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白玉拉著厲長生去用早膳,順便也將離纓拉了過去,特意吩咐人多加一個案幾,叫離纓一起坐下來用膳。
離纓滿心狐疑不已,但是他腹中饑餓,逃亡以來從未吃過一頓飽飯,就更彆說是吃肉吃菜,這幾天啃的都是硬餅子,其餘什麼也無。
離纓餓得很,眼看著一案幾的肉和菜,著實忍不住,還是坐下來埋頭就吃。
荊白玉為了與離纓交好,簡直什麼辦法都用上了,一個勁兒的討好著離纓。無需兩日工夫,會盟大營裡的人都有所耳聞,這小太子荊白玉跟前又來了個紅人,乃是難民出身的黍離。
小太子荊白玉眼中的紅人,那自然是薑國太子薑笙鈺眼中的一根刺。
薑笙鈺尋不得荊白玉的晦氣,轉念一想,乾脆沒事先去蹲了一蹲離纓,準備找找荊白玉跟前紅人的晦氣。
那麵離纓才從荊白玉的營帳中走出來,剛轉了個彎,便被人堵在了拐角處。
“小人見過薑國太子殿下。”離纓畢恭畢敬的垂著頭行禮。
“這不是荊白玉跟前的侍從嗎?”薑笙鈺抱臂打量著他,說:“荊白玉最近仿佛特彆喜歡你,看來是你伏侍的好,有眼力見,是也不是?”
“小人不敢,乃是太子殿下垂愛。”離纓道。
“彆廢話了。”薑笙鈺對他抬了抬下巴,說:“正好我營帳裡的火盆子滅了,你且跟我來,給我把火重新添好。”
“這……”離纓垂著頭眯了眯眼睛,他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哪裡能聽不出來薑笙鈺這是沒事找茬?
“怎麼的不願意?”薑笙鈺蠻橫的笑了一聲,說:“好大的譜子啊,不過是個小侍從罷了,怎麼的還挑人伺候?”
“小人不敢,小人這就去。”離纓唯唯諾諾的應著。
“不好了不好了!”
喻青崖一陣高呼,還未通報便直接闖進了荊白玉的營帳之中。
厲長生正與荊白玉瞧著案幾上的地圖,他們不日便要返回都城,回去的路途與來是一般遙遠,這一路往回走,也是需要好好計劃一番的。
“喻青崖,大呼小叫什麼?”荊白玉道:“晦氣的很。”
喻青崖喘著粗氣兒,說:“是……是薑國太子,把黍離帶走了,一看就不安好心呢!”
“什麼?!”荊白玉豁的站了起來,說:“他把黍離帶走了?”
“是啊,我親眼所見!”喻青崖是專門跑來打小報告的,說:“我剛才出了營帳,就瞧見薑國太子尋黍離的晦氣,還把人帶走了,一準是想轍找茬,絕沒安好心眼!”
“這個薑笙鈺,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荊白玉說:“我討好離纓好幾日了,可彆叫他把我們的計劃給毀了,不行,我這就去將人要回來。”
“太子且慢。”厲長生伸手攔住小太子荊白玉,道:“薑笙鈺將人帶走,也不是什麼壞事。”
“不是壞事?”荊白玉擔憂的說:“我真怕他一個生氣,就抬手把離纓給碾死了啊。”
厲長生笑著說:“若薑笙鈺真把離纓弄死了,薑國與離國指不定要開仗,卻也和咱們大荊無甚麼關係,是也不是?”
“這話倒是。”荊白玉說道。
厲長生又道:“這幾日太子一個勁兒的向離纓示好,不過離纓這人謹慎的很,也不見得心裡真的對太子有多少感激之意。”
荊白玉苦惱的點點頭,說:“是啊,他可真難搞定。”
厲長生說:“這個時候,薑笙鈺肯出手幫助太子殿下您一把,也不見得是壞事。”
“你是說……”荊白玉若有所思,說:“你的意思是,叫薑笙鈺當壞人,我去當好人,英雄救美一發?”
“正是。”厲長生笑著點頭。
離纓被薑笙鈺帶走了有一會兒,厲長生與荊白玉這才施施然從營帳出來,前往薑笙鈺那麵去“英雄救美”,進一步換個方式博取離纓的好感。
他們這還未走到薑笙鈺的營長附近,忽然就聽荊白玉“哎呀”一聲。
厲長生順著荊白玉手指的方向一看,便瞧見黑煙滾滾而起,這大白天的,煞是壯觀的模樣。
荊白玉嚇了一跳,道:“這……這是在點狼煙嗎?”
厲長生定眼一瞧,那滾滾的黑煙乃是從薑笙鈺營帳之中冒出,源源不斷的。
“咳咳咳!”
“嘩啦!”
薑笙鈺的營帳快速掀開,從裡麵先跑出一個灰頭土臉的人來,厲長生差點未有認出,可不就是他們準備英雄救美的對象——離纓?
離纓臉上黑乎乎的,捂著嘴巴咳嗽著跑出來。
隨即營帳又是“嘩啦”一聲,同樣灰頭土臉的薑笙鈺追著了出來,嗬斥道:“咳咳!好你個黍離!小小的侍從膽敢戲弄本太子!你給我站……咳咳咳!站住!”
離纓乃是離國二皇子,平日裡穿衣用膳,哪一項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的?更彆說生火盆子了,更是從未乾過的事情。
薑笙鈺想要使喚離纓,順便刁難他一番,便將人帶進了自己營帳裡,叫離纓給自己生火。
離纓眼瞧著火盆子,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好按照平日裡宮人的模樣,照葫蘆畫瓢,就將柴火和炭火放進盆裡,然後點了火。
點火這活計可是技術活,離纓弄了半晌,終於將火盆點著。就當他欣喜之時,火盆裡一陣陣的黑煙滾了起來,瞬間將離纓嚇了一跳。
離纓全無生火經驗,當下覺得自己搞錯了,然後急中生智,瞬間抄起旁邊案幾上的耳杯,“呼”的一聲,直接將一杯茶水潑進了火盆裡,想要將滾滾的濃煙給澆滅。
這下子好了,火盆裡的柴火和炭火本來就是濕的,才會滾著濃煙,這會兒又加了一杯茶水,瞬間煙氣更大,將整個營帳全部充斥。
“咳咳咳!怎麼回事?”
荊白玉跑過來一瞧,被熏得有點發懵。
厲長生被嗆得扇了扇風,感覺著實無可奈何,說:“想必柴火是濕的。”
那麵薑笙鈺抬手一抹臉,頓時就摸了一手黑。他雖未有照鏡子,卻也知道自己肯定花貓一般,什麼氣質和威嚴,通通當然蕩然無存。
“薑笙鈺你的臉,也太好笑了些……”
荊白玉一個沒忍住,指著薑笙鈺的臉大笑了出來,恨不得要把眼淚給笑出來。
薑笙鈺當下氣得臉都青了,嗬斥道:“好啊,膽敢耍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他惱的厲害,“嗤”的一聲抽了佩劍就要與離纓拚命,厲長生哪裡能讓他一劍將離纓劈成兩半,趕忙上前阻攔。
厲長生攔住薑笙鈺,溫聲道:“鈺兒你瞧,你的臉都臟了,叔叔幫你先擦擦。”
“是啊,快擦擦罷,醜死我了!”荊白玉在旁邊插話。
薑笙鈺本就生氣,荊白玉還火上澆油,氣得薑笙鈺渾身直抖。
厲長生不著痕跡的遞了個眼神給荊白玉。荊白玉悻悻然的噘著嘴巴,這才站在一麵不再言語。
厲長生複又哄著氣到差點冒煙的薑笙鈺道:“黍離不是故意的,他就看在我的麵兒上,莫要動怒,可好?”
“叔叔!”薑笙鈺顯然不樂意,說:“什麼不是故意的,他一個賤民侍從,難道連生火亦是不會?說出去誰會相信?”
他這般一說,離纓頓時顫抖了一下,止不住縮了縮肩膀,腦袋垂著貼在了胸口上。
薑笙鈺說到了點子上,離纓假裝難民,卻不會生火這點子小事兒,叫誰瞧了也覺得奇怪納悶。
荊白玉揣著明白裝糊塗,仿佛沒有薑笙鈺說的什麼。
薑笙鈺一瞧荊白玉那態度,登時誤會大了,心中更是堅定,肯定是荊白玉搞得詭計,叫離纓來故意整自己。
“好了好了,”厲長生打起十二分的溫柔來,摟住薑笙鈺的肩膀拍了拍,說:“先去叔叔那裡洗一把臉,將這身衣服換下來罷,聽話好不好?”
“哦……”
薑笙鈺不情不願,但聽到厲長生這般溫柔的與自己講話,沒來由就拒絕不下去,隻好瞪了一眼荊白玉與離纓。
荊白玉本在沾沾自喜,突聽到厲長生的話,就有些個不願意了,當下說道:“去厲長生你那裡不好,恐怕怠慢了薑國太子。不如……到本太子的營帳內換洗呀,要什麼有什麼,而且地方還大,可不比厲長生那麵好上千百倍?”
“誰愛去你那裡,嗬嗬!”薑笙鈺衝著荊白玉冷笑一聲,拉著厲長生的手就走人。
厲長生背對著荊白玉,給他打了個手勢,叫他莫要再搗亂,否則這事情恐怕就要沒完沒了。
荊白玉嘟著嘴巴,著實不高興的模樣。
離纓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他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荊白玉會發現什麼端倪,所以是大氣兒也不敢喘的。
厲長生帶著薑笙鈺離開,一道進了自己的營帳,叫來宮人端來熱水。
厲長生親自將帕子浸濕,然後拿給薑笙鈺,道:“來,先擦擦臉。”
“謝謝叔叔。”薑笙鈺滿臉欣喜的接過,擦了擦臉又擦了擦手。大冷天的用熱水捂一捂,感覺霎時間暖和了不少,心情也開闊了不少。
厲長生見他麵色緩和下來,突然露出一個微笑,道:“再過兩日,會盟正式結束,我恐怕便要隨著小太子返回荊國都城,想必鈺兒也是要離開的罷?”
薑笙鈺才露出一絲笑容,一瞬間臉色難看了起來,毫不掩飾的皆是失落,連那雙大眼睛也耷拉了下來,道:“叔叔要走了?我是不能跟到荊國都城去的……叔叔這麼一走,恐怕……恐怕……也不知道我何時能再見到叔叔。”
薑國雖然的確是荊國的附屬國,可兩國關係並不怎麼友好,薑國使者也就每年去荊國朝拜一次,旁的再無交集。而且朝拜的使者,絕對不可能是薑國太子這樣等級之人。
薑笙鈺越想越是悲傷,整個人蔫蔫的頹坐著,不再言語。
“其實……”厲長生見他失落模樣,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實我們也不會這般快就回荊國都城去,路上還會耽擱一會兒,有些其他事情要辦。”
“是什麼事情?”薑笙鈺眼睛亮堂了起來,說:“要耽擱多久?叔叔若是不急著走,那我也便不走,我要跟著叔叔。”
“叔叔要去做的事情,恐怕有些個危險。”厲長生露出一副為難模樣,說:“叔叔怕連累了鈺兒。”
薑笙鈺一個激動,一把抓住了厲長生的手,道:“什麼事情,竟這般危險?鈺兒怎麼能眼瞧著叔叔涉險而不顧呢?叔叔你快與我說說,不論什麼事情,我都可助叔叔一臂之力啊!”
厲長生複又露出猶豫表情,似是不願意與薑笙鈺說。
薑笙鈺一看就著了急,道:“你若是不與我說,我就……我就時時刻刻跟著你!你走到哪裡我都跟著你!”
厲長生眼瞧著薑笙鈺一臉堅定,還有那真誠關切的目光,心中倒是有些個不落忍起來。
若是未有先一步遇到小太子荊白玉,恐怕厲長生是會選擇跟隨薑笙鈺的。
然而可惜……
厲長生認識荊白玉在先。
然而可惜……
厲長生並不是薑笙鈺的那個叔叔。
厲長生道:“不瞞鈺兒說,你可知道方才在你營帳裡連生火都不會的侍從是誰?”
“那個侍從?”薑笙鈺無有想到,厲長生會突然提起方才的事情。他見厲長生表情嚴肅,心中難免多想了些,表情也跟著嚴肅了起來,道:“他是何人?”
厲長生與薑笙鈺離開,一道去了營帳。荊白玉氣鼓鼓的獨自回了自己那麵,就開始在屋裡轉磨,一圈一圈的來回轉。
小老虎趴在一邊瞧著小主人轉圈,似乎轉的小老虎頭暈腦脹,大腦袋晃了兩下。
小老虎跑到榻邊,叼起了榻邊的小兔子頑偶,十足狗腿的跑向小主人,將小兔子頑偶塞在荊白玉懷中。
荊白玉瞧著懷中的兔子頑偶,嘟著嘴巴說:“我現在沒心情頑啊,厲長生去了那麼久,怎麼的還不回來?”
“嗷嗚!”
小老虎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叫喚了一聲。
荊白玉唉聲歎息的說:“薑笙鈺可是奸詐之徒,厲長生不會被他忽悠的心誌不堅罷!若是薑笙鈺糾纏著厲長生,叫厲長生隨他去薑國可怎麼是好呀?”
“嗷嗚!”
小老虎又叫喚了一聲,這次不太友好,並不是對著荊白玉叫的,而是衝著門口方向。
“嘩啦”一聲,有人掀開帳簾子,從外麵走了進來。
荊白玉一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說:“厲長生你回來了!薑笙鈺都跟你說了什麼?怎麼這麼長時間?我等了你好久。”
厲長生道:“長生與薑太子多說了幾句,所以回來的稍有些個晚。”
荊白玉納罕的道:“你與他說了什麼?你不是不記得他了嗎?那你們還有那麼多的話要說呀。”
厲長生微笑說:“與他說了說離纓的事情。”
“什麼?!”荊白玉差點驚的原地跳起,瞪大眼睛說:“離纓的事情?你莫不是將離纓的身份告訴了他。”
“正是。”厲長生坦然的點頭。
荊白玉本是一臉震驚,瞧厲長生這般爽快的回答,反而平靜了下來,瞧著他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主意?”
厲長生這一次露出的,並不是習慣性的笑容,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絲微笑。
厲長生心中思忖著,自己之所以要留在小太子荊白玉身邊,便是因為這個……
荊白玉相信厲長生,不論什麼時候,都能全心全意的相信厲長生,這種不被外物迷惑的信任,的確是再難得不過。
厲長生不保證,自己可以如此信賴一個人。但他可以保證,自己選擇荊白玉,是絕不後悔的做法。
厲長生道:“太子先坐,等長生慢慢說來。”
“好罷。”荊白玉坐在席子上,乖乖巧巧的模樣。
厲長生說道:“如今離國二皇子離纓在我們這麵,若是我們能幫助離纓平息離國叛亂,斬殺叛黨上柱國,那是再好也沒有的事情。”
“的確是這樣。”荊白玉點點頭。
“然而,這件事情僅憑太子眼下的力量,是無法完成的。”厲長生一語戳中了要害。
荊白玉一陣沉默,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厲長生的用意。
如今荊白玉身邊隻有滌川園軍的一萬多人護衛,再有便是喻風酌的總督東廠之人,和陵川王荊博文身邊的陵川軍。這零零總總加起來,雖然也有兩萬來人,可對比起離**隊,還是有些弱勢。
離國國土不大,兵力不算強健,可如今上柱國已然殺害國君,據說殘暴至極,離國滿朝文武無不害怕。
上柱國已掌握了離國絕大兵力,要比荊白玉手中的兩萬人翻了個倍,能調遣的兵力差不多五萬之眾。
厲長生道:“五萬之眾,若說起來的確不多,與大荊的軍隊相比,著實不值一提。但太子殿下……眼下講究的是兵貴神速,絕無太多時間可猶豫準備。”
大荊人口眾多,如今都城之內的竇延亭將軍麾下,便不隻是十萬之眾。若荊白玉速速回京調遣軍隊,的確可以碾壓式的打退離國叛軍,將二皇子離纓送回離國,繼承大統。
可惜,他們如今身在邊關,要想回到大荊都城,稟明皇上,調遣軍隊,製備糧草,再大軍開拔,這一套程序下來,絕不是月餘可以做到的。
眼下離國各位皇子急匆匆離開都城,四散奔逃,除了保命之外,其實最主要的,便是要搬救兵。誰能先搬來救兵,將上柱國的叛軍打敗,誰便是日後的離國君主。
成者王侯敗者賊,晚一步回到離國都城的皇子,都再無翻身機會,下場恐怕與上柱國的叛軍,也無有兩樣區彆。
荊白玉沉思片刻,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與薑笙鈺手下的軍隊聯合起來,一同送離纓回到都城?”
“正是如此。”厲長生點頭道。
小太子荊白玉手中的兵馬,再加上薑笙鈺手中的兵馬,兩股勢力混合在一起,雖仍是未有離國上柱國兵力強大,但他們師出有名,乃是正義之師,或可一試。
厲長生說:“這是一次機會,若是太子殿下可下定決心,一旦成功,太子的聲望便可更上一層樓。一旦離纓成功繼承大統,他必然也會站在太子您的身邊。”
離國能給予荊白玉的,不隻是兵力上的支持,更有經濟上的支持,的確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厲長生又道:“眼下最大的問題,便是太子是否敢於一試。”
這事情的難點不隻一個,首先荊白玉本就不相信薑笙鈺,生怕與薑笙鈺一旦合作,半路遭了薑笙鈺埋伏,或許兩萬兵馬全軍覆沒。
其次,若是他們貿然出兵進攻離國,這可是未有經過皇上許可的,若是一舉成功,就不算是什麼罪過,可若是一旦失敗,荊白玉指不定連太子的頭銜也要保不住。
荊白玉仿佛入了神,一直未有開口說話,皺著眉頭一直坐在案幾旁邊。
厲長生知道他在猶豫什麼,道:“薑笙鈺那麵,長生已經與他達成一致。雖說薑國人的確狡詐多變不可相信,但是……薑笙鈺相信我。”
厲長生說罷了,荊白玉終於有了反應,抬起頭來毫不吝惜的瞪了他一眼。
荊白玉道:“你又不記得他了,他相信你,你有什麼可自豪的,哼!”
厲長生說的不錯,長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來,薑笙鈺對厲長生十足的不一般,不隻是百依百順,也萬分相信,隻要厲長生一句話,仿佛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
厲長生瞧他生氣,笑著說道:“能替太子殿下辦事,長生自然感到自豪,難道不是這個理兒?”
荊白玉板著小臉,又是橫了他一眼,道:“這黑的白的,從你嘴裡一說出來,全不是那麼回事。”
薑笙鈺相信厲長生所說之話,方才厲長生送薑笙鈺去洗漱,其實也是尋思著與薑笙鈺說說這件事情,希望薑笙鈺可以同意出兵。
這離國不隻是與大荊接壤,與薑國也是有所接壤的。若是能將離纓送回離國,那麼對於大荊和薑國來說,都是有一定好處的。
所以厲長生稍微一說,薑笙鈺聽著就有些動心,當下一口答應下來,隻要荊白玉肯合作,那麼薑笙鈺便無有問題。
荊白玉一聽,道:“他答應的這般爽快?”
厲長生點點頭,道:“畢竟如今薑國,多半事情都是薑笙鈺做主。”
薑笙鈺的父親已經快要壓製不住他,薑國多半事情都是薑笙鈺這個太子做主,隻要薑笙鈺不搞出太大的動靜,不給朝中一些老臣參奏,薑笙鈺的父王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薑笙鈺的處境,顯然要比荊白玉好了許多。
荊白玉一聽,當下咬了咬牙,說:“行!本太子答應了!不過……這薑笙鈺答應合作了,還要離纓也肯合作才行,若是離纓不乖乖的,咱們這事兒仍然成不了。這幾天本太子對離纓不夠好?他怎麼的還是那般戒備。”
厲長生笑笑說:“這刷好感度的事情,急是急不得的,反正還有些時間。”
荊白玉點了點頭,深深歎了口氣,說:“若是這次成功,你便跟著本太子飛黃騰達,若是這次不成功,你便隻能跟著本太子吃糠咽菜。”
厲長生瞧荊白玉一臉壯士斷腕的模樣,道:“太子放心,這也並非九死一生的事情。”
荊白玉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說:“七死三生,不能再多了。”
厲長生被他逗笑了,伸手摸了摸荊白玉的頭頂。
“嗷嗚!”
厲長生才伸手,那麵虎視眈眈的小老虎,立刻撲過來,顯然是吃醋了,撞了厲長生一下,差點給他撞的跌倒。
“小貓兒,你又調皮了。”荊白玉說:“不許欺負厲長生知道嗎?”
會盟在一場宴席之後,正式結束。各國使臣紛紛啟程離開營地,那麵荊白玉也已經下令,整頓一番,明天準備啟程返回都城。
“明天便要啟程?”離纓聽到消息,心裡麵咯噔了一下子。
他如今身在荊國會盟之地,說是安全也不安全,說是不安全卻相對安全。
上柱國派來追殺離纓的那些個人,全都因著忌憚荊國,所以不敢貿然闖入刺殺離纓。
然而離纓仍是每日裡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的身份被荊國太子荊白玉知曉。
離纓心中尋思著,荊國人陰險狡詐,指不定會將自己抓拿起來,帶回去獻給上柱國,用以某得好處。
如此……
還是早些偷偷離開荊國,去搬自己的救兵才是。若是晚了一步,自己恐怕永遠也無法再回到離國的都城。
各位離國皇子搬得救兵,回到都城當然首先平定叛亂,但其次……恐怕就是要清除異己,將其他有可能奪位的同父異母兄弟徹底鏟除。
“我必須要回去才行……”離纓死死握著拳頭,喃喃自語道。
“可……”
離纓複又露出為難的表情,他要離開荊國人,可眼下問題便來了。
“什麼問題?”荊白玉聽著厲長生的分析,止不住納罕的問。
厲長生道:“太子無有跑路的經驗,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這要想跑路,首先,銀錢是不能少的。”
“銀錢。”荊白玉像模像樣的點點頭。
厲長生笑著道:“如今離纓他一窮二白,身上一點子銀錢也是沒有。他肯定會想儘辦法,先弄到一點銀錢。”
“你是說……他要偷銀錢?”荊白玉道。
厲長生被逗笑了,說:“偷?這倒不至於,自然有比偷更好的辦法,來錢更快,還正大光明。”
“啊?”荊白玉腦袋暈暈乎乎,說:“那是什麼辦法,聞所未聞。”
正說著話,蕭拓便大步前來,單膝跪在地上稟報道:“太子殿下,厲大人。那黍離這會兒正在喻青崖公子麵前說話。”
“走,太子,我們去瞧瞧。”厲長生說。
荊白玉被厲長生拉出了營帳,心中奇怪的厲害,要帶自己去看什麼?而且離纓為何會與喻青崖在一塊?好生奇怪,也不見他們之間有什麼交集。
厲長生隻是帶著荊白玉走出營帳,並未多帶一個宮人,兩個人按照蕭拓所指,很快找到了正在說話的離纓與喻青崖。
厲長生早已安排了蕭拓,讓他最近派人盯緊了離纓,一舉一動皆要彙報。
這不是,離纓突然“巧遇”喻青崖,蕭拓立刻來稟報厲長生。
厲長生與荊白玉過去的時候,正好瞧見他們在一麵說話。
喻青崖臉上皆是喜悅之色,嗓門子大得很,仍是不拘小節模樣。
他拍著離纓的肩膀,笑著說:“還是你有眼力見!本公子身邊那些個人,全無你這般機靈勁兒!”
“喻公子過獎了。”離纓半彎著腰,那模樣十足諂媚。
喻青崖歎了口氣,說:“唉,若不是太子總叫你跟在身邊,本公子都想要收了你做小廝,那樣子本公子也不用日日發愁。”
“喻公子錯愛,小人當真慚愧。”離纓趕忙道。
喻青崖隨手將腰間一塊玉佩摘下來,闊綽的塞在了離纓的懷中,道:“呐,給你!拿去罷,這是本公子賞給你的!也不是什麼值錢的頑意。”
“這……小人當真不敢收啊。”離纓眼看著那枚玉佩,眼睛裡分明有精光閃現,卻假模假樣的推拒起來。
喻青崖大方的厲害,硬是將玉佩塞給離纓,道:“你拿著,本公子身邊都是這樣的小頑意,還能缺了這一個!本公子欣賞你,就是想要賞賜你!”
“那小人卻之不恭。”離纓根本不是真心推拒,恭謙的收下,滿口一打疊的感謝。
也不知道那離纓如何拍了喻青崖的馬匹,喻青崖一身神清氣爽模樣,滿麵春光的便大步離開。
荊白玉躲在角落裡,此時已然瞠目結舌,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厲長生笑著說:“這來錢的辦法,可是比去偷要快上許多?”
“真……”
荊白玉點了點頭,道:“真的啊!喻青崖這個大笨蛋,出手也真是夠闊氣的!真是笨死了,三兩句話便被離纓給忽悠了去。”
厲長生笑道:“離纓有了那塊玉佩,就有了跑路的銀錢和資本。”
荊白玉一陣頭疼,說:“你的意思是,離纓他這就要跑了?那我們要不要叫人將他抓起來?”
厲長生搖搖頭,道:“其實還差一點。”
離纓畢竟是離國皇子,從未來到過大荊,對於大荊的地貌環境根本不了解。他貿然跑路,隻會無頭蒼蠅一般。
“你的意思是……”荊白玉眨了眨眼睛,說:“他還需要一份地圖?”
厲長生點點頭,道:“太子殿下聰明。”
“原來如此!”荊白玉恍然大悟,瞧著厲長生的眼神多了些鄙夷,道:“我說呢,今兒個一大早上,我就瞧見我那案幾上,多了一份布製的地圖,又完整還好攜帶的那種。看來是你給離纓設下的圈套罷?”
厲長生但笑不語。
離纓這些天一直伏侍荊白玉,總是進出荊白玉的營帳,厲長生在荊白玉案幾上放了一張地圖,離纓肯定早已發現。
這地圖在離纓眼裡,顯然要比閃閃發光的金子和寶石都要有吸引力,有了它,離纓便可以逃跑的更為順利。
厲長生笑著說:“我已經吩咐了人,咱們先在外麵轉兩圈,離纓很快就能聽到太子與長生不在營帳的消息,這大好機會,他必然會忍不住對那張地圖下手的。”
“你這個人,果然壞得很呢!”荊白玉偷笑說。
荊白玉拉著厲長生在外麵走了兩圈,離纓果然聽到了消息,發現太子和厲長生不在營帳內。
他當下眼睛狂轉幾圈,一步步穩穩當當的便進了小太子荊白玉的營帳。
最近大家夥都知道,黍離可是荊白玉麵前的紅人,進出荊白玉營帳已經不是稀罕事情。所以離纓這會兒進入太子營帳,外麵的侍衛並未有阻攔。
離纓入了營帳,情緒便無有那般淡定,急匆匆的走到案幾旁邊,快速的在案幾上翻了起來。
“地圖!”
離纓低呼一聲,連忙叫地圖拿起來,快速打開一看,然後急匆匆的塞進懷中。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刻……
“阿離呀!”
小太子荊白玉奶聲奶氣,又脆生生的叫了離纓一下。
離纓聽到身後的聲響,嚇得差點沒一嗓子喊出來,眼睛登時圓瞪,整個人僵硬不已,脊背上差點便被汗水浸濕。
荊白玉與厲長生,仿佛鬼魅似的,毫無聲息的撩開帳簾子走了進來,就站在離纓身後。
荊白玉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說:“阿離呀,你在做什麼呢?”
“我我我……”
“小人……”
“小人在擦案幾!”離纓急中生智,反應力也算是快,趕忙說道:“小人看太子的案幾臟了,所以正在擦案幾。”
“原來如此啊。”荊白玉很好說話的點點頭,說:“那你要好好的擦呀。”
“是,小人定擦得乾乾淨淨。”離纓道。
厲長生設了一個局,離纓這心裡上上下下,可被嚇慘了,然而他還不知道,更慘的下一步還在等著他。
第二天荊國的軍隊便要啟程,離纓若是想要悄然離開,今兒個晚上是最好不過。
半夜時分萬籟俱寂,營帳裡仿佛一點聲響也無。
離纓毫無睡意,躺在榻上挨到了子時,終於偷偷摸摸的爬了起來。
他探頭探腦往帳外去瞧,眼見巡邏士兵走過,雖整齊有素,不過巡邏的並不緊密,或許是因著其他國家使團已然離開,所以營地內的排查便放鬆了不少。
這正適合自己逃跑……
離纓心中思忖著,當下不再猶豫,急匆匆溜出營帳,懷揣著地圖與喻青崖的玉佩,就往大營門口而去。
“什麼人!”
營地門口有士兵把守,這是離纓早已預料到的事情。
離纓笑盈盈的,一點也不緊張,說道:“兩位大哥,我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從黍離。”
“黍離,原來是你啊。”
一個守門的士兵見了他倒是認識的,說:“這麼晚了,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黍離乃是太子跟前的紅人,士兵們一聽他的名諱,當下態度軟化了三分。
黍離道:“是這樣的,明日就要開拔,太子殿下有些個急需的東西,需要黍離前去置辦,因著要的比較急,所以黍離需要連夜出營,否則可就要追不上返回的大部隊了。這若是耽誤了太子殿下的急事,黍離著實擔待不起啊。”
黍離早已盤算好了說辭,當下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的慢慢道來。
“太子急需甚麼東西,我怎麼不知道呢?”
就在這時候,有人搭了嗆兒,卻並不是門口的幾個士兵。
離纓“嗬”的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的回頭去瞧。
就瞧一大一小從遠處走來,方才開口說話的,可不正是小太子荊白玉本人?
厲長生笑的一臉溫和,說道:“看來太子需要的東西,的確很著急。”
“小人……小人……”
離纓萬萬也無料到,自己的逃跑計劃如此順利,到了最後一刻,竟是功虧一簣,還被荊白玉與厲長生抓了個正著。
“哎呀,”荊白玉打了個哈欠,說道:“這三更半夜的,阿離啊,你叫本太子好等呢!”
“我……”離纓心中但覺不妙,眼珠子飛快的亂轉著,似乎在想補救辦法。
厲長生不給他思考的機會,笑著說:“這兒夜風頗重,不如進帳說話。”
荊白玉點點頭,像模像樣的對離纓招招手,說:“快彆跑了,進來罷,本太子要與你好好談談心。”
“我……”
離纓一時站著沒動,一顆心瞬間沉到了穀底,他現在隻有一個想法,恐怕自己的身份早已被拆穿,隻是厲長生與荊白玉在戲耍自己罷了。
離纓又是憤恨又是害怕又是不甘,站在原地未有動彈,整個人不斷的在冷風中顫抖著。
“報!太子殿下!厲大人!”
蕭拓帶著兩個巡邏士兵,急匆匆而來,單膝跪在地上,快速稟報著。
蕭拓說道:“卑將巡邏之時,遇到幾個逃難之人,其中一人自稱是離國太子!請求太子殿下的救助!”
“什麼?!”
“什麼?!”
幾乎是異口同聲,荊白玉與離纓同時納罕的喊了一嗓子。
離國太子?!
厲長生倒是笑的頗有些詭異,道:“來的還真巧。”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m.. 新電腦版.. ,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