——”
厲長生嗓子發出冷笑之聲,垂眼瞧著無動於衷的騶虞,道:“你的主子詹無序,堂堂的詹國尚南侯,卻需要與戎狄人聯手,偷雞摸狗的埋伏太子。看來與你想必,詹無序此時才是真正的苟延殘喘。”
“你說什麼?!”騶虞掙紮著欲要起身,抬頭狠狠瞪著厲長生。
厲長生道:“我可有說錯?此次詹無序代替詹國國君前來會盟議和,詹國國君並不信任於他,你覺著詹無序身邊有幾個兵幾個卒子?有幾人是真心想要護他周全的?”
騶虞沒有說話,目光仍然死死的盯著他。
厲長生繼續道:“我向你保證,若是今天荊白玉死了。那麼……待我抵達會盟之地,定要他血債血償!”
“厲長生!”騶虞咬牙道:“你敢!侯爺乃是此次會盟使者!倘若你膽敢如此,便是公然撕毀盟約!”
厲長生麵無表情,道:“無所謂……大荊與詹國的和平?我這人向來便是冷血的性子,隻要不聽不看,不聞不問,那些個陌生人罷了,死活與我何乾?我現下隻問你,荊白玉在哪裡,若是你不說,我便隻好叫你瞧瞧我的手段。”
四周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聽了厲長生的話,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喻青崖也是滿臉的震驚,在他心中,厲長生是個最為隨和不過的人,雖然的確“奸詐”了一些,但莫名讓人想要親近,不似他爹那般拒人於千裡之外。
然而眼下的厲長生,叫喻青崖感覺分外陌生,他口中的一字一句,都充斥著濃濃的冰冷之感,著實讓人毛骨悚然。
騶虞怒目而視,一口牙齒幾欲咬碎。然而他心知肚明,厲長生所言不虛。
尚南侯詹無序身邊並無多少自己人可用,大多數皆是盼著他死的。若是厲長生真的對詹無序下狠手,以厲長生的計謀而言,詹無序無有多大生還可能。
騶虞眸子晃動著,似乎在尋最後的辦法,但時不等人,他最終頹廢的垂下頭,聲音虛弱的道:“他們是戎狄人,在前方三裡地方紮營,準備生擒太子荊白玉,用以要挾荊國的皇帝。”
“果真是戎狄人……”厲長生沉吟一陣,道:“帶我們過去。”
騶虞笑了一聲,道:“那裡可是戎狄人的營地,戎狄王子親自帶人駐紮,你們這些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有你在我們手中。”厲長生冷漠的瞧著他,道:“不怕他們不換人。”
“嗬!”騶虞冷笑說:“你用我去換荊國太子?厲長生啊厲長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罷?”
“誰說是去換荊國太子?”厲長生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道:“隻是拿詹無序身邊的心腹,去換我那年幼的閨女罷了。”
“什麼?”騶虞道。
……
荊白玉被困在一處黑漆漆的營帳之中。
他與陳均年遇到了伏擊,人數著實不少,雖然陳均年武藝出眾,卻也寡不敵眾,兩個人均被壓送進了營地之中。
這荒郊野嶺的,還在大荊境內,竟然有一處詭異的營地,著實讓荊白玉納罕。
荊白玉無有代步工具,自知體力不夠無法逃脫,便心中一橫,故意製造混亂,助陳均年逃跑,好叫陳均年能脫險送信。
“厲長生你可要快點來呀……”
荊白玉止不住低自言自語。
他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如今還穿著一身女娃娃的裙子,有厲長生每日裡將他精心打扮一番,任是瞧了,也不覺得荊白玉是個小男孩。
那些個士兵將荊白玉抓住,關進了空蕩蕩的營帳之中。或許是瞧他年紀尚小,所以全不放在眼中,並無給他戴上枷鎖,隻是門口安排了兩名士兵把手。
荊白玉不敢貿然衝突,看似乖乖巧巧的坐在營帳之內。
“殿下!”
門口兩個士兵突然齊聲一呼,嚇了荊白玉一跳,還以為自己身份暴露了。
他死死盯著營帳門口,“嘩啦”一下子,帳簾子掀開,士兵引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那士兵恭敬的說道:“殿下,這便是抓來的女娃娃,應該與那些人是一夥的。”
荊白玉不敢抬頭去看,趕忙縮成一團,裝作害怕的樣子,偷偷打量了那走進來的“殿下”幾眼。
並不是認識的人,十六七歲模樣,甚是年輕的一個少年。
他腰杆挺直,負手而來,因著光線昏暗,所以荊白玉無法瞧清楚他的輪廓。隻是借著營帳外麵暗淡的月光,依稀能看到一個不怎麼清楚的臉部輪廓。
荊白玉皺了皺眉……
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但硬是說起來,卻著實回憶不起,到底是在何處見過此人。
荊白玉打量少年的同時,那少年亦在打量著荊白玉。
少年終於開了口,道:“是個小女娃?”
“回殿下的話,的確是個小女娃。”士兵連忙道。
“廢物!”少年嗬斥一聲,道:“叫你們去抓荊國太子,你們這是去做什麼了?”
“卑將無能!”士兵齊刷刷跪了一地。
少年目光轉動,複又落在荊白玉身上。
他也不言語,緩慢的走向荊白玉,一步一步,不知怎麼的,便是讓荊白玉有種脊背發涼之感。
荊白玉心中緊張的很,生怕自己一個不甚露了餡,會暴露身份。
他儘量低著頭,當下眸子一滾,似乎便來了主意,佯裝哼哼唧唧的哭著道:“你……你可知道我爹爹是什麼人?你們要是敢對我怎麼樣,我爹爹不會放過你們的。我……我爹爹做生意,有很多很多的銀錢,你們若是對我好,我爹爹肯定會給你們好多好多的銀錢!”
荊白玉一著急,當下便想起了喻青崖的口頭禪來,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
少年聽了他的話,倒是一笑,說:“彆怕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先告訴我。”
他說著矮身蹲下,單膝著地,低頭去瞧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荊白玉。
倏然之間,那少年離得著實太近,就算周圍黯淡無光,荊白玉雙目早已適應環境,還是將他那麵容瞧得一清二楚。
“嗬——”
荊白玉倒抽一口冷氣,心中悸動不止,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