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會盟大營皆聽說了一個事兒, 尚南侯詹無序病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那日裡見過了突然而來的荊國小太子荊白玉, 尚南侯就一病不起,眼看著會盟在即,詹無序卻仍是不見好轉。%
厲長生已然為荊白玉換上了大荊太子的衣袍,華麗非常, 雍容富貴。
荊白玉像模像樣的在厲長生麵前轉了個圈子,道:“厲長生, 你瞧我今兒個可威武?”
“威武什麼?”
厲長生還未開口, 便有人在旁邊搭了腔,說:“一個小孩子罷了,能威武成什麼模樣?”
這說話的可不就是一直與荊白玉不對盤的薑笙鈺?
薑笙鈺抱臂靠在營帳一麵, 顯然已等的不耐煩了,道:“快點,磨磨蹭蹭的。”
“這就好了, 再等一小會兒。”厲長生說。
薑笙鈺聽了厲長生的話,全不似方才那疾言厲色模樣, 笑眯眯的說:“叔叔你慢慢來,我等著就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荊白玉著實沒忍住,抬頭便給薑笙鈺一個碩大的白眼, 也懶得與他吵架, 心想著一會兒要去會盟, 還要與詹國那大鴻臚鬥智鬥勇了,需省省力氣才是。
眼看會盟時辰將至,厲長生找來侍衛,這才左右簇擁著小太子荊白玉,往會盟之處而去。
本來薑笙鈺身為薑國太子,應當自己前往。不過薑笙鈺偏要跟著厲長生,所以便一道與荊白玉一同出現。
眾人見了這一大一小兩位太子,心中都是嘀咕起來。
這薑國早已成了大荊的附屬國,但兩國之間卻向來無有什麼和平可言。那薑國口服心不服,對大荊敵視又不是一天兩天,大家心知肚明。
然而眼下,薑國太子薑笙鈺,竟是與大荊小太子荊白玉一道走了出來,瞧著關係著實親密無間!
“什麼親密無間……”荊白玉耳朵尖,聽到旁邊幾個使者的嘟囔聲,他自己也止不住嘟囔起來,說:“誰要與他親密無間……”
“噓——”厲長生在他旁邊低聲道:“太子,詹國大鴻臚來了。”
隻聽到一陣“嗚嗚嗚”的哭聲,眾人側頭去瞧,果然就像厲長生所言一般,有人從遠處而來,可不就是詹國的使者團隊。
使團內不見尚南侯詹無序,打頭的反而是大鴻臚,一把年紀滿頭斑白,正邊走邊用袖子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其他使團使者並不知道詹國搞得什麼把戲,那麵封國公主湛露一瞧,第一個納罕的詢問說:“大鴻臚這是怎麼的?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外臣……外臣……”大鴻臚哭得聲音哽噎沙啞,道:“外臣多謝公主記掛了。並不是外臣遇到了什麼,而是……而是侯爺他……”
“尚南侯?”
“這會盟即將開始,怎麼不見尚南侯?”
“是啊,尚南侯人在哪裡?”
被大鴻臚一提,大家這才發現尚南侯不在場,紛紛議論起來。
這麼一說,大鴻臚更顯得悲傷至極,哭得一下子竟是跌倒在地,道:“侯爺他……他怕是病得要不行了!”
“不行了?”眾人更是納罕,有些個耐不住性子的,竟是倏然從席間站了起來。
“什麼叫不行了?”
“怎麼個不行法?”
“是啊,尚南侯可是常勝將軍啊,身子骨向來硬朗的。”
這個時候,薑笙鈺側頭瞧了一眼,發現荊白玉似乎是要開口說話的模樣,他便故意搶在前麵,朗聲說道:“大家說的對,這尚南侯征戰了一輩子,怎麼會突然就不行了呢?我看這事情有蹊蹺罷?況且你瞧瞧,你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都還好端端站在這裡,尚南侯年紀輕輕,卻突然要死要活,這話著實說不過去罷?”
荊白玉本要發難,卻被薑笙鈺搶先,氣得他臉上漲紅,暗搓搓瞪了薑笙鈺的背後一眼。
厲長生無奈的笑笑,伸手拍了拍荊白玉的肩膀,道:“太子隻管安心看好戲便是。”
大鴻臚似乎等得便是薑笙鈺這席話,仿佛早就籌謀好了要如何回答這樣的提問。
大鴻臚立刻說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啊!侯爺的身子骨的確是向來健朗的緊,那日侯爺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太醫趕緊便去診治,隻是說侯爺偶感風寒,並無太大的問題。”
“偶感風寒?”
“那怎麼就要死了?”
“是啊,聽著著實奇怪。”
眾人一聽,更是議論紛紛。
大鴻臚不急不緩,繼續以淚洗麵,哭得是肝腸寸斷,斷斷續續說道:“但是……但是後來!大荊的太子殿下,與上軍校尉厲大人前來探看了侯爺一次,隨即侯爺的病情就惡化了。太醫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說……侯爺怕是,怕是不行了!”
“這怎麼回事?”
“荊國人一探病,侯爺就不行了?”
“難道說……”
薑笙鈺站在旁邊,眼瞧著大家被大鴻臚牽著鼻子走,此時卻也不再開口,隻是看好戲一般的瞧著荊白玉。
荊白玉接受到薑笙鈺挑釁的目光,氣得他止不住瞪了一眼薑笙鈺。
荊白玉走上前一步,道:“怎麼的?大鴻臚這話中的意思,聽著好像是我大荊的人,對尚南侯下了毒手啊。”
“這……”大鴻臚連忙一臉卑微模樣,說道:“外臣不敢,外臣不敢!”
荊白玉冷笑,說:“若本太子想要殺一個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用得著偷偷摸摸的下毒下藥?簡直笑話至極。本太子可不是那樣偷雞摸狗之輩。”
大鴻臚一聽,臉色微變,這荊白玉指桑罵槐的,想來便是在罵他是偷雞摸狗之輩。
然而現在並不是計較這等小事的時候。
大鴻臚咽下一口氣,道:“這事……”
“什麼這啊那啊的,”荊白玉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本太子懶得聽你在這裡磨磨唧唧。”
厲長生笑著在一旁開口,道:“那依太子的意見,這事情要若何才是?”
荊白玉臉上洋溢著甜絲絲的笑容,大眼睛一轉,說:“若要我說,不如叫尚南侯自己出來。他乃是當事人,他一開口,誰是誰非,一切不全都迎刃而解?”
“不可不可!”大鴻臚阻攔說:“侯爺病重,如今昏迷不醒,無法開口說話,亦是無法走到這裡來的,嗬……”
他的話正說一半,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嚇得嗓子裡戛然而止,一聲也是再出不來。倒是旁邊眾人紛紛嘩然起來。
“看啊,那不尚南侯嗎?”
“這不是好端端的,全不像生病的模樣。”
“是啊,我看著挺健朗的。”
伴隨著噠噠噠的腳步聲,有人從遠處而來。
他腰杆挺直,肩膀甚寬,一身黑色華服,在秋風之間咧咧作響,整個人看上去頗有些肅殺之感。
尚南侯詹無序穩穩當當走了過來,出現在眾人麵前,出現在大鴻臚麵前。
“侯……侯爺!”大鴻臚但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再站不住,咕咚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竟是站也站不起來。
詹無序垂眼瞧著跪倒在地的大鴻臚,道:“大鴻臚如此關心本侯的身子骨,本侯真是深感欣慰。不過請大鴻臚放心,本侯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
“這……這怎麼回事?這不可能……”大鴻臚一個人喃喃的開口。
詹無序體內的毒素早已清除的乾乾淨淨,不過為了不引人耳目,每日還是躺在營帳中,假裝病怏怏的模樣。
如今大鴻臚哭哭啼啼出現在眾人麵前,哪裡想到便叫詹無序給響亮的打了臉。
大鴻臚麵子生疼,不隻如此,他此時心中還一片死灰。
他哪裡能不清楚,如今尚南侯詹無序活了,那接下來便是他自己的死期!
“來人。”詹無序揚了揚手,就有侍衛湧上前來,將大鴻臚押解起來。
詹無序冷著聲音道:“大鴻臚身體抱恙,先扶大鴻臚下去罷,好生照料著。”
大鴻臚知道,詹無序這是在報複他。
他想要開口大喊,侍衛們根本不給他這等機會,將人揪起來,粗暴的將他的嘴巴堵上,直接將人便快速帶走,消失在眾人眼前。
少了大鴻臚,會盟變得有條不紊,一切進展的都非常順利。
夕陽西下之時,會盟結束,眾人紛紛起身離開。
詹無序站起身來快走兩步,攔在厲長生麵前,道:“厲大人,殷棋他……人在何處?”
厲長生笑著瞧詹無序,道:“侯爺無需擔心,殷棋他很好,如今餘毒也清理的差不多,太子殿下著人為他調理了一番,這幾日不見,已然被太子殿下養得是白白胖胖了。”
小太子荊白玉在旁邊一聽,忍不住笑了出聲來,說:“就是這麼回事,放心,本太子是不會虧待他的。”
“我要見他。”詹無序毫不含糊的道。
荊白玉抬頭去瞧厲長生,似乎想問厲長生的意思。
“見是可以見的。”厲長生隨和的厲害,說:“但是有一點,侯爺還不能將人帶走。”
“為何?”詹無序眉頭皺起,顯然臉有不悅之色,說:“我已經按照你們的意思去做了,現在你們想要反悔?”
“侯爺說笑。”厲長生說:“太子可是守信用之人,自然不會反悔。當侯爺成為詹王之時,殷棋自會送回侯爺身邊。”
“什麼?”詹無序吃了一驚,說:“等我成為詹王?那要什麼時候……”
這事情雖然說得輕巧,但詹無序心裡明白,等天子下旨分封他為詹王,再等詹無序他回到詹國,平息詹國成為王位,這一番事情下來,少說一年半載,若是多說三五年亦是有的。
“這麼長時間……”詹無序似乎有些個不滿。他心中哪裡能不明白,厲長生是將殷棋做了人質,防止自己半途改變主意。
厲長生笑著說:“眼下,倒是可以引尚南侯前去與殷棋見上一麵。”
詹無序眼下無計可施,也隻好點點頭答應下來。
眾人隨著厲長生一道往回走,厲長生指了指前方的營帳,道:“殷棋便在裡麵,有馮先生親自為殷棋調理身體,是再好也沒有的。”
馮先生……
薑笙鈺跟在後麵,一聽到馮先生這三個字就覺得頭皮發麻,他們說的可不就是馮陟厘馮醫師?
薑笙鈺感覺自己與馮陟厘八字不合,簡直便是自己的克星,一見了麵就被馮陟厘戲耍,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徒生一肚子氣。
薑笙鈺趕忙道:“你們進去罷,我肚子餓了,我要回去用膳了。”
荊白玉笑了一聲,道:“哎呀,走的這麼急,我還以為你是被我師父嚇跑的呢!”
“嗬嗬!”薑笙鈺浮誇的冷笑一聲,道:“什麼嚇跑的,我能被什麼嚇跑?不過是懶得與你們一起頑耍罷了,我去用飯了。”
薑笙鈺口裡說著不怕,卻也不停留,轉身便走,生怕荊白玉會撲上來抓住他。
“好了,那我們進去罷。”厲長生撩開營帳簾子,詹無序第一個走了進去。
“殷棋!”
詹無序就瞧一個人影坐在營帳之中,半坐半靠模樣,仿佛睡著了。
殷棋的確是睡著了,他睜開眼睛,就瞧見詹無序,感覺一切都像是在做夢,有些個不真實。
殷棋喜悅的說:“義父?義父你怎麼來了?殷棋莫不是又在做夢罷?”
詹無序趕忙走上去,扶住殷棋不讓他站起來,說:“殷棋,你的身子這麼虛弱,怎麼的不躺下來?快,義父扶你躺下來休息。”
“不用義父,”殷棋搖搖頭,說:“躺了好幾日,已經躺的乏了。”
“咦?”荊白玉瞧了瞧營帳四周,說:“怎麼不見師父?”
厲長生很自然的說道:“馮先生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四周采藥罷。”
“采藥?”荊白玉納罕的瞧著厲長生,說:“原來師父不在營帳內啊,那你怎麼不與薑笙鈺說,你看把他給嚇得,跳竄竄便跑了。”
厲長生但笑不語。
心說若是與薑笙鈺說馮陟厘不在營帳,薑笙鈺肯定是要一並跟著的,到時候一言不合,薑笙鈺又要與荊白玉吵架,不安生的還是自己,不如讓薑笙鈺先回去用膳,自己也好圖一時清淨。
馮陟厘的確不在營帳內,此時此刻……
就瞧薑笙鈺獨自離開,轉頭往薑國營帳那邊去,一個拐彎……
“咕咚”一聲,直接撞在了一堵牆上。
“啊,我的鼻子……”
薑笙鈺低呼一聲,趕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臉。他退後一步抬頭去看,就瞧見自己麵前一個高大男人,根本不是撞到了什麼牆麵。
“是你啊。”那高大男人垂頭瞧他,語氣很是平靜的說。
“怎麼又是你!”薑笙鈺瞪著眼睛,不敢置信的說。
那高大男人背上背著一個藥簍子,可不就是大家方才口中的馮先生馮陟厘?
薑笙鈺一臉見鬼模樣,說:“你不是在營帳內給殷棋治病,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哦我知道了,你跟蹤我,是也不是?”
“跟蹤你,為什麼?”馮陟厘很是真誠的垂著頭問。
薑笙鈺頓時被他問得一陣語塞,說:“當然當然是……我可是薑國的太子啊!大家都想要奉承我巴結我,你不過一個俗人,心裡肯定也是這般想的,是也不是?”
薑笙鈺說完便後悔了,馮陟厘哪裡是什麼俗人?他是怪人,天底下最奇怪的人。
可哪裡想到,馮陟厘卻點點頭,道:“說的也是。”
“什麼?”薑笙鈺不敢置信的說。
馮陟厘笑著說:“你的耳朵,又需要治治了嗎?”
“呸!”薑笙鈺氣得跳腳,道:“你才有病!”
馮陟厘淡然的說:“我是想要奉承你巴結你,便不知道你要不要給我個機會。”
“什麼?”薑笙鈺再次納罕的看著馮陟厘,說:“你想巴結我?”
馮陟厘真誠的點點頭,道:“聽說你們薑國有許多稀罕的草藥,我想要見識一番。”
“草藥……”薑笙鈺有些跟不上馮陟厘的思維。
薑國地處偏僻,很多國家覺得薑國土地貧瘠,什麼珍寶亦是沒有。但是在馮陟厘眼中瞧來,薑國好東西很多,尤其珍惜藥草頗多,若是能跟去薑國瞧瞧,定然大有益處。
薑笙鈺頓時來了底氣,說:“你想去薑國?”
“嗯,想。”馮陟厘誠實的說。
薑笙鈺笑的有些眉飛色舞,說:“那還不好辦,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帶你去。”
“我求你。”馮陟厘說。
“我……”薑笙鈺瞪眼。
旁人遇到這種事情,難不成都求人求得這般乾脆利索?
薑笙鈺一口氣差點把自己憋死,想要發難找茬,卻瞧馮陟厘一臉真誠,尤其那雙桃花眼,滿滿都是期待,看的薑笙鈺心中罪惡感徒增,嗓子眼裡拒絕的話,根本不好開口。
“咳咳……”薑笙鈺咳嗽兩聲,眼珠狂轉,心說不能便這樣答應,需要整一整馮陟厘才是。
馮陟厘見他不言語,道:“可是需我對你跪下?”
“什麼?”薑笙鈺嚇了一跳。
下一刻,馮陟厘還真要對他下跪,薑笙鈺想也不想,趕緊伸手托住他,嗬斥說:“你是不是呆子?跪什麼跪?誰叫你跪了?你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這般隨隨便便跪了,你的尊嚴何在?”
馮陟厘不作一回事,淡淡的開口說:“我這等賤民,從未有尊嚴可言。若是我堅持那不能當吃不能當穿的尊嚴,怕是早便死了百遍,也無法苟活到眼下。”
薑笙鈺聽得心中一擰,他忽然想起馮陟厘臉上那些墨字,想必當年馮陟厘受了太多的苦楚,他明明還是個孩子,卻要遭受這等滅頂之災……
而自己……
薑笙鈺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曾經還當著馮陟厘的麵,笑話他是醜八怪。
現在想想著實心中難安,薑笙鈺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薑笙鈺一瞧,馮陟厘那桃花眼中滿是落寞,瞧得人心神具碎,說不出來的淒涼。
薑笙鈺趕忙說:“草藥!草藥而已!我帶你去瞧瞧便是,讓你長長見識!我薑國什麼草藥沒有?遍地都是珍惜的草藥,就連牛羊吃的,也都是大把的草藥,你想要多少,我叫人給你尋。再不行,我親自給你尋,也不是什麼事兒,你……”
“那太好了,一言為定。”
馮陟厘說罷了,桃花眼中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悲傷,笑的溫柔似水,然後轉身離開,準備往自己營帳而去。
“馮……陟厘……”
薑笙鈺眼見馮陟厘大變臉,他著實有些反應不過來。
方才……方才馮陟厘是不是在假裝可憐。
而自己偏偏一時心軟,上了當!
“馮陟厘!你給我站住!聽到沒有!站住!”
“你這卑鄙小人!”
“虧得我還可憐你!”
那麵詹無序才和殷棋說了兩句話,眾人就聽到營帳外麵狼嚎鬼叫的聲音。
荊白玉驚訝的說:“咦,薑笙鈺怎麼回來了?”
“是啊……”厲長生有些個頭疼,還以為能安靜一小會兒,沒成想薑笙鈺回來的這般快。
會盟已然結束,不多日眾位使臣就要離開會盟之地,趕回各自國家。
當然在大家離開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便是筵席。
會盟順利結束,為了慶祝成功,筵席是一定要大擺的。作為主人家,這次筵席理應由小太子荊白玉這麵來負責。
筵席不隻是要慶祝會盟成功,其實最主要的用途,是酒後的應酬。這一點古代與現代,其實並無太大的區彆。
隻要喝上一點酒,活絡活絡氣氛,平日裡談不攏的事情,指不定就能談得攏。
雖說筵席是由大荊來主辦,但其他各國使臣,都趁此機會,想要與其他國家搞好關係,亦是在積極準備之中。
小太子荊白玉已然不是第一次主辦宴席,所以說起來有些經驗,將人叫來一吩咐,便等著監工就是。
“厲長生!”荊白玉跳竄竄的跑來,神神秘秘的說:“走!咱們去膳房瞧瞧。”
“去膳房?”厲長生有些奇怪,道:“太子為何想著要去膳房?”
“因為薑笙鈺他肯定不會去的。”荊白玉眨了眨眼睛說。
厲長生一陣哭笑不得,隨即便被荊白玉拉著,真的往膳房那麵跑了過去。
自從薑笙鈺出現以來,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糾纏厲長生,對此荊白玉非常不滿,每日裡想的都是如何將薑笙鈺趕走,如何才能與厲長生獨處。
薑笙鈺這個人毒舌的厲害,而且自視甚高,比荊白玉的潔癖還厲害,是絕對不會去膳房這種鄙陋之地的。
荊白玉左右這麼一尋思,便決定帶著厲長生往膳房那麵去巡視一圈,薑笙鈺肯定抓不到他們。
荊白玉笑的偷了腥一樣,拉著厲長生就跑。
兩個人出了營帳不久,那麵薑笙鈺果然來尋厲長生,卻撲了個空。
厲長生勸道:“膳房那種地方,太子殿下還是莫要去了。”
“怎麼了?”荊白玉納罕的說:“你也覺得膳房是鄙陋之處?好生奇怪,做飯鄙陋,吃飯便不鄙陋,這是什麼道理。”
厲長生笑著搖頭,說:“不是什麼鄙陋不鄙陋的問題,而是怕太子殿下傷著。”
膳房裡又是油又是火的,還有刀子,而且魚龍混雜,萬一荊白玉過去出了什麼事情,便不好收拾。
荊白玉道:“那你說,咱們去什麼地方,能沒有薑笙鈺在的?”
“這……”厲長生也被問住了。
“大王……大王請留步!”
一聲嬌俏清脆的女子聲音,在他們前麵十步左右的地方響起,荊白玉瞬間來了精神,對厲長生做了個口型。
這聲音頗有些特點,厲長生一聽也就聽了出來,是封國那湛露公主。
荊白玉一臉興趣盎然,自然無有其他,這湛露公主先前與薑笙鈺有過婚約,而眼下,封國人顯然想要悔婚。
荊白玉欣喜的捂著嘴巴低笑,說:“哎呦,那是薑笙鈺的未婚妻呀!”
荊白玉最近懂的新詞兒是越來越多,笑嘻嘻的指著前麵給厲長生瞧,說:“你看你看,那是不是陵川王?”
“好像是。”
厲長生放眼去望,果然看到湛露公主口中的大王,可不就是陵川王荊博文。
“哦!我知道了!”
荊白玉恍然大悟,拽著厲長生的袖子搖了搖,道:“我知道了,要給薑笙鈺戴綠帽子的,便是小叔父陵川王罷!”
“阿嚏——”
荊博文狠狠打了一個噴嚏,回頭去瞧,眼看湛露公主追上來,簡直一個腦袋兩個大,自言自語說:“晦氣,怎麼又來了。”
那邊厲長生聽了荊白玉的話,無奈的笑了笑,說:“彆胡說,陵川王看起來也是很無辜的。”
湛露公主明明與薑笙鈺有婚約在先,但如今二八年華,正是出嫁之時,封國卻未有讓湛露公主嫁到薑國去做太子妃的意思。
此次會盟,封國還將湛露公主帶到了會盟營地,顯然是想要毀約,再給湛露公主尋個身份地位更高的夫君。
雖然說薑笙鈺乃是薑國太子,身份已然頂尖。但薑國如今是大荊的附屬國,薑國的君主並不是皇上,也並非天子,隻是一個王而已。薑國的儲君薑笙鈺這太子的頭銜,乃是王的繼承人,與小太子荊白玉這皇室繼承人,分量是不同的。
薑國眼下的處境,國君與陵川王荊博文,其實不分伯仲,身份對等。那麼薑國君主的太子,的確比陵川王荊博文要矮了一頭。
再者說了,荊博文乃是大荊皇上的親弟弟,皇太後最疼愛的小兒子,日後萬一一個不小心,超越小太子荊白玉,坐上皇位,也不是絕不可能出現的事兒。
這麼左右一尋思,封國國君便將湛露公主送來會盟營地,就希望陵川王荊博文可以看上自己的女兒,也好與大荊鞏固關係,依靠大荊威懾周邊小國。
厲長生與荊白玉偷偷的瞧著,厲長生對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荊白玉笑著點點頭。
就瞧陵川王荊博文想要假裝未有聽到湛露公主的話,反而加快腳步繼續往前。
湛露公主一時著急,提著裙擺急匆匆追上,最後還是攔住了荊博文的去路。
荊博文懊惱的緊,隻能乾笑著說:“這不是湛露公主嗎?好巧啊。”
湛露公主喘著氣,仿佛已用儘了全力去追荊博文,臉頰紅撲撲,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的模樣。
還真彆說,下一刻,湛露公主真的跌了下去,一歪身子往荊博文懷裡倒去。
“哇,好激烈呀!”
荊白玉止不住又捂住自己的嘴巴感歎說。
“嗬!”荊博文嚇了一跳,後退了好幾步。
他退的著實太快,湛露公主全無反應過來,差一點子便真的跌在地上,哪裡碰得到荊博文的一片衣角?
湛露公主有些個委屈,道:“大王可是……可是有意避開我?大王仿佛很是厭煩於我。”
荊博文差點便開口說可不是!但這個話卻無法真的說出口來,著實太過傷人,若是公主哭哭啼啼的告到了他們君主那麵,指不定要上升到邦交問題。
荊博文隻好乾笑說:“怎麼會呢?隻是男女授受不親,所以……”
“大王……”湛露赧然的一笑,道:“大王不必介懷,其實……湛露是不介意的。湛露心中早已愛慕大王許久,所以……所以湛露願意跟隨大王一生一世!”
“我的娘……”荊白玉聽到了勁爆的話語,又開始感歎起來,說:“你看,薑笙鈺還是被戴了綠帽子。早知道就拉著薑笙鈺一同來瞧了,定然精彩!”
厲長生道:“噓,小聲點。”
“我知道。”荊白玉點點頭,說:“我覺得他們一時半會無暇分神,肯定顧不得我們的。”
荊博文被湛露公主的話嚇了一跳,心說這封國的女子這般敢說,也太過直白了些,怎麼能讓人吃得消呢?
荊博文笑的滿臉僵硬,說:“這……這不行啊,其實孤……孤,孤心中早已有了要相守一生之人!所以,公主的好意,孤著實無法消受啊!”
湛露公主露出納罕的表情,說:“相守一生之人?大王說的是……大王莫不是在糊弄湛露罷。湛露知道自己長相頗為一般,也無有大荊女子的溫婉賢淑,但……但……嗚嗚……”
湛露公主說著竟是落下淚來,嗚嗚的哭個不停。
荊博文頭疼的厲害,他若是知道旁邊厲長生與荊白玉在偷瞧,那恐怕更是要頭疼不已。
正這個時候,有人急匆匆路過。荊博文乍一瞧,簡直喜出望外,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在自己危難之時,救星終於出現了!
荊博文立刻搖著手大喊,說:“雲深!雲深!孤在這裡!”
遠處而來的可不就是謀主孟雲深?孟雲深見荊博文不在營帳內,他有急事稟報,才會急匆匆出來尋找。
荊博文大喜過望,心上一計,立刻對湛露公主露出了堅定的表情,開始滿口嚴肅的道:“湛露公主,這事情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其實我……其實我有斷袖之癖!”
“嗬——”
“嗬!”
兩道抽氣聲,一個是湛露公主發出的。而另外一個……
則是小太子荊白玉發出的……
厲長生連忙捂住荊白玉的嘴巴,對他低聲道:“太大聲了,太子。”
荊白玉很是委屈,心說我也不想啊,隻是被小叔父語出驚人,給嚇了一跳罷了。
荊博文一臉平靜,侃侃而談道:“我知道這事情著實駭人聽聞,但!但我情難自已啊!湛露公主也是性情中人,想必也能明白我心中這份感覺罷!你看!”
他伸手一指,直指衝他走來的謀主孟雲深。
荊博文深情款款的模樣,還一手捧著心口,說:“唉,湛露公主有所不知,孟雲深從小與孤一起長大。雖然我們小時候十分不對盤,但這正是不打不相識啊。誰想到我們打著打著,就打出了感情來呢!還是雲深他先對孤死纏爛打的,他對我用情至深,我如何好辜負了他的心意。如今,孤已經認定了,雲深便是孤要相守一生的人啊!旁的女人就算是再美,孤也無法再欣賞的來啊。還望湛露公主能明白孤的意思。”
湛露公主一臉震驚,眼瞧著孟雲深越走越近,半晌是完全反應不來的。
孟雲深走的近了,隻是略微施舍給湛露公主一個眼神,隨即道:“大王,有急……”
荊博文打斷了孟雲深的話,一把摟住了孟雲深,說:“雲深,你不必說,孤心裡都清楚。你定然是片刻瞧不見孤,便心急如焚,是也不是?”
“是急……”孟雲深用看癡子一般的眼神瞧著荊博文,他想說是急報。
“對對對,孤也心急,急得很呢!”荊博文連連對他眨眼打眼色,生怕孟雲深瞧不懂自己的深意。
湛露公主則是誤會已深,還以為這眾目睽睽的,荊博文在給孟雲深拋媚眼。
說起來眼下情況也是詭異,孟雲深雖然一身文人打扮,但他比荊博文還要高大半個頭,肩膀頗寬,身材全不似文人那般羸弱。
荊博文抱著他,頓時覺得好生吃力,手臂抱得直酸。
“你們……你們真的……”
湛露公主不敢置信,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擊,搖搖晃晃的指著他們。
荊博文歎息一聲,道:“唉,這感情的事情,也是無有辦法的。孤隻能說,誰叫孤先遇見了雲深呢!害的孤如今日思夜想,睜眼閉眼,做什麼都隻能心中念著雲深一人,孤也是著實苦惱啊。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兒,孤已然中毒致深,公主你不必於我身上浪費工夫了。”
“我……”
湛露公主的臉色已然慘白,垂著頭低聲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說罷了轉頭急匆匆離開,留下深情款款的荊博文,與一臉麵無表情的孟雲深。
“大王。”孟雲深一開口,嚇了荊博文一個哆嗦。
荊博文瞧湛露公主被自己給嚇跑,本是沾沾自喜的很,但聽到孟雲深一開口,就心虛的厲害。
孟雲深麵無表情的道:“大王,方才與湛露公主都說了些什麼?”
“沒……”荊博文乾笑說:“也沒什麼,就……就借你的名字用一用罷了。”
“用一用?”孟雲深淡淡的一笑,道:“那大王對雲深用情至深,又是怎麼回事?”
“嗨!”荊博文乾脆破罐子破摔,說:“就是那湛露公主跑來自薦枕席,我哪裡敢啊。你不知道,她是與薑國太子薑笙鈺有婚約的!我可不想摻乎他們這些事情。所以隻好與湛露公主說,我和你有情人終成眷屬,已經互許了一生一世。”
荊博文每說一句,孟雲深的臉色便黑一分。
荊博文連忙著補,說:“這也沒什麼的,隻是南風罷了,你看看哪個達官貴人家裡,沒養幾個男寵的,這全不是事兒。再說了,那封國的國君後宮裡,不是也有幾個男寵,放心好了,沒關係。”
“雲深很有關係。”孟雲深道。
“這般小氣!”荊博文說:“反正隻有湛露公主知道,她不敢與旁人亂說的。現在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再有人知道了!”
“哈哈哈哈!”
荊博文這話才說完,就聽到一串稚嫩又爽朗的笑聲。
“誰在哪裡?”荊博文嚇了一跳。
荊白玉從角落裡轉出來,已然憋不住笑意,笑得眼淚差點流下來。
厲長生在旁邊無奈的搖搖頭,隨著荊白玉一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